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该是自己依仗的,结果只是换来了冷淡相对;而本以为自己来了就是给了大脸面,大力捧场的,最后反倒是帮自己维护了脸面。
这一刻、这一幕世事反转的出乎意料之外,让张越不由的心中百味杂陈、感叹不已。
张家两兄弟却是大感无趣,这话怎么说的?汝之所鄙,吾之上宾。跑人家家里,对着人家的贵客冷鼻子冷眼的,换谁谁也得恼了不是。苏默这理由,没毛病!
兄弟俩确实可以耍横,但是那也得分人。就眼前这主儿,张家兄弟还真是没耍横的底气。既然耍不起横来,那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好在这俩货,本就不是那种太过在乎面皮的,此情此景之下,哼唧两声便果断岔开话题,转而扯着苏默说起这一趟北地的辛苦来。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不由的又是摇头又是哭笑不得。
苏默对上这么两块滚刀肉也是无奈了,你打完了人家左脸,人家毫不在意,还主动把右脸伸过来赔笑,再要伸手去打可就有些过了。好歹那背后站的也是皇后娘娘不是,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好言安抚了张越几句,又特地让人给武清一行人在花厅前面席位上安置了,这才拱手作别,任由张家兄弟拽着走了。而后随意应付一番,这个茬儿就算是过了。
张家兄弟重新摇头摆尾起来,欣欣然自顾找乐去了。便好像刚才一切根本没发生过也似。
苏默也开始游走在众宾客之中,和形形色色的人打着招呼。又特意跟着徐鹏举去见了江南跟来的织匠代表,一同忙活下来,时间便很快指向了午时。
外面唱名的长音儿不时响起,可以听到后面再来的,身份也渐渐显赫起来。某一刻忽闻一连几个人名,让苏默忽然眯起眼来,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
“太子侍读、左春坊左中允杨廷和杨学士到——”
“礼部侍郎傅瀚傅大人到——”
“吏部主事,张彩张大人到——”
随着这接连三个唱名的响起,大厅中轰然一声哗然起来。许多人慌忙离座,纷纷主动迎了上去。
那位礼部侍郎傅大人也就罢了,但是另两位的身份可就不得了了。张彩张尚质俨然位同实际上的尚书,那可真是一部之主事人啊;而杨学士就更不用提了,清流领袖、当代大儒,传闻中的父子两代神童,其在天下文人心目中的地位,隐然可以比肩昔日的李贤、于谦之流。
更兼在今朝,尤其得天子弘治大帝的信重,接连将数部重典委其编撰,显然是朝着阁臣的方向培养。再加上太子侍读,任职左春坊的职衔,明眼人都看的清楚,这分明就是下一朝的宰辅啊。
这种人物竟也来到了这里,大伙儿岂能再无动于衷?不过倒也由此再次看出,此次的主人苏默,其人脉和影响力已然到了何等地步。
“先生怎么看?”早早来到会所,此刻坐于花厅最上席位置的宁王朱宸濠,目中光芒一闪,淡然向身旁的刘养正问道。
刘养正微微一笑,低声道:“看似烈火烹油、繁花着锦,实则暗流涌荡,杀机四伏。这位燕市公子,怕是有难了。”
朱宸濠哦了一声,转目看了看他,随即二人同时嘴角边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他朱宸濠却是何许人也,岂能不知前些时候,张彩和苏默之间发生的那些龌龊?更不要说几日前,在皇后的文会上,杨廷和之子杨慎,生生被苏默气的吐血昏厥过去,大失颜面了。
这种情形下,几乎从未有过交集的杨廷和忽然主动来贺,其中意味委实有些深长了。正如刘养正所言,怕是有些人真的要有难了。
他此番雄心勃勃的入京而来,却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苏默手里吃瘪,心中委实是羞怒至极,恨不得亲手掐死那小混蛋才好。可惜想法只能是想法,随着苏默渐渐显露出的能量,他也只能一再退避容忍,不敢轻易生事。
这种憋屈郁闷,让他几乎发狂。此刻眼见苏默要倒霉了,心中直是快慰不已。只是正暗暗欢喜着,忽然目光落到一人身上,不由的微微一怔,目光蓦地锐利起来。
“那人是谁?”他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