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不喜欢啊。”
卫襄很直白地拒绝了柱国公太夫人的好意,下一刻又觉得自己这样说,貌似有些不妥。
她有些别扭的将怀里的荷花往柱国公太夫人面前送了送:
“我看你朝着荷花伸手,以为你想要……”
“我不想要,这是我留给我孙儿的……”
柱国公太夫人也很想努力地的缓和一下气氛,但是这话说出来,又让气氛硬生生地凉了。
她只好无奈地闭了嘴。
跟卫襄相处,向来就是这般难,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跟眼前这个自己万般不待见的孙媳和睦共处。
但这祖孙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就像婆媳之间的关系一样,只要有人来粘合,那就一切好说。
胖嘟嘟的小娃娃从卫襄背后钻了出来,一把夺过卫襄手里的荷花塞进了柱国公太夫人的怀里:
“这是我娘好心为你摘的,你要是不收下,实在是辜负我娘的一片心意!”
“你,你是我的,我的重孙儿?!”
柱国公太夫人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胖娃娃,愣了一下,手又开始抖了,浑浊的眼睛中散发出的光芒比刚刚看到尉迟嘉时还要亮。
“那我爹叫你祖母,我应该就是你的重孙子啦,但你要是不认我娘,我是不会喊你太祖母的!”
小娃娃皱着小脸,很认真的说道。
“认,我当然认了,她可是我当初亲自迎进门的孙媳妇,我岂能不认?”
柱国公太夫人活了这许多年,直到如今什么都想明白了,听了自己小重孙的宣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快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努力的将自己的腰身弯了下去,竭力离自己的小重孙更近一点。
小娃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还差不多,不过我还是不能叫你太祖母,我要问过我娘才行!”
说完小娃娃就回过头看着自己呆愣在原地的娘亲,前所未有的觉得娘亲这个样子好傻。
“娘亲,我能叫她太祖母吗?”
“当然是……”
卫襄应了一声,话说到一半,却又故意停了下来。
她朝着柱国公太夫人看去,柱国公太夫人也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中满是期待。
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卫襄从来就没有见过柱国公太夫人这样的眼神。
前世的柱国公太夫人,只要看见她,必定是满眼阴霾,这辈子的柱国公太夫人虽然被迫无奈接纳了她,但是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不善之意。
而现在,自己怀胎十年,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还得叫她一声太祖母,真是气人的很啊。
可是……看柱国公太夫人这样子,撑死了也就能再活个一二十年,她不能让尉迟嘉留下永久的遗憾啊。
卫襄思来想去,最后只得朝着儿子挥挥手:
“叫吧叫吧,反正你不叫她太祖母,你也不能叫别的。”
“好的。”
小娃娃乖巧的应了一声,这才转过头来,扬起小脸看着柱国公太夫人,两只小手搭在一起,认认真真的对着柱国公太夫人行了一礼:
“太祖母在上,请受重孙一拜!”
“好好好,我的宝贝儿重孙,我的心肝儿!”
柱国公太夫人顿时喜笑颜开,蹒跚着将小娃娃搂进怀里,慈爱地摩挲着他的小脸。
小娃娃虽然略有不适,但是想一想这是爹爹的祖母,便也忍了下来。
倒是先前被柱国公太夫人千思万想的尉迟嘉,就这么被晾在了一旁。
卫襄朝着尉迟嘉眨眨眼睛,幸灾乐祸:
“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你老祖母那么疼爱你,还不是想让你替柱国公府延续香火,现在有了重孙,就看不见你啦!”
“无妨,看不见就看不见吧,我们刚好两个人清静。”
尉迟嘉微微一笑,牵着卫襄的手离开了池塘边。
柱国公府占地很广,可惜人烟实在是稀少,漫步其中,卫襄除了觉得荒凉,还是觉得荒凉。
但是每一处又都很熟悉。前世,她就被困在这座宅子里,度过了自己荒芜的人生。
那时自己的人生是黑暗的,没有光亮也没有希望,每天走在这偌大的府邸中,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柱国公太夫人离世的时候,她原本是应该松一口气的,可事实上她内心深处居然十分羡慕那个刻薄偏执又恶毒的老太太,因为对于那时来的她来说,死也是一种解脱。
甚至很多年以后,她还在心里暗暗的感觉到不公平——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为什么要让那个总是折磨她的老太婆,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人间?
就应该让那个老太婆也像她一样在这座府邸里绝望的熬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可此时此刻,阳光透过树荫,落在远处的垂花拱门上,她却仿佛能看到,他们离开的这些年里,那个年迈的老妇人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穿过那道门,了无生气,落寞凄凉。
而想到这样的场景,她居然也没有多么开心。
卫襄拉着尉迟嘉的手站在拱门前,沉默一时,还是叹道:
“尉迟嘉,你说是不是人活得久了,仇恨就会淡去啊……明明前世你的老祖母对我那样刻薄,可我现在居然有点同情她。”
“那说明襄襄你人美心善。”
尉迟嘉及时地给卫襄戴高帽子。
卫襄却摇摇头:
“我人长得并不美,心也不善,我之所以心软,大概是因为,我现在终于知道了,养大一个孩子有多么难。”
“哦,是有点难。”
尉迟嘉保持着好丈夫的本色,一丝不苟的点头附和。
混元鼎里辰光和瘟神简直要笑死了——
养大一个孩子有多么难,小仙子你真的好好的养过孩子吗?这不一直都是放养吗?
看到他俩笑,被卫襄扔进混元鼎中来的胖胖就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