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老头,慈眉善目,给肖炘杰无比的熟悉和亲切之感。他刚刚想念出老头的名字,突然从山洞的一角,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这个山洞空间并不是很大,枪声的回音甚至和本来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声音比在空旷的地方加倍强大。
这声枪响吓了所有人一跳,然后,他们看见萨迦德脸色灰白地从山洞中走出来!手里拿着枪。
似乎一下就明白了谁是假的,丹木纵身站起,抓住短刀自上而下地朝肖炘杰面前的那个“萨迦德”劈斩,对方诡异地笑了笑,短刀完全没入他的身体,然后自上而下一直划入地面,和石质的地面碰撞,激起一连串的火星。
那个人影开始变淡,然后像是在空气中起了一圈涟漪,微微停顿后消失不见,而一旁的萨迦德,却还是端着枪对着这边。
“叔叔,你干什么,快放下枪!”西玛对这萨迦德喊道。
“你们当中,还有假的!”萨迦德低喝着,枪口不时地平移,像是要瞄准哪个,却又像是拿不定主意。
“什么意思,那个假的,不是已经消失了么?”西玛忍不住问道。
“没有,这里,还是只有六个人……”肖炘杰脸色苍白。
“沈教授?”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只没有说话的沈万年。
“我?”沈万年茫然地看着大家,然后笑了笑:“怎么可能是我?”
“肖炘杰,所有人,你都数过了,除了沈万年教授……”柳衡也把枪口对准了沈万年,颤声说道。
“不,不是他!”肖炘杰看着沈万年,心头突然升起一丝明悟。“我知道是谁了,这个人,一直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西玛小姐,我想,你应该除下那层伪装了面具了吧?”
西玛一愣,不可置信地盯着肖炘杰,结结巴巴地道:“肖,你怎么会以为是我?刚才点名时,你听到过两个女人的声音来着……”
“是,我是听到过,但是当时我们都在你的引导下走入一个认识的误区,以为只要一一点名,再让其他人看着应答的人,就会分辨出我们之中缺少的那一个人,可是,既然你能够影响这里所有人的思维,同样也能影响我的——当然,或许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你对我的影响有限,做不到像其他人那样能把虚无的存在完全当真,只会让我遗忘掉一个人。而这种遗忘,一旦没有被人揭露出来,可能等我们明天出发时,被我遗忘的人肯定就会真的消失,而你却会取而代之。同样,当我开始‘点名’时,你知道我有可能用这个方法揭露你的存在,所以再度影响其他人说先排除两个女士!而你对我的影响,虽然达不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但光是声音的幻觉,还是能够做到!”
“可这也不能说明我就是虚幻的存在啊?刚才冒充叔叔的家伙,已经被揭露出来了,按你的说法是这里有六个人,既然少了一个假的,剩下的就都是真的才对!”
“老实说,如果不是萨迦德的突然出现,我或许还不回想到是你,可是你当时并不知道你的叔叔其实一直躲在一边,而你身边这个是假的,可是当枪声响起时,你却一点奇怪的地方也没有,并且对丹木扑向假萨迦德时,也没有半点惊慌。作为把你从小带大的叔叔,当侄女的你,会如此没有情义么?”
“可是,为什么那东西,只选择了我和叔叔作为替身?而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人?这不是更容易被发觉么?”西玛争辩道。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现在基本能够肯定,你不是我的侄女!”萨迦德将枪口对准了西玛,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显然是突然从意识的牢笼中醒转过来,耗费了大量的体力。
“叔叔……”
“不要这么叫我!你这怪物!”萨迦德大叫着,显然在刚才的昏迷中,他被困在意识的牢笼中,经历了极为恐怖情景!
“如果我能解释你的存在,你是否会放过我们这一劫?”肖炘杰突然说道。
众人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有把握揭穿这个可能是假西玛的面具,却也不希望就此示弱,毕竟已经找到了对方所扮演的人是谁,这么多人还怕对付不了她一个?
不过肖炘杰的想法却大出大家的意料,他静静地看着西玛,然后很严肃地说:“我是说真的,如果我说破你之所以选择这两个人的原因,请你,放我们一马!”
“肖炘杰,你这没骨头的家伙,为什么要向她求饶?”柳衡愤怒地叫道。
“因为,我不想大家这么快就死在这里!”肖炘杰淡淡地说:“好吧,就算我们揭穿了这家伙的面具,可是,我们能拿她怎么样?用枪射击?用刀砍?还是手脚并用去拳打脚踢?要知道,这个家伙是没有形体的啊!她是比守护兽和纵目猿加起来还要难对付一百倍的东西,她根本就没存在过,也无处不在,因为她,根本就是我们的——心魔!”
