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自小只爱修行,除此之外一切为辅。女孩儿家爱的胭脂香粉,花儿朵儿,女红针工,俱不放在心上,但若是沾到一个“道”一个“法”,便会莫名欢喜,雀跃异常。
萧宁远常笑她是财迷,因事关道法修行之人之事,就宛如平常的女孩儿发现胭脂水粉,妙样新装般,百般追求热爱。
修行闲着无事,便饱览群书,正统之外的书籍,杂七杂八地也看了一肚皮,家里头其他女孩儿凑在一起叽叽呱呱说笑时候,她往往就盘膝在藏书阁内,捧着本古书看得如醉如痴。
秀行虽年岁不高,见识有限,但自身灵根极好,外加萧家不传之秘,又遍寻了几个有名的师父,竟给她摸摸索索地找出些独一无二的门道。
但她的年纪同眼界毕竟也在这里,到达一定进阶,便无法突破,正是缺个名师的时候。
先前秋水君见她性子爽直通透,资质又极佳,便有爱才怜悯之心,以秀行资质,加秋水君的调教,假以时日,将来在皇都担个国师的位子,不在话下。
可偏偏她拜了清尊。
秀行虽未想太多,但心中对清尊到底是存一丝隔阂,一直到清尊将这卷金帛书给她。
秀行看了那般多杂书,又是个识货的,望着金帛卷上的图形文字,顿时了悟。
她先前翻阅过的书籍里,有一本《天人技法》里“剑侠卷”,记载了上古至今几个不世出的剑侠,其中天水宁家占了大半,其他几个寥寥无几的外姓人中,有一位复姓公孙的女子,让秀行印象深刻。
传闻那是宁家之外的一位不世出的奇女子,本是尘世中人,后修行得道,自创一手极好技击之法,无人能比,只可惜剑侠之术,从来不会外传,因此秀行空余羡慕而已。
秀行观金帛卷上所绘女子,一身利落装束,臂缠帛带,手持长剑,飘飘若仙,姿态曼妙,她看时,上面人影恍惚如活动起来,在她眼前起落转身。
秀行看着那边儿上的题诗:“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一时心头大震,继而狂喜。
她素来最喜这些能增进修为之物,更见了传说中的秘籍,一时几乎手舞足蹈,连清尊身上的三分不顺眼也变作讨喜。
清尊将秀行推开,哼道:“先别高兴的太早,我是找了最简单的……但对凡人来说,仍旧难如登天,……若是看不懂的话,休要强自去练,无人在旁指教,练得艰难不说,更易伤及自身。”
秀行只顾高兴去了,就算真个是登天,也要一步步爬上去,哪里在意这个,紧紧地握着金帛卷道:“师父你放心罢,我绝不辜负师父的一片心意,何况名师出高徒,我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的。”
清尊看着她神采奕奕地小脸儿,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耀着异样的光彩,低头看那卷轴之时,又透出类似财迷凝视金银的光芒,清尊不知自己该是何种表情以对,看了半晌,唉了声,拂袖离去。
秀行见清尊去了,当下连蹦带跳地走到空旷之处,将那卷轴小心翼翼展开,铺在地上,双膝跪着从头到尾又细细看一遍,手上忍不住便比划起来。
等清尊在后山转了一圈儿,百无聊赖之时,发觉天色已经不早,日头正中,清尊回到居所,却发觉秀行不在,他便往青石崖处去。
将到了青石崖前,却蓦地停了步子,却见青石前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手中握着根细细地树枝,正在煞有其事地比划。
清尊静静看了片刻,望见她小脸通红,身上各处有些尘土,一个转身间,未掌握好,顿时便跌在地上,发出低低一声痛呼。
清尊脚步一动,却又生生停了,仍是静看,却见秀行摸了摸胳膊,重爬起来,喃喃道:“师父并未骗我,果真有些艰难……难道是我太笨了?”皱着眉,抬手抓抓头,却又跳起来,“可不能给他看到……定又会笑话我……”东张西望,生怕清尊会突然出现。
清尊听到这里,急忙往后一退,让一丛花树遮了身形,秀行看不到他,便松了口气,又抓起树枝来,却见那树枝因方才摔倒之故折了,她并不气馁,将断了的一边儿扔了,握着半截树枝重又苦练。
清尊在花树后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去。
秀行练了半晌,累得气喘吁吁,握着树枝倒在地上,摊开四肢望着头顶蓝天白云,发了会儿呆后,鬼使神差地便想到清尊那个梦。
“他到底为什么会那样……”恍恍惚惚地念叨出声,眼前一朵白云懒懒地曳过,秀行怔怔然盯着,忽然间毫无预兆地,头顶出现一个人影。
“谁会怎样?”清尊负着手,俯身看向秀行。
秀行吓了一跳,手足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师父!”
“怎么,练不成了,故而偷懒?”清尊站直身子,看秀行握着树枝站在面前,脸上汗意未消,小手带伤沾土。
秀行低着头,低声嗫嚅道:“这剑法的确是有些难的。”
清尊见她心虚之态,轻哼了声,却道:“这是剑侠的招式,自是难得,……凡人的话大概数月才能练成一招罢,故而你也……不用太过难过。”后面的话,不知何故放低了声。
秀行听到这里,却道:“真的么?”仰头看向清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