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金红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冒出金灿灿的火星。大红色的地毯从苏府正门一直铺到了安庆坊的坊口,上面洒满了各色鲜艳的花瓣。亲朋好友们聚集在苏府的院子里,纷纷通过苏铉向青青道贺。
天还没亮,青青便被红药叫醒了。“啊呀,三娘!”红药端着一盆热水走进青青的闺房之中,见她又一头栽倒在了床榻上,顿时放下盆子,着急地喊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您还在睡大头觉!万一婚礼错过了吉时,那可是要一辈子倒霉的!”红药用手拍拍青青,好容易才把她弄醒。
洗漱完毕,红药开始为青青梳妆。精美的莲花纹铜镜中,倒映出青青娇俏的面容。红药手巧,费尽心思为青青梳了一个百合髻,再配以青玉花钿、珍珠翡翠点缀其上,别致又惊艳。敷铅粉、描峨眉、上唇脂、画面靥,经过了繁复的过程,一个浓妆淡抹的清丽美人儿出现在镜子里。
“三娘,你可真好看!沈将军一定会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红药发自内心地赞美道。青青没好气地点了下红药的脑门儿,说道:“还不快把嫁衣拿出来,就知道贫嘴!”
这件大红的嫁衣是苏铉特意求了宫里的静姝公主,由公主亲自选定了面料和样式。要说静姝公主也是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的人,她的选择既符合喜庆的气氛,又不落于俗套。对于这件嫁衣,青青只一眼便喜欢得不得了。趁红药为她束腰穿衣的功夫,青青幻想起未来的生活,几乎掩饰不了嘴角的笑意。惹得红药抱怨道:“三娘,您好歹矜持一点儿,不要让人家觉得是我们上赶着嫁给沈家似的。我们苏氏一族,那也是三代为官,受祖上荫蔽的高门大户!”
这时,院子里的人们开始热闹起来,只听得有人高声喊道:“新郎官来咯!我们可要好好为难他一下!”
沈星河的头发被剔透温润的白玉冠高高束起,身穿正红色福字暗纹圆领礼服,脚下是赤金走龙文皮靴。他骑着自己的坐骑——浑身雪白的星追马一路走来,整个人显得玉树临风、英武非凡。即使是在大喜的日子里,他的脸上依旧淡漠得没有表情。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到达了苏府门前,沈星河翻身下马,大步走进了府中。
“啊呦!新郎官到了!”府里的宾客们早已经等候多时,一见到沈星河,就纷纷上前行礼祝贺。沈星河一一回礼,一直走到了青青的闺房门前。苏铉守在门口,止不住的笑意,他拍拍沈星河的肩膀,说道:“沈兄,我们在朝中共事多年,没想到今日却成了你的大舅子了!”他的这番话惹得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沈星河却依然面无表情,一副冷冷的样子。
相识多年,苏铉也了解沈星河的脾气,对他的这张冷脸倒是不以为意,只当他是脾性淡然所致。苏铉接着低声对沈星河说道:“沈兄,实不相瞒,我这妹子对你仰慕已久,来京城的这些天也没安稳过。障车什么的虚礼,我们这里就免了。我只望你能真心疼爱我这个唯一妹妹。”说罢,他向沈星河深深鞠礼。
沈星河也赶紧躬身还礼,说道:“令妹蕙质兰心、心思果决,当为女中豪杰。承蒙错爱,沈某必将好好待她。”听了沈星河的承诺,苏铉放心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就这样,青青顶着红盖头,由傧相用红绸领着,登上了去将军府的马车。一路上,鞭炮声、欢呼声响个不停。就连京城的普通百姓,也都赞叹沈将军的这桩姻缘,围在大道两旁想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车子缓缓驶过拥挤的人群,苏府到将军府短短二里的路程,竟然走了足足一个时辰。青青坐在马车里,微微掀起红盖头了偷瞄一眼走在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沈星河,只是一个高大的背影就叫她觉得安心。终于,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将军府到了。
被红色的盖头遮住了双眼,青青看不清将军府的模样。她只能低着头,顺着手里的红绸,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待她已经步入正堂,不知所措地原地站了一会儿,听得礼宾大喊一声“吉时已到!”。
接着,青青就被拉着走到正堂中央,也不知朝哪个方向拜了一拜。低下头时她看到了熟悉的赤金走龙纹皮靴,心下确定了那正是沈星河。随后,沈星河也朝青青深深一拜作为回礼。
高堂之上还坐着一位富态的老妇人,这便是沈母了。老夫人看着堂下跪拜的两个孩子,止不住地留下眼泪。一旁的女婢赶紧递过去一方帕子。老夫人一边拭泪,一边连连说道:“好姻缘,好姻缘!”再三表示对这门亲事的赞许,这让青青听在心里,好不受用。
还在苏府之时,青青就听人说,沈家的老夫人原是当今圣上的长姐——灵毓长公主。当年的沈尚书还只是中书省一个不得志的小吏,任谁也没有想到,艳冠都城的长公主会看上这么一个穷小子。不过后来,沈尚书的仕途倒是青云直上,变法改革立下大功,还成为了顺帝的股肱之臣,长公主的爱情故事也成为一时美谈。只可惜,沈尚书英年早逝,留下了寡母和遗子,没有能看到沈星河长大成人就撒手戏西去了。青青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未来的婆婆,只见她虽然满头银发,皱纹绽开,但五官眉宇间依稀能够看出当年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