最后两个字一出口,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被称为魔的东西,从来就不是好惹的。而心魔这个概念,原本是出自佛教的心魔贼。在佛教的典籍中这样注释心魔:心魔者,烦恼魔也。烦恼之恶魔,能贼害世出世之善法,故曰心魔贼。
降伏心魔的方法,在佛教中有多种,断集,披戒定铠,善知诸界,伺察诸行无常等,都能降伏住心魔。可是对于普通没有修行佛法的人来讲,能降伏心魔唯一的方法,就是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执念。尽管执念有时候也是心魔的一种,可是如果偏执地相信自己能降伏心中一切烦恼念头,在心理学上的这种自我催眠同样能起到压服恶念的作用。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存在恶的念头,心魔,也就是受这些恶念的催发而凝聚,本来就是无形无质的存在,可藏于意识的最深处,也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突然展现出来,这个地方阴邪气息这样重,影响人的思维,引发人心中的恶念从而形成心魔,这的确是最合逻辑的解释!”丹木看着西玛,握紧了手中的羌刀。这把刻有符文和沾染了血气的短刀,就算是对无形的阴魂魔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这么说,你们大家都愿意相信肖的话?叔叔,难道你,也要看着侄女去死么?”西玛幽幽地说。
“还在装么?”肖炘杰冷笑:“我说的心魔,其实也就是一种能很好让大家理解的描述,其实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们都是那些执念和心中的恶之花凝聚成的,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对付你们的办法,只是,我们还要经历至少四道考验吧?我可不想让本就人数不多的队伍,在这个地方就有人伤亡,并且还是以自相残杀这种严重打击士气的方式!”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是这么会选定叔叔和这个女孩的?”西玛口中用了“我们”这个语式,在提到自己时,却又用的“这个女孩”,很显然,这已经算是间接承认了她并不是真的西玛。
“第一,傍晚时我们在山洞门口,我在教你九宫戏时就感觉到不对。九宫戏虽然对于许多人来说都难学难精,可是对你这个精通密码学的高手,应该没有那么困难才对,可是你那个时候,居然表现得对于九宫戏没有任何天赋,这和你的身份是极为不相符的!
第二,我在山洞口入静时,几次都轻易再次进入到那个梦境中去,而每次进入和出来的时候,都感觉到周围阴寒的雾气。这种冷是一直到骨子里去的,或许烤火没有任何用,可是人还是本能地想要离火焰近些。可是你,本来就穿着不方便行动的连衣裙,又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划烂了多个地方。设想连我这个身体素质还算不错的大男人,以及柳衡这样经过严酷训练的刑警战士都能感觉到其中的寒意,而你却至少像个没事人似地摆弄那个破十字架!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一点也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多人中,只有你和萨迦德被那股力量选中来冒充!那就是,西玛和萨迦德,都不是你们的本名!你们两个的护照根本就是假的,或者护照不假,但是你们在国外的资料,你们的身份,却很可能是假的!”
“前面两点倒可以算是不小的破绽,但是最后一点,原本身份的真假,和现在这种作为人的真假,又有什么联系?”
“因为除了你们之外,所有人都是能坦荡地公布自己的身份,就算是我作为一个潜逃的嫌疑犯,丹木曾加入过国外的黑帮并当过雇佣兵,没有谁会刻意地隐瞒。没有隐瞒,心怀坦荡,心魔也就完全无机可趁。但是你们不同,因为你的现在拥有的身份,实际上不过是一个空壳!一个人心中有鬼,自然也容易撞见鬼!你的力量并不是万能的,不管是对我,还是其他人,都有着影响的极限!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几乎完全无法影响到我,可我能看出,你对气血强大,意志坚定的丹木,影响也极其有限。作为两个可能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西玛和萨迦德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应该都远比沈教授师徒强才对,按理说最可能的假冒对象应该是他们,可是正因为西玛和萨迦德心中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所以反而会因为这个原因成为你假冒的对象!”
“真是精辟的分析,不过正像你所说的,我们不过是你们心中的恶念幻化出来的影像,这些影像,实际上不过是你们受到影响的中枢神经给你们的错误指令。对于没有实体的我们来说,只要这个山谷里还有阴性能量存在,只要有人心中的恶念不消,就永远无法消灭我们……”
“是么?如果我们念头坚定,你能耍的花招并不多!”
假的西玛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冷笑着,然后像刚才的假萨迦德一样,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它是处于隐身的状态,还是已经走了?”柳衡一脸的苍白,毕竟作为女人,对于鬼怪的恐惧几乎是天生的。
“我想,它有一点没有骗我们,那就是我们或许可以躲避它的攻击,但是永远无法真正消灭它。因为它是这个山谷里所有阴性能量,在我们的恶念和猜疑中凭空诞生的特殊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