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针对刘知蝉的绞杀在白天就已开始布局。当日下午,大夏府虽然看起来一片平静,但暗地里无数便装打扮的衙役却悄然来到城中百姓家宣布今夜官府将针对一伙贼人进行围剿,届时百姓无论听到任何动静均不准开窗观看,否则实为偏帮贼匪处以死刑。因此,虽然夜晚街道中喊杀冲天,但作为战场的街道两边却门窗紧闭。纵然有个别兵士被那五人铁骑击飞闯入百姓家中也只有片刻惊叫声转瞬即逝。
这场动静之间的对比将街道战场凸显得更加残酷可怖。在街道旁最大的一处酒楼三楼,一处包厢临街的窗口大开,有一人坐在里面望着通明的街景缓缓自斟自酌。那酒桌上的一个红泥酒炉上温着一壶黄酒,酒炉周遭点缀这几盘精致小菜,喝酒之人时不时夹菜下酒怡然自得。酒楼老板本人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如此宵禁之夜这般放肆,在那三楼里端坐的却是一个锦衣玉服的年轻公子。此时若是刘知蝉从刀光剑影中抬头望一眼自然可以认出,这正在安静喝酒的男人便是那日钱芩身边的贵公子吴钩。
作为这场杀局的幕后谋划之人吴钩并未因为那五人铁骑可怖的战斗力惊慌失色,他反而喝着酒不住咂舌,脸上露出酣畅之意。“百战王师果然名不虚传,这若是给他们五匹战马恐怕可以带着这道姑径直冲出城去。”吴钩用筷子夹了一颗盐水豆丢入嘴中,牙齿咀嚼发出阵阵脆响。吴钩点评之时正是那楼下兵士变阵之时,随着一声无数兵士喊出的杀声,楼下刹那间形成一个巨大的圆,那圆形中心正是刘知蝉六人。兵士们持刀对中飞快奔驰,却是保持机动,试图用人数优势耗尽那五人铁骑的体力。
圆心之中林春生三人几次试图冲阵,但每当他们冲锋之时那兵士阵型都会如一团棉花般不受力的变形扭曲向后退却。林春生三人就算凭借速度优势搏杀几人却再也无法入开始那般造成巨大破坏,若是他们强行突进那两边兵士变会发动佯攻,于此同时后方的兵士也会向刘知蝉的方向包围。如此一来林春生束手束脚,真的被迟滞了前进的步伐。
吴钩端坐三楼,眼看那五人铁骑停住脚步将刘知蝉围在中间,他们似乎想不出破阵之法于是只能停留原地积蓄体力。这对于吴钩来说自然是大好消息,以少胜多的战事大都是一鼓作气打破敌军士气,若是那宝剑出鞘的锋锐之气被延缓消磨,光是凭人头都可以活活堆死一个武林高手。但眼见此景,吴钩却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放下筷子喃喃自语,“是时候让梦河君那些人手动弹一下了,不然得不偿失。”
吴钩话语刚落一声应和之声就在他身后响起,“属下这便去传。”那个神色阴鹜的老者从房间一道阴影角落走出,对于吴钩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老者缓步离开酒楼三楼,片刻后吴钩目光所视中有好几道身影在房顶腾跃至楼下六人视觉死角处潜伏起来。这些高手气息悠长且擅长潜伏仿佛,他们只是蹲在房顶阴影之内便仿佛融入黑暗,就连吴钩亲眼看着他们蹲下后都能难发现那些黑暗中的身形。其中还有几人身着普通兵士的护甲武器,在无数刀光剑影的掩护中悄然无息地混入了街道军阵之中。这些混入军阵的人手在境界上会比房顶之人差些,但在吴钩眼中他们却比房顶之人更加致命。
“这群兵士训练有素且士气十足,不愧是驻守军镇的塞北精锐。杀了那些却是可惜了。”林春生率领石开、周泽冲阵失败回到曹沐身边,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赞赏与怜惜之意。刘知蝉看了一眼林春生三人清明的眼神,心中感慨。冲杀之时如凶兽狂癫但不会被战场血腥冲散理智,这才是真正的百战王师。
“曹军师,现在怎么办?”石开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对曹沐问。赞赏归赞赏,但此时如何破阵而出才是关键。塞北十六骑以儒家圣人公孙拓为首,但曹沐却以战场谋划声望仅次公孙拓,故而如石开之人愿意叫曹沐一声军师。
曹沐并未立刻回答石开,他只是安静利于原地面色不喜不悲。他目光微微扫过街道周围的屋顶,随后越过周遭烈烈刀光看向了这圆形军阵之后。为了防止林春生等人强行破阵眼前的圆形军阵无比厚实,但在那之后的空间却有些空虚。毕竟曹沐等人虽然可以轻易腾跃十数尺,但刘知蝉才是这场杀局的关键,那些兵士必然提前得到消息知道这山上道姑并无修为。曹沐望着那军阵之后的空虚地段,眼神闪烁数次。“国师。”曹沐将目光投向了自己身边的刘知蝉,“你怕疼吗?”
“不怕。”刘知蝉因为曹沐的问题愣了愣,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其实她当然是怕疼的,只是比起死来说还是疼要好些。
曹沐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你敢杀人吗?”
这下刘知蝉犹豫了起来,她在山上偶尔也操刀收拾野味去跟俞守司开小灶,但人跟山鸡野味还是有天壤之别。曹沐并未催促,只是安静看着刘知蝉。刘知蝉脑袋微垂,让人看不清面前道姑的眼神。过了片刻,刘知蝉缓缓抬头,神色有些痛苦,“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