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带着颠倒众生的笑,眼梢处皆是说不尽的风情,凤形发簪边,簪着一支颤巍巍的桂花。墨色的发,金黄的月桂,不减他半分风流,更显得随意不羁。
聂无双美眸中微微一缩,随即她若无其事地迎上前,拜下道:“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凤溟扶了她起身,把手中的玉如意递给她:“梓潼辛苦了!”
聂无双握着玉如意,含着一丝淡笑,看着面前的萧凤青:“睿王殿下也来了。”
萧凤青一笑,上前拜见。他一笑,看定聂无双:“花好月圆,自然是要前来。”
聂无双闻言一笑:“睿王殿下真会说话。”
她说罢与萧凤溟坐在了上首,宴席开始,歌舞升平,不饮便已觉得有几分醉意了。聂无双与萧凤溟互敬了桂花酒,便下去更衣。
在“长安殿”后有一处阁子,宫女们为聂无双换下沉重的凤服,重新整了妆容,这才领着她上殿。正当聂无双要踏入殿中之时,却看见在殿外玉阑干边站着一抹清瘦的身影。他抬头望月,殿中的喧哗仿佛在他身后通通远去,只留下他跟前几许清辉,几许出尘清净。
她浑身一震,不由顿住脚步。宫女们面面相觑,聂无双看着那人影,着了魔一般慢慢走近。
那人也感觉到有人前来,慢慢回过身。等他看清宫灯照耀着的一张倾城面容,这才叹息似地道:“草民顾清鸿拜见皇后娘娘。”
聂无双看着他,心头千万个念头涌上心头。她怔忪了许久,忽地冷笑:“你怎么又来了?”
“草民本离开应国了,但是正当草民过了淙江之时,忽闻应国皇帝陛下册立新后,所以皇上命我等携重礼前来恭贺……”顾清鸿苦笑地回答,他抬起头来,笑得苍凉无奈:“原来,你已经是应国的新后。”
一句你已是应国新后令聂无双只想要掩面大笑。她定定看了他许久,这才冷笑道:“你不恭喜本宫吗?”
她步步逼近他,美眸冰冷,藏着心底的恨与怨毒:“你不恭喜本宫吗?顾清鸿,今日本宫的成就可是你当年的一念之仁!”
顾清鸿眸中隐隐有沉痛,可是他依然沉默不语。聂无双看着面前的皎皎如朗月的俊颜,心底的阴郁如潮汹涌。
她不知自己怎了,心底的狂躁一波一波,无从停歇。她已走上这万人之上的荣耀地位,可偏偏心底却是半分也不快活。封后大典才过了三天,她却是已是天上地狱滚过一遍。
“你需要我的恭贺吗?”顾清鸿声音清冽如泉水,淙淙如玉,一如往昔,只是沉静中带着她不明白地绝望:“你说过,你做下的孽都是因为我。你为了当上皇后,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外间传言你绞杀皇后,毒杀皇子,草菅人命……还有你结党营私,侮辱朝臣……”
他抬起眼来,每一句都令她颤抖:“无双,你走到今天,你已经变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细长的裁纸刀,轻薄而短小。他把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神色平静:“无双,我不明白,你做上皇后就能报仇了吗?只要你说一句,今日我顾清鸿就能死在你的面前。反正我已生无可念,死亦是孤单一人。”
聂无双看着他手心薄薄的裁纸刀,这种刀薄而钝,可她知道,他若是真的想死,赤手空拳都能自绝在她的跟前。
可是,他凭什么想要死就能死?
他凭什么说她如此不堪?
她的罪,她的孽难道不是他一人做下的?
聂无双死死盯着面前决意赴死的顾清鸿。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赶回来“恭贺”她被册立为新后,原来,他是来批判她的。
原来,他已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走向那权力的最顶端。
一个仇视齐国的皇后是无法让齐国心安的,更何况她堂而皇之在群臣面前说出令齐国惊惧的话来:“不出五年,齐国必是我大应所有!”
心中仿佛被滚水沸沸扬扬滚烫而过,她在口中尝到血腥味,那是她狠狠咬着贝齿而令牙龈渗血。
他的狠与绝,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
身后的宫女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亦是不敢进殿中禀报,纷纷低头窃语。聂无双忽地笑了,她伸出手,从顾清鸿手中一点点的掰开他的裁纸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