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逸伸手,轻触顾泽的眼窝,明明没有太多表情,却带了一丝迷惘,“水。”
顾泽吸吸鼻子笑,“傻闺女,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不是水,是眼泪。”
为你流的眼泪。
她学着他的样子,皱皱鼻子,微笑着,惟妙惟肖。
顾泽摸摸她的后脑勺,“你是想学我流眼泪的样子吗?笨蛋,眼睛会疼的,你哭鼻子的时候那么丑,再故意学我哭,眼泪鼻涕糊一脸,更丑了!”
她望着他,继续微笑,模仿着他的表情,难看得不得了的表情,缓缓地,却真的流出了泪,汹涌地,悲伤地。
顾泽诧异,却还是笑了,流着泪笑了,宠溺地摸她的头,“还真像!我们家闺女,就是厉害!”
她也笑,模仿得上了瘾一样。
两个人,就这么蹲在没有门牌的家门口,笑着哭着,疯子一般。
梧桐街尽头,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了彼此。
顾泽记得周医生说过,得了癔症的病人,有着很强的模仿能力。
可是他却不知道,得了癔症的病人,偶尔,也不排除会有清醒的时候。
顾泽更不知道,忘记了鸣侑的甘逸,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只剩下一个顾泽的甘逸,是真的,纯粹地爱过他,不然,也不会,把自己仅剩下的“家”,亲手送到了他手上,不然,也不会,流了那许多悲伤的泪。
那天的泪,他为她而流,却不知道,她的泪,是为他而流。
如果,他没有在陪伴了那么久,等待了那么久之后,还是选择了放手,如果,他少一丝丝心灰意冷,对自己,也对甘逸多一点点信心,他们几个的后来,可能就不是那个样子,也许,那一场没机会看的夕阳,真的能够补上。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顾泽和甘逸之间,有缘,有分,只是缘分不够深罢。
甘逸被接走的那天早上,顾泽在一直站在窗前,亲眼看着她安安静静坐进了车里,亲眼看着车在梧桐街口绝尘。
嘟嘟在车后面追了好久,悲伤呜咽,再也追不上了,才又跑回柏家小楼,在顾泽跟前,愤怒又哀伤地望着顾泽。
他叹气,眼神空白一片,终于抱着嘟嘟,顺着墙根瘫坐在地上。
“你是在怪我抛弃甘逸了对吗?”
终于,连他也抛弃甘逸了吗?
甘逸走后不久,顾家便派了人来柏家,把顾泽的东西都搬回了顾家。
顾妈妈看着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的顾泽,红了眼,“顾泽,跟妈回家吧。甘逸都不在了,你一个姓顾的,呆在柏家又算什么?”
顾泽微微抬眼,看了看许久不见的母亲。
他做得很绝,整整三个月,没有回过顾家,顾妈妈来梧桐街找过他几次,也都被他拒之门外,他知道他妈妈是来干什么,会说什么,他不想,在这个地方,让甘逸看到、听到那些。三个月不见,顾妈妈明显憔悴苍老了不少,想来也是操碎了心,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心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