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泓与白蓟见他行为拘谨, 看似守礼,实则还是跟他们不够亲近,想到这孩子没有父亲在身边,这些年独自在外生活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不由得心如刀绞,行动也愈发的小心了起来。
如此过了两天,白春笙实在是受不了这样拘谨的气氛,索性借口说要给家里的铺子开发新菜式,带着白家爹爹和三个弟妹一起去海边的鱼市挑货去了。
大约是生活在沿海的老百姓心理素质都比较好吧, 前脚刚打跑来犯海贼,后脚就迫不及待地开了鱼市。这年头也没有什么远洋捕捞, 海边的渔民都是划船在近海捕捞些鱼虾螃蟹海贝之类的,偶尔运气好,又或者是有那胆大的跑到稍微远点的海域捕捞到了稀罕的渔获,全家人一年的吃用就不愁了,这也是本地渔民为何对瀚岚国的海贼如此痛恨的原因, 断人财路, 犹如杀人父母啊!
如今眼看着本朝大军长驱直入,将那瀚岚国的人杀得一路倒退,本地渔民无不欢欣鼓舞,虽因战事缘故暂时不能去远一些的海域,近海捕捞倒是多了起来, 码头附近的鱼市也热闹了许多, 与清河那边的内陆码头不同, 这边的码头渔获品种更多,有好多都是白春笙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吃的。
白蓟见儿子对这些渔获很感兴趣,顿时觉得自己这个父亲有了用武之地,这些年家里吃的鱼虾海鲜基本上都是他在捕猎,对海里可以吃的海鲜鱼虾不要太熟悉,当下就凑到儿子身边殷勤地帮着讲解起来——
“这是鳌虾,成年鳌虾个头比这个大多了,我在深海见到过成人手臂那般大的鳌虾,只是肉很老,不好吃,这鳌虾看着还没长大,肉质应该不错。”
“这是石斑蟹,这种海蟹的蟹壳在水下会变色,通常藏在石头或者礁石下面,蟹壳的颜色与礁石十分相似,不过肉太少了,我们寻常都是不抓它的。”
“这是黄斑鱼,鱼腹上有明黄色的斑纹,这种鱼倒是很好吃,肉质细嫩,小娃娃们最喜欢吃这种鱼了,拿来做鱼脍最是鲜美。”
“这是油鱼,这种鱼别看个头长不大,肚子里的鱼油非常多,拿来做烤鱼最是肥美。”
“哎呀~这里都没有什么可口的大鱼,等明日我下到深海去,给你捕一条绯鱼回来,那绯鱼通身艳红,游动速度极快,肉质却十分鲜美,你来晚了,前两个月正是绯鱼产卵的季节,绯鱼卵十分美味,明年我定然多抓一些给你尝尝。”
“多谢父亲,那儿子就不客气啦。”白春笙笑眯眯地看着一心讨好他的白蓟,眼中含笑,心里却忍不住酸酸的。
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与突然出现的新的家人相处,可是,他愿意慢慢尝试着融入这样的家庭。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们此刻的心情,失散的儿子失而复得,想弥补空缺的时光,却感觉无从下手。
怎么会无从下手呢?
