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从琴房里抱着新写的谱子回来,戚麟都在不断回味着刚才的感觉。
他草草的吃了水煮蛋和沙拉,在健身房里呆了一个小时洗澡回来,又不得不在宿舍门口礼貌地应付完各种守在那蹲点的学姐学长,抱着一堆礼物回到房间。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江绝没有坐那看书,正侧着身笑容温柔的和谁打着电话。
他在和那个人交谈的时候,声音轻柔而又低沉,哪怕讨论的只是课本内容,也仿佛在轻声呢喃一样。
……和女朋友打电话呢?
戚麟并没有八卦的兴趣,却不得不留神起江老干部的说话方式。
就仿佛是配音系的毕业生一样。
他日常对话时当然不是播音腔,但字正腔圆声音清澈,也不会夹杂哪怕一点点的换气声。
而到了专心打电话的时候,声音被下意识地调低放缓,哪怕戚麟只是站在门口,也被这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勾的心里有些痒痒的。
简直像深夜电台主播放着爵士乐念着诗一样。
直到电话挂断,江绝脸上仍旧笑意浅浅,显然心情好了许多。
他起身喝了杯温水,瞥见戚麟在专心地看那本《演员自我修养》,轻咳了一声。
“开始上课吗?”戚麟麻利地拿出笔记本转向他,显然跃跃欲试:“我准备好了。”
江绝走近他,拿起那本《演员自我修养》道:“我记得,上次我说的不是这一本。”
“嗯!《表演的艺术》我看完了。”戚麟生怕他不信似的,又补充道:“午休时间刚好有三个小时。”
有那么一瞬间,江绝觉得哪怕自己要他造个长城出来,他真的都会去连夜搬砖。
江老干部握着保温杯在他身边坐下,示意他可以问问题了。
“今天下午的那场即兴表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戚麟心里惦记着经纪人叮嘱的事情,语气有些急切:“我觉得是你在带着我入戏,还有整场吵架的剧情,真的太真实了。”
他甚至在即兴表演结束以后,都下意识的去看他的手心。
完全是把自己代入进那个丈夫的角色里了呀。
江绝翻着比新书还干净的两本书,突然问道:“你觉得下午那一场,是方法派,体验派、还是表现派?”
戚麟屏住呼吸想了一刻,竖起手指道:“不要提醒我,这题我应该会!”
他好歹还是跟着公司里的老师补过课的。
方法派倾向动用自己真实旧有记忆和情绪去让角色更加真实,而体验派则是整个人沉浸入角色之中,以潜意识里对角色的认知来进行构筑。
“我觉得,是体验派。”戚麟回忆着下午的那堂课,努力分析道:“你让我不自觉地把自己代入进这个角色里了。”
“是方法派。”江绝认真道:“而且,你也并没有入戏。”
那些外行的学生在台下看的只是热闹而已。
怎么可能?大家都说这一段特别好啊。
江绝的坐姿调整地略放松了些,慢慢道:“我不理你,不和你有交流,做奇怪的事情,你才会觉得急。”
“你在台上迷茫和着急的情绪,是真实的。”
“如果你是体验派的话,作为一个丈夫,会下意识的做丈夫才会做的行为。”
你会关上厨房的门,
而戚麟的即兴表演和女朋友争执吵架没太多区别。
“那么,这就是我们今天这堂课的开始。”江绝放下那本书,随手接过了笔,在他的笔记本上开始写讲义。
“戚麟,我们为什么要练声台形表?”
这三大流派,就如同网游里的少林武当峨眉三大派。
好像每个人不选个自己的本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玩家。
可实际上,体验派和方法派同宗同源,一个是斯坦尼在莫斯科艺术剧院的训练方法,一个是纽约演员工作室的训练方法。
方法派要求演员借助形体到道具,以及个人的自由意志去入戏,如今诸多院校在表演系里强化学生的形体能力和创作能力,亦是大有用意的。
江绝翻到了课本的第八页,低头专心地读给他听。
“——对于斯坦尼来说,最伟大的演员是萨尔□□。”
“萨尔□□曾说,什么是表演?声音,声音,还是声音。”
在这整个体系里,外在的东西可以把人代入戏中,戏本身又可以反着影响外在的一切,而这就是表演艺术的迷人之处。
讲到这里,江绝停顿了一下,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你在走神吗?”
戚麟的表情有些复杂,只摇了摇头,又把椅子往后推了一些,看向江绝道:“我有个事想说给你听,可以保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