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面色微整:“咱家有事找聂采女。你们谁是聂采女?”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看着聂无双。自然这三人中只有她才最有可能是聂无双。
聂无双上前:“我是聂无双,请问公公是?”
“聂采女可以叫咱家杨公公。”他一笑,微微躬身,既不会令人觉得他太过倨傲也不会令人觉得他太过谦卑,分寸掌握得十分合适。
“原来是杨公公,我大哥有事传唤?”聂无双面上忽然地一笑,大哥的消息总是会令她真正开心起来。她的笑容似红日初升,几令人灼灼睁不开眼。
杨公公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点了点头:“是,请跟随咱家走吧,聂侍卫换值前聂采女还能多聊一会。”
聂无双看了看自己,微微沉吟:“容无双换身衣服。”直觉里她不愿意大哥知道自己在宫中受苦。即使终有一天他会知道她在宫中过得不如意,但是至少目前她不想让他知道太多。
杨公公赞许地点了点头:“是该如此,聂采女容色倾城,如果只是一味平淡倒是浪费了好相貌。”他仿佛话中有话,聂无双微微抬眼认真多看了他几眼,但是他面色沉稳,说话自如,看样已是宫中的老人。
她微微一笑:“公公谬赞了。”说话间,她已经在前面领路,到了自己的屋中,请杨公公在外间喝茶等候,而自己则在里间换衣裳。杨公公才刚喝了几口茶,她已面容妆容整齐地走了出来。
头梳高髻,暗青色鲛纱裙,朦朦胧胧,她犹如笼在云中,飘渺美好。杨公公看了一眼,放下茶盏:“这是聂采女自己的衣服?”
“是,有什么不妥?”聂无双问。
杨公公摇头:“不是不妥,只是这样看来,这些日子聂采女在宫中过得并不好。”聂无双已经在宫中过了约莫一个月,该发的首饰衣裳却没有。
聂无双自嘲一笑:“刚才杨公公不是看见了么?聂无双只是一介无法得见圣颜的采女。”
杨公公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说道:“皇上想见谁也并不能随心所欲,前些聂采女进宫之时已经在朝堂上引起一些言官不满,也许皇上只不过想让这争执的风波平息。”
又是一个大胆揣测圣意的宫人。聂无双忽然想起已经告老还乡的吴嬷嬷。她沉默了一会:“那公公的意思是无双还得再等?”
“也许不用。”杨公公笑了笑,从她桌上的妆盒中拿了一支青玉簪为她簪上,又为她额间点了时下宫中流行的梨花妆,顿时她容色顿时生动如许。
“聂采女是个大胆的女子,在宫中若是不做高姿态,别人只会继续一直轻贱你,这个道理想必聂采女在杖毙春芷的时候已经明了。”他淡淡地说。
聂无双微微一笑,刚想说自己并没有杖毙春芷,但是一想起她的死也是自己杖责的原因,想着也不再多说。
杨公公领着她到了上林苑中的一处飞泉流瀑处,这里景色碧幽,清爽怡人。杨公公领她到了之后,便要离开。
“杨公公。”聂无双叫住他:“敢问公公高姓大名?”
杨公公回头,清秀却平凡的脸上掠过微微诧异,随即他微微一笑:“聂采女,这很重要?”
“自然重要。也许哪一日皇上问我谁为我点上这梨花妆,无双可以说出公公的名讳。”她笑得温和。
杨公公微微一叹:“聂采女果然聪慧。奴婢姓杨,单字直。是御前伺候皇上笔墨的内官。”他说完悄悄走了。他这样一个内侍在宫中随处可见,但愿意帮她的这样一个人又似可遇不可求。
日头渐渐盛了,聂无双早上没吃早膳,昨夜又劳作到深夜,十分疲惫,要不是心中有一股气撑着,她早就想随便寻一个地方休息一会。她四周走了走,忽看到一处精巧的亭子正镶嵌在流泉的上方,似无处可攀上,她寻了几初都找不到那条路,不由沮丧。
时间慢慢走过,要么就是在流泉下呆呆仰望这亭子,要么就是再重新寻找上亭子的路。
她鼓起勇气,继续寻找,终于在流泉旁找到一处假山石做的台阶,她顺着台阶上去,终于来到这座精巧的亭中。打开亭前的门,她进入,亭子中有石桌,凳子,旁边还有一个软榻,干净整洁,似有人来整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