天佑元年四月十四rì。
这一天,京城里繁华依旧,大臣们相安无事,太皇太后在宫里养病,太尉府上也大门紧闭,那肮脏的yīn谋和勾心斗角的算计,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天空也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一切是都那么的平静,平静得让人窒息。
但这都是表象,真正处在局中之人,都清晰的感觉到,现在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直潜伏在水面下的暗流,已经发展成不可逆转的可怕漩涡,即将奔涌而出,令人间倾覆,令天地变sè!
血流成河,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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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rì夜,最后时刻到来了。
入夜之后,李浑便穿上了全副戎装,yīn无异也难得披了件锁链甲,两人没有像往常那样,憋在密不透风的暗室中,而是大喇喇的站在了院子里。
现在已经是酉时中,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切都要大白于天下,他们也没必要再隐藏行迹了。
但李浑心中还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发问道:‘干,还是不干?’平rì骄横跋扈的李太尉此刻也没了主意,他把目光投在yīn无异的身上。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才是yīn谋的真正策划者和主使者。
面对着太尉大人焦灼的目光,yīn无异能清晰感觉到他心中的犹豫。他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劝他,而是沉默的在院子里不断踱步,思考着每一个细节和步骤,计算着自己的胜算。
然后他停下来,不慌不忙地对面sè发白的太尉大人道:“不妨我们爻一卦。”
李浑瞠目结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算命?早管着干什么了?可看着他都把金钱掏出来了,李浑也只能由他去了。
只见yīn无异恭恭敬敬的向东方势力,然后叽叽咕咕默念一段,便将手中的金钱洒在地上。
院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李浑清晰看到,那是个上巽下乾的卦象,不由问道:“怎么讲?”
“上巽下乾,小畜卦。”yīn无异沉声道:“天上起凤,满天风云。德积载法,不利妇女,男人专权,克妇。”
李浑顿时喜形于sè道:“妇女当然是文庄老太婆了。男人应该指的是我吧!”
yīn无异嘴巴张了张,停顿了一会儿,终是点头道:“不错,既然天意如此,东翁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放手去干吧!”
李浑果然如打了鸡血一般,面上的犹疑之sè顿去,昂首阔步的向前院走去!
这时候人就是这样有趣,你给他分析上千条万句,往往还不如一句‘天意如此’来的实惠。
望着太尉大人离去的背影,一丝讥讽浮现在脸上,yīn无异心中不屑道:‘望文生义,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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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与此同时,慈宁宫中的文庄太后也在算卦,她身着太皇太后的朝服,手中轻捻着几枚铜钱道:“老仇啊,你说咱们算个什么好?”今夜的文庄太后面sè红润,腰杆挺直,竟然病容全扫,仿佛年轻了几十岁一般。
“当然是算算今天晚上了。”仇太监擦擦眼泪,强笑道:“看看这事儿到底是凶还是吉。”
老太后摇头笑道:“徒惹心**,不算不算,”
“那您说算什么吧?”仇太监咧嘴笑道:“都是您说了算。”
“还是算算那个小家伙和那个老东西吧。”说完文庄扔出手中的铜钱,手法与那yīn先生完全相同。
同样是上巽下乾!
“第三十四卦天风小畜,”微一沉吟,老太后笑道:“此卦名曰密云不雨。有卦诗云:
苗逢旱天尽焦稍,谁想云浓雨不浇。农人仰面长叹气,事从缓来莫心焦。
浓云密排下雨难,盼望行人不见还。机关算尽空费力,只是到头也枉然。”
吟完咯咯笑起来道:“这卦有意思,有意思啊!”
“老奴太笨听不懂,您能给我讲讲吗?”仇太监红着眼珠子笑道。
“无妨,过了今晚就知道了。”文庄太后摇摇头,突然抬头望向老太监道:“小仇,你跟了六十二年了吧。”
“回娘娘的话,再过七十三天,就整整六十三年了。”仇太监恭声道。
“超过一个甲子了,若是寻常人,都没有这么长的寿元。”文庄太后不胜唏嘘道:“年前蒋相公去了,前些天嘉亲王也去了,当年的老伙计中,居然只有你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
“那是老奴福气好,沾了千岁娘娘的光,这才能多活了几年。”仇太监禁不住又流下泪来,赶紧抹泪道:“但愿老奴能比娘娘多活一息,让您一直有伴。”
“不要哭了,你肯定比我活得长。”文庄淡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