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荣凌,是约在一个咖啡厅里,不算是市区内繁华地段的咖啡厅。而是在比较偏远的一栋大楼内,只有一楼的书店和一间咖啡厅开业了,楼上还时而传来叮叮咚咚的装修声。
因为打电话的时候,给荣凌说的只是我一个人,所以我就没有让陆景重跟进来。
陆景重就把车停在了一个能看的清楚的位置,我看着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指了指靠窗的一个位置,“我就坐在那里。”
这一次我刻意早来了半个小时,荣凌就算是再早到,也不会在我之前到。
咖啡厅的布置很幽深,红木的桌子,光洁的地板。耳边是悠扬缓缓地钢琴曲,只不过这种刻意营造的气氛因为偶尔传来的咚咚砰砰的声响破坏掉。
坐下来之后,我环顾了一下咖啡厅的环境,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开业不久,还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来喝咖啡的人本就不多,整个咖啡厅里,也就有三五个人。然后,我看了一眼窗外,就在桌子正对着的路边,就停着陆景重的那辆黑色的私家车,我仿佛能看到,透过漆黑的玻璃,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我。
想到这里。我狂躁的心就有些渐渐安静了下来,开始想,等到见到了荣凌,我该怎么说,怎么问。才会让他可以接受。
毕竟和荣凌也是很久没见了,他比起过去,改变了多少,谁都不得而知,如果有哪一句话触动了他心里的禁忌,我可以承受,但是已经失踪了一个晚上的雪糕,不能承受。
私底下,我还是想这件事和荣凌有关系。因为这样最起码会有一个突破口,让我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倘若真的跟荣凌郑娆无关,那……
我简直不敢想。
如果让我在两者中选其一,我宁可有一条线索能够顺藤摸瓜的找下去。
因为也是一夜没睡,为了省神,我就先要了一杯黑咖啡,没有放糖也没有放牛奶,就一口喝下去,苦涩刺激着味蕾。
没有等多久,荣凌来了。
因为我是在落地窗旁边落座,所以,透过窗子,基本上有一个全景的视野,所以也就可以看见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缓缓驶过来。车停稳以后,荣凌打开后车门下了车,他的目光在陆景重的车上停了几秒钟,然后才走向了这个咖啡厅。
荣凌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在六月初这样的天气,我感觉还是热了些,但是荣凌走下来的时候,竟然来紧了紧衣领。
推开门进来,他走到我的对面坐下来,没有要咖啡,相反只要了一杯白水。
我双手扣紧,扯了扯嘴角想要冲这个高中同学笑笑,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荣凌抿了抿嘴唇,他的嘴唇有些发白,说:“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吧?”
我点了点头,确实也没有精力谈其他的事情,就直接切入的问:“郑娆真的去国外养胎了么?”
荣凌看我的眼神好像带了一点别有深意,他说:“怎么,你最近见过她?”
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眯了眯眼睛,又抛出了一个分量很足的炸弹:“郑娆真的怀孕了么?”
荣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沉默不语,他不慌,我也不能怯场,也就坐在位子上,搅拌着手里的咖啡,汤匙碰壁的声音叮当作响。
最终,还是荣凌先开了口:“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之前我也都调查过,所以在云南的那些事情都一清二楚。”
我顿时就有点不理解了,不知道荣凌既然了解过郑娆的过去,那还为什么要接受这样一个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只不过,这不是我现在所要关心的。
我说:“对不起,不过我没有其他想法。”
荣凌点点头:“佳茵,我知道,已经过去了四五年,毕竟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们了,现在你为了陆氏,我为了荣家,本来就是势同水火,所以,这一次见面之后就不必见了吧,如果真的让人看见了,对彼此都有所影响。”
“那你知道我在x市被绑架的事情么?”
这件事情虽然说陆景重已经让人压下来,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荣家也算是大家族,在很多地方都安插有眼线,那件事情,别说荣家,就算是c市大大小小的家族,我觉得肯定都已经知道了,再加上前两天我当上陆氏代理董事长的消息也太过于震撼,雪糕的身份曝光,可能已经是那些大家族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果然,荣凌点了点头:“知道。”
我冷笑了一声:“那你知道,是谁指使了这一场绑架么?”
荣凌一直是低着头的,现在猛然抬起头,我才发现他的脸色很白,是惨白,与那种阳光的肤色一点都不相符,“知道。”
“知道?”我笑了笑,这一次,没有硬逼着我自己笑,就笑了出来,两颊的肌肉有点僵硬,“你就喜欢郑娆喜欢到这种地步了么?能为了她连基本的道德都忘了?!就算是你我不算是好朋友,但是最起码是高中一年的同桌……”
荣凌直接站起来,在桌上放了一张百元大钞,然后叫服务员:“结账。”
我瞪着荣凌,说:“荣凌,我不是来给你套近乎的,现在,只问你一句,你还记得原来同桌的时候,你问过我的一个问题么?你还记得我的回答么?”
