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倒不知道,范文程倒是他的知已,而且,在对付东林党上,一个南北之争,直接化解。清朝早期的斗争,党争几乎化为无形,东林党气焰直接消弥,固然是江南根本失却,但直接的原因,还是清廷以北压南,又有八旗为后盾,降官也谈不得气节,于是折腾了明朝几十年的东林一党,奇迹般的就这么彻底消失了。
这一招散手,十分巧妙,也令得范文程更加自信。
无形当中,对洪承畴的倚重和信任,也就渐渐消磨了。
这其中的一些东西,洪承畴自己也很清楚,他自请出外,并且已经决定,日后要韬光养晦,少说话,少做事,凡事以低调为主。
不然的话,朝中无援引,再失九王信任,不要说前程,性命亦可忧。
当下见范文程话语中似有盘问之意,于是爽郎一笑,答道:“学生奉命要随英王爷出征,正在盘算,直属标营如何训练,将佐兵士,也要严加管教,一时想的出了神,所以才没听到两位老先生的招呼,十分失礼,真是罪过该死。”
他的福建官话在北地多年,倒是进步不少,说起来是字正腔圆。
“没有心事就好。”宁完我森然道:“老洪你独掌一军,可是九王爷对你的信任,你自己可要多加小心。”
听了此语,洪承畴只是呵呵一笑,也是拱手答应着。
见他无话,宁完我才满意一笑,退后一步。他和范文程都是在禁城里头就够资格骑马,不过此时步行,是等着在宫门外的轿子。
“既然如此,九老请。”
“是,学生给两位老先生告辞。”
洪承畴神色潇洒的一拱手,满面春风的转头走了,看起来,也是对今天多尔衮对他的安排十分满意,非常高兴的样子。
倒也难怪,从一个谋臣策士,而且没有显职的策士的身份,一下子就能出外独掌一军,一路杀到西安,立的军功当然不会小。
他原本在明朝文官里头就以知兵和能带兵出名,现在放他出去带兵,难道不正是九王信任?
“岳老,”等洪承畴走远了,宁完我才微微一笑,道:“看来洪享九真的乐心带兵,对出征之事,没有什么话说了。”
“嗯,看来也是。”
表面看来,也确是如此。
不过,范文程对洪承畴太了解了。这个南人汉官,心机多的简直叫人嫉恨,不用多接触,就能知道这姓洪的太聪明了。
南边的地理山川,河流堡寨,各军镇的历史沿革和战略要点在哪里,随便一想,就能说个大要出来。
历次进兵,能打到哪儿,是否能分兵,还有这一次入关,这洪某人出的力岂在小处?
现在不用他了,这厮心中岂能无怨望?
不过,最少在表面看来,洪承畴是服气了,认输了,服软了。范文程其实和这人有点私交,九王对洪某人的嫉恨,他也十分清楚。
剃发和进军这两件事,也确实是十分招忌。
现在既然无事,他便点了点头,向宁完我笑道:“如此,就给九王爷回话,洪某人没有什么话说,甘心领军……就是这样吧。”
他资格比宁完我老的多,虽然都是内三院的大学士,不过说话是也是情不自禁的带了命令口吻。
“好,我知道了。”
好在宁完我并不介意,到了宫门外,两人互相拱了拱手,就此道别。
等到了自己府邸,下人们一路掌灯将范文程送入书房,点燃灯烛之后,才一个个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不过今天范文程没有动笔的意思,坐在椅中,看着研好的笔墨只是发呆。
姓洪的真的转变看法,他究竟是不忍南下攻伐故君,还是南征之事,确实还没有到时候?
思之良久,心中也是踌躇不安。
等到了黎明时分,一夜不曾安睡,起身之后还犹自疑惑,但宫中很快派人过来,一个佐领骑马赶到,向范文程打千行礼过后,便朗声道:“摄政王请范先生及早入宫……王爷等着先生写给明朝的檄谕咧!”
“哦,我知道了!”
九王性急,而且决定了的事,绝不可能更改,剃发一事,已经是九王心中一事,范文程十分清楚。
若是皇太极,他心中有了疑惑,一定会相机陈说,然后君臣推敲商量,总要再有一个结果再说。而且,皇太极有了错处,总会爽快承认,不会觉得难堪。
就算剃发一事,在关内时,皇太极唯恐天下未得,国人就习安逸,所以不准改衣饰,入关之后,以范文程私心来见,若旗人习汉装,天下几乎是可以传檄而定,若留明人服饰,南京有崇祯,尚有几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