白春笙笑了笑,吃货们或许来自不同的世界,但对于美食的执着却是深入骨髓的,他的亲生父亲,看来在这方面会和他很有共同语言呢。
接下来,这对父子俩便一个说一个听,见到新鲜不错的便直接买下来,三个小的对这些近海区的小鱼小虾倒是不太感兴趣,他们常年生活在海里,深海也不是没去过,什么稀罕的海鲜没吃过?见到大哥对这些平时他们都懒得看的鱼虾这般稀奇,白箜和白筝心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他们在爹爹们身边长大,什么稀罕鱼虾没吃过?可是,大哥却是连这些近海的小鱼小虾都很难吃到,实在是……
白春笙没想到自己被两个弟弟妹妹给同情了,他和白蓟挑选着买了些新鲜的石斑蟹,黄斑鱼,油鱼还有鳌虾,绯鱼没看到有卖的,倒是看到了一种叫做嗡鱼的其丑无比的大鱼,长得好像一个被人拿脚踩扁了的竹匾似得,下面有一张巨大无比的大嘴,据说是因为这种鱼浮出水面会发出嗡嗡的声音,因此被渔民们唤作嗡鱼。
作为一个资深颜控,白春笙原本是不想买这嗡鱼的,看着实在是令人胃口全无,架不住刚认的亲爹一个劲儿的在他耳边安利,说这种鱼肉质清甜细嫩,鱼骨拿来熬汤更是一绝,他听着也有些心动,便买了一条打算回来试试。
若是好吃的话,等他家猫爷出征归来,倒是可以给他尝尝鲜。
先皇后病故之后,他其实一直想找机会见王鲲风一面。他确实不喜欢先皇后,也巴不得他家猫爷一辈子想不起这个自私狠毒的女人,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女人毕竟十月怀胎生下了王鲲风,再怎么厌恶,也毕竟养大了他,其中纠葛,远非他们这些外人可以揣度的,他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他家猫爷心里会不舒服。
怎么说呢,虽然王鲲风接下皇帝这份任务有许多考虑的因素,可是,白春笙总是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王鲲风想要向那个憎恨、厌恶他的母亲证明一点,即便他是混血半妖,也一样能做得比那些血脉纯正的皇子更好更出色!
可是,老天爷给所有人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王鲲风还没来得及向生母证明自己的实力的时候,在白春笙已经打定主意和这个“恶婆婆”斗智斗勇的时候,她却死得这般无声无息,一点也没有反派该有的气势!
更让他觉得无语又悲哀的是,世人眼中对先皇后“情深意重”的皇帝陛下,也只是按祖制给先皇后守了百日,百日之后,立刻便册立了龚贤妃为继后。
仔细想想,这个女人还真是悲哀呢。生前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东西,死后却一一离她而去,要强了一辈子,害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得到的也不过是个元后的名分,外加一座冰冷的皇陵罢了。哦,那皇陵还不算是她一个人的,她只能算是当今陛下的附属品之一,用自己美好的一生,换取了死后葬在皇帝身边的荣耀而已。
有什么意思呢?
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他家猫爷若是还耿耿于怀……那、那他就牺牲自己,多陪他做些有益身心的室内运动好了。
等等!
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方才还在脑子里回味网盘小黄蚊的郡王妃面色发青地转过头,直愣愣地看着他新认的两位爹爹。
他终于明白自己总是觉得别扭的地方在哪里了。
两位爹爹……都是男子,可是,父亲却说是爹爹生的自己,那不就是说……卧槽!
郡王妃有些想死。
当初和他家猫爷定情的时候,他还在想,幸好他们俩都是男人,一不会来大姨妈,二不会有意外怀孕的风险,想什么时候滚床单就什么时候滚,兴致来了,马车里震一震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又不会怀孕!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也能有崽子?
但是他在人间又不曾听说过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情况,难道是因为河蚌这个种族有某些特殊的身体属性?
被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雷得七荤八素,白春笙僵着脸转过头去,看着一直在一边默默付钱的江泓爹爹,带着一丝“自以为还可以抢救一下”的微弱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
“爹爹,我、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什么?”
“那个、我、我是您、您自己生出来的吗?”
“那是自然!”说起这个,江泓又是得意又是羞愧地看着他,“当年我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能怀上孩子,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小石子被吞进肚子里了,我和你父亲都以为会是一颗很大的珍珠呢,我还与你父亲开玩笑,说等珍珠长成脱落了,便拿去给他做一条精致的发带呢,结果发带没做成,倒是意外得了你这么个小河蚌!”
轰!!!
白春笙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网盘小黄蚊瞬间清空,脑子里只剩下几个硕大加粗的黑体字:我、不、会、怀、孕、了、吧?
不会吧?
腿有点软……
“阿笙你怎么了?是不是走路走太久了?”江泓离他最近,急忙一把扶住他。
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白春笙很怕阳光,但凡是有太阳的大晴天出门都要带帷帽的,担心他晒晕了,夫夫俩急忙将手里的东西丢给后面跟着的侍卫,一脸紧张地扶住他,连三个小的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没事,爹爹,咱们去那边茶楼坐着歇会儿吧?我有些事情想问问您。”白春笙有些心思不宁地跟着两位爹爹去茶楼坐下,连上了什么茶都没注意看,他现在满心里想的都是他不会怀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