荣凌转身离开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是仍然大步向外走去,没有丝毫停留。
我知道他记得。
我也记得清楚,那是个被阳光照耀的冬日午后,荣凌照例是趴在课桌上,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我正在和一道很难的数学题抗战,直到郑娆从座位上绕过讲台,走出去,荣凌的视线都胶着在她身上。
忽然,他开口说了一句:“你说,如果郑娆有一天喜欢上我,前提是我必须放弃所有,那我还要不要接受?”
当时,荣凌在我眼里,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男生,因为学校里的学生都不会向外公布自己的家庭背景,我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他其实是一个伪装很好的豪门子弟,不过,我也没有一点歧视他的意思,还是好好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那就看你怎么想的了,是不是值得。”
现在,时光过隙,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年时间,我的答案,和当时一样,只看你觉得,是不是值得。
我看着荣凌的背影,我知道他肯定记得这句话,想着前几天回寝室的那天,终于在柜子里找到了几年前的高中毕业照,现在还在包里好好地放着。
在那张照片上,荣凌站在郑娆的侧后面,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郑娆看,那种眼神,是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住的,满满的全都是深情。
可是,如果到现在,他选择站在郑娆的身边,那么,就完全与我站成了对立面,我不会心慈,根本不会,在x市那个废弃的工厂里,我绝对忘不了,害了我孩子的,伤了陆景重的,我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
………………
又过了两天。
雪糕已经失踪超过七十二小时了。
我和陆景重基本上除了喝几口水,被周越硬逼着吃了几口饭,陆景重也说:“吃点东西,吃了东西才有精力去寻找。”
我咬着唇:“那你怎么不吃,你也要吃。”
所以,我们两人就在彼此的监督下,喝了一碗小米粥。
周越作为心理学的佼佼者,自然是了解我此刻的心境,只要是陆景重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必定在我方圆三米以内,盯着我的举动,有时候我都被周越搞得有些神经质了。
“我没事儿,在见到我儿子之前,我绝对不会寻死,你放心。”
周越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你知道现在你这样的表情,你微微用力的脸部肌肉和收紧的下眼睑,都在说明你现在处于崩溃边缘,所以,现在找个人陪着你是应该的。”
听了周越这种分析,我忽然觉得有趣,就问他:“那你说,陆小五,现在是哪一种状态?”
周越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他的抗压能力比你要强,所以在你倒下之前,他绝对不会倒下。”
也是我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我不再脑子里一直想着雪糕,就跟周越说起来从面部表情如何推断出这个人的心理,我说我从网上看到过很多可以验证说谎的细小特征,比如说在说话之前想一下向旁边看一眼。
周越翻了个白眼:“那都是最肤浅的,不是说绝对不正确,但是现在一般人都会注意这种小细节了。”
然后,周越就十分专业的知识说的我晕头转向的,彻底把脑子里雪糕那张小脸用一连串的专业心理学术语所掩盖了。
静默了一会儿,警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在邻省的一个县城,刚刚破获了一个拐卖儿童的案件,就有从c市拐卖出去的孩子,有十七八个。
我一听,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哪儿?!我现在就去!”
警察说:“你不必过去,你丈夫已经跟随上一辆警车去了。”
“我也要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如果第一眼不看到我的儿子,我心里总是悬着,放不下来。
原本周越说要自己开车过去,但是正好后续还有一辆警车要去事发现场,所以我和周越就上了警车。
可能是长时间的体力不支,在坐着警车去邻省县城的时候,我就又开始了头晕恶心,但是因为是在高速路上行驶不能停车,周越就赶紧递给我一个袋子,“别吐车上。”
但是胃里面基本上没东西,吐也就是光吐了酸水。
大约行驶了有两个多小时,警车才下了高速,上了一条崎岖的山路,又是一路颠簸,到当地公安局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我心急火燎地冲进去,一个女警察把我带到了二楼,打开房门:“这里面一共有十三个小孩子。”
一开门,入目我就看见在长条板凳上,地上和一边的沙发上,坐了很多个孩子,一见我进来,目光全都?刷刷地向我这边看过来,一张张小脸都是脏兮兮的,小的有两三岁,和雪糕差不多大小,有大一点的是**岁了,已经很懂事了,看起来都很可怜。
但是,没有雪糕。
我一个一个仔细地看过去,真的没有雪糕。
我转身,问警察:“麻烦你了,同志,这就是所有的孩子了么?有没有已经卖给其他人的?”
“嗯,是所有的孩子了。人贩子交待是没有,况且,这个抓捕行动是上面催的特别紧急的,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就被抓的正着。”
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我感到心里一阵阵的失落。
终于有了一点消息,却还是假的。
陆景重所在的警车虽说比我和周越所在的警车要早出发半个小时,但是因为路上正好遇上一起交通肇事事件,就协同车主处理了一下现场,比我和周越还要晚到半个多小时。
在等陆景重来的这半个小时里,有两个大人陆续过来,签字办了手续,把孩子给领走了。
可是,我的雪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