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葇把钻戒仔细收好,找遍卧室的所有角落也没找到睡衣,干脆扯了白床单在身上围了一圈,像穿着抹肩的长裙一样扯着拽地的“裙摆”直奔衣帽间。
她在衣柜里满满的衣服里来来回回挑选了半天,没找到一件适合吃早餐的裙子,不是太刻意,就是太随意。
下次她一定要记得请教一下造型师,吃早餐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最合适。
在衣帽间门口看了她很久的郑伟看看手表,走了进来,干脆地从衣柜里拿了件黑白色拼接的长裙递到她手里。
“穿这件吧。”
她细看这裙子。裙子是无袖的长裙,及脚踝的长度,复古的侧开,长裙摆由白色叠在黑色上,色彩对比强烈又和谐。这款裙子穿在身上,安静时轻灵文雅,走路时会隐隐露出一条腿,有种隐晦的性感。
她的确很喜欢这裙子,还穿着它给一本时尚杂志拍过封面。
可是,穿着它吃早餐,会不会有点太正式了点。
见她还在犹豫,郑伟说:“这裙子很适合你,不会过度端庄,也不会过份性感。上镜也很衬你的肤色。”
“是么?”她还没穿他就知道,只有一种可能,“你见过我穿吗?”
“嗯,你出席人间四月天的宣传活动穿过,我在东方时装杂志上也看见过,很漂亮。”
他平淡的陈述着,包括她早已忘记的细节。
是怎么样的眷恋,才可以让他在分手以后还关注着她?又是怎么样的在意,才可以如此清晰地记住她出席的所有场合和服饰……
她的手无力的颤抖着,抖得几乎拿不住轻飘的裙子。
终于,她再也压抑不住冲动,从背后抱住他的腰。
他没有动,任由她抱着。她紧贴着他挺拔的脊背,拼命地咬着牙,将眼泪囚禁在紧闭的双眼中。
“你,恨我吗?”这是她多年来一直想问的问题。
“恨过。”他背直直挺着,还是一动不动:“恨不得把你剥皮抽筋,看看你长没长心。”
“那,为什么又不恨了?”
“我那次受伤,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我听见你哭了,我感觉你死死抓着我的手,哭着求我,让我放过你……我也听见你说,你太疼了,疼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搂在他腰上的手死死搂紧,只有这样她才有力气站稳。
他继续说:“你一定没想到,我当时虽然不能动,但是我还有感觉。”
她的确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想到,如果她想到了,她一定不会去医院看他,一定不会说出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我醒了之后,想找你好好谈谈,可是你宁可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都不愿意见我一面……我想,我是真的让你太痛苦了,痛得活不下去。”
眼泪再也囚禁不住,一串一串无声地落下,浸透了他的衬衫。
她终于明白她当年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把郑伟伤的那么彻底,叶正宸为什么还会在生日那天指定要她作陪,后来又不再为难她。
她也明白了,她在七点档新闻上看见他那晚,郑伟为什么站在她家门外等她开门。他分明他有无数种方法破门而入,可他选择在门口等待……
他不想强求她!
“快点换衣服吧,早饭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他头也不回走出去。
看着他离开,她第一次发现,他一向孤傲的背影没有了骄傲,只剩下孤单。
换上了他选的裙子,又化了个神清气爽的妆容,简葇才走进餐厅吃早饭。
饭桌上摆满了各种馅的小笼包,徐徐冒着热气,诱人的浓香。她在他对面坐下来,低着头一口一口吃着,每一种口味都尝了一遍,却什么滋味都吃不出来。
沉默着吃过了早饭,他们又一路沉默着到了机场。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怕他稍一分神,他们这辈子都到不了机场。
还不到一点钟,他们就到了机场。下车时,简葇深深觉得,他那车速真对得起60的排气量。
刚走进航站楼,岳启飞焦躁难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愉悦。
“已经开始登机了,你还来不来?”
她匆匆说:“我到机场了,马上就去换登机牌,应该赶得及登机。”
“哦,那不用急了,我跟工作人员解释一下,尽量等你。”
“好!”
郑伟从绿色通道一路将她送到了登机口,飞机即将起飞。
她拿着登机牌走向登机口时,他突然拉住她的手,清淡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确定,这次行程全由公司安排。”迟疑了一下,她补充了一句。“……是为了新片宣传。”
“我知道。”
她讶然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我今天早上在电话里说的那么清楚明白,他还若无其事在机场等你,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则他一定是没有立场干涉你的私生活。”
她好半天才合上惊得微张的嘴,原来他想了解真相,一个电话就足够了。现在她终于相信他的仕途一路平步青云绝对不是靠他有个好爹了,至少,不全是。
“绯闻闹得适可而止就好,闹得太大了,反而适得其反。”
听着他语调中不易察觉的一丝酸意,她也不自觉笑了出来,“嗯,我下周五之前,一定会回来的。”
他点点头,慢慢松开手指,纠缠的十指缓缓分开,她转过身,快步进了机舱。
沉重的机舱门合上,她才回过身,久久望着阻隔视线的门。
她是何其幸运,可以被这样的男人爱着。
然,被这样的男人爱着,何尝不是一种最悲哀的不幸!
戴上墨镜和口罩,简葇走进头等舱,眼睛还在从飞机的一个个窗口朝登机口的方向张望,可惜角度不对,什么都看不见。
终于,西装笔挺,一身富豪范儿的岳启飞喊住还想继续走的她。“这里。”
“哦!”她随口应着,眼睛还不死心地寻觅着割舍不下的人影。
岳启飞看看简葇优雅的裙装,又看看她遮了半边脸的墨镜和白色的大口罩,脸上明显表露出对她品味的鄙视。
“你弄成这样干什么?我已经离婚了……”
她眨眨潮湿的眼,收回视线,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稳。“欲盖弥彰的道理你不懂吗?不戴口罩,怎么显得咱们关系非比寻常呢?”
“哦,”岳启飞恍然大悟般点头:“你还有口罩吗?给我一个。”
“……”
飞机腾空而起,在颠簸的气流中渐渐平稳了下来,简葇才摘了墨镜和口罩,和岳启飞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拿出包里的剧本,聚精会神读着。
剧本上的酒痕还在,淡红渗透了许多页。她一直翻到没有被染红的一页,才停下来。
上位第六十一场
时间: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清晨。
地点:蓝雨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