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田与顾桩存了回旮沓村过冬的心思,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两人在田间的冬菜上很是上心劳作,打算等收了菜就搬回去。
白菜与萝卜生长周期相近,基本都是需要两三个月,地里的这些十一月初种下,眼下白菜已经莲坐,萝卜秧子也生得极茂,想来一月份的时候就可以大获丰收。
今年过年早,阳历一月二十日就是春节,要是时间凑得上,他们说不定年还能在旮沓村过。
就是院子里成群的家禽有些愁人,数量太多了,天一冷祸祸的饲料也多,要养过冬天怎么看怎么不值当。
陶田拍了板,等天一下雪,就干脆拣大的处理掉,冻结实了做年肉,剩下的各留几只母禽,留待明年春天抱窝孵蛋。
顾桩没有异议,甚至有些欢欣,他其实想吃肉很久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季干旱过头的原因,十二月都过了大半,他们北方这片疙瘩仍是没有飘下一片雪花,与以往入冬积雪的情景大不相同。
与之相对的是,大风刮得一天比一天凶猛,村里各户门窗被呼得劈啪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卷到天上,骇人得紧。
俗话说,大雪兆丰年,无雪要遭殃,看着田里被吹得东倒西歪的冬菜,心疼坏了的村民们不禁感叹明年或许又是光景不好的一年。
雪一直没有下,气温却越来越低,直到低至零下。
肆虐的寒风吹得人脸皮皲裂,鼻腔喉管血沫子腥气味浓重,气候实在太干冷了。
眼看快到年尾,陶田和顾桩都不高兴再等雪至,从家禽堆里挑出十来只作种公种母,其他的都提刀收拾了。
整整五十多只鸡鸭鹅,花了两人三四天才尽数拔毛宰尽,系了绳子高高地拴在厨房房梁上风干,这是要吃上整整一个冬天的肉食。
剩下的内脏与血,需要的就被顾桩拾掇着做了菜,不需要的就作为买蛋人的添头。
杀家禽的那些天,上门来买蛋的人数空前绝后的多,其中不乏有之前鄙夷顾家小院涨价的村中老人。
他们自己不来买蛋,还压着家中小辈也不许来买,结果一听说送下水,跑得比谁都快。
顾桩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自然也不会在他们身上白白浪费精力,是好是坏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买多少送多少,没得商量。
同住一村,面子上过得去就成,这是他这段日子跟陶田一起琢磨出来的真理。
还别说,顾桩不苟言笑的模样当真有些唬人,一些村里的婆婶叔爷不敢跟他计较玩笑,乃至态度也变得越发尊重亲和起来。
“顾桩啊,这都宰了,那以后你家不卖蛋了啊?”有人问道。
“可不么,快过年了,还做什么生意?”顾桩头也没抬:“我跟我哥要住到旮沓村去了,其他等明年开春再说吧……”
得知顾家小院不再卖生蛋的消息以后,村里人与其他村镇上的人又蜂拥而至,花米粮狠狠购买了一阵。
直到这时众人才惊觉,身边有个稳定的买蛋来源有多重要。
不过顾家小院的蛋就那么多,先前改价遇冷的时候,顾桩与陶田又用盐水腌制了许多卖不出去的蛋,所以剩下的生蛋本来就少,很快便卖了个精光。
西北风刮得更厉害了,村里好些老龄房屋受到风害,墙壁被吹塌,屋顶被吹落,幸亏都是堆放杂物的老屋,并不住人,所以也没有人员伤亡。
陶田与顾桩一早在风大起来之前就将余下的鸡鸭鹅迁进了杂物房里,然而菜棚子上蒙着的塑料布还是被吹跑了,两人连忙将鸡圈里种着的黄瓜、辣椒、西红柿都尽数采摘下来。
农田里的冬菜也被风吹得不大好,扎根不深的直接就被风吹走,剩下的倒伏在干硬的土地上,放眼望去杂乱不堪,满地狼藉。
顾家地里的萝卜秧折根断了大半,好在萝卜是埋在土里的,一根也没少,比起萝卜,白菜就要惨得多,乱七八糟滚了一地。
大风中,村民们背着箩筐弯腰在地里积极抢收,陶田与顾桩也加入了抢菜大军。
还没到一月份,白菜颗颗营养不良的样子,小得像是包菜,吹丢的也不少,都捡回来只够装满两大麻袋。
收完白菜,两人又拿着扬铲去地里挖萝卜,风大得叫人睁不开眼,漫天都是席卷的尘土,迷得人眼睛疼。
好不容易将萝卜大致收完,已经三天过去了,村里大部分人都收了工,开始窝在家里躲风猫冬,田里头只剩一些依旧冒风劳动的零星身影。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家庭人多人少的优劣势,一家子老少齐上阵,人多力量大,但独户们呢,他们播种时期本就比别人进度慢,如今抢收也落入下乘,地里的庄稼不知能及时收上来多少。
陶田和顾桩没能耐管别人家,小楼房里一大堆收上来的冬菜还等着他们整理,不好好分整出来,积压在一起很快就会发烂。
更重要的是,他们要准备回旮沓村了。
如同来顾家村一样,两人回旮沓村时动静也不大,只走前同左邻右舍打了声招呼。
因刮大风的缘故,两村道路上的路障被吹落不少,更方便了陶田开着货车同顾桩一起一趟趟搬运家当。
车厢里装的东西多,大风刮不动货车,但车头每一次在厉风中的颤动打转,都看得顾桩头皮发麻。
“哥,这风都快赶上龙卷风了!”顾桩看着车窗外混糊飞旋的场景,眼中一半担忧一半惊奇,“咱们不会被吹走吧?”
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乡民,怕也没见过这么大风的场面,实乃奇观。
陶田专注着开车,闻言安抚道:“不……怕……”
他们当然不用感到害怕,风再大,但不远处就是能够挡风遮雨的家,家里有足够支撑两人度过寒冬的粮肉与煤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