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涅发着呆,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如此呆怔半晌,慢慢抬手在额头上抚过。
怪不得……
当初曾经那么困扰过她一阵的问题:她初出了冷宫后跟朱玄澹头一次“亲密接触”,察觉他那祸害之物甚是雄伟,令她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而想法儿“落荒而逃”。
然而后宫佳丽,被他宠幸过的也不在少数,并没有传言因此而“身亡”的,而且除了进了冷宫的几位,连个病故的都无。
后来她亲眼看到苑婕妤被“幸”,次日苑婕妤如杨柳随风一样体态轻盈神情自若地来拜见,她就已经百思不得其解了。
她浮想联翩之际,心中暗暗怀着一个恶毒念头:或许某只……中看不中用,故而才……
然而后来她被逼着亲身上阵,朱玄澹的表现,自是将她那个“恶毒念头”打得落花流水不复存在。
——倘若岳思簪的情形不独一个,那么苑婕妤毫无疑问也是跟岳思簪一样,然后……是李美人之流。
她心中的疑惑一直到现在,才解了开。
怪道,他同她翻云覆雨之时也说过“毕竟是头一遭儿要好好地”之类的话。
凤涅的手在额头上摸了摸,又摸了一摸,最后又摸摸脸。
想笑,又不知如何笑,不由自主一笑,笑里带着几分苦涩。
何必呢?
身为帝王,该是能理直气壮地宠幸一个又一个,还全是绝色佳人,这种权力谁不想要?
可是他……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过,凤涅真要怀疑朱玄澹同志是“身怀隐疾”。
“这个……”她的心乱之极,看子规还在面前,便道,“本宫知道了,子规你先下去歇息罢……对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子规垂头:“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他终于退了下去,而凤涅坐在空荡荡地大殿之中,灯光浮动之中,眼前不由地出现朱玄澹的脸。
自在冷宫之中相遇,到现在,一点一点,一幕一幕,记忆是如此的生动而鲜活,将堂皇大殿一人独坐的场景更衬得格外孤寂,因着这份孤寂,便更显得心头如海浪般起伏不定的涌动更加强烈,凤涅猛地站起身来,蜡烛上的光因她的动作而微微地闪烁,明明灭灭。
她向前急急地迈出一步,却又停下,身影茕茕地站在殿中。
半晌,才响起一声轻轻叹息,重新又坐了回去。
她手支着下巴,望着那闪烁的烛光,渐渐地困意上涌,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睁开闭上,渐渐地脑中一片迷糊,本想要回床榻上睡,然而身心都疲倦的很,便想暂时在此处歇一歇。
没想到,伏在桌上的时候,脸刚一沾手肘,人便睡了过去。
低低的呼喝声响从远到近,眼前绿叶摇动,阳光从叶片中透出来。
绿树掩映间,露出三两间屋宇,飞檐兽角,不算新,树叶间的墙上粉刷剥落,依稀有几分破败之容。
地上是圆圆地鹅卵石排成的甬道,甬道之外,是大片的空地,周遭是大片的冬青树遮住视线。
绿树的荫凉之下,有两个极小的身影,面对面站着。
一个身着锦衣,头戴珠花,打扮的粉妆玉琢,小嘴儿粉红,眼睛水灵,容颜出色之极,漂亮的像是玉娃娃般。
另一个,却只穿着粗布衣裳,衣裳也脏脏地,一张脸儿小的可怜,更晒得黑黑地,头发乌蓬蓬地,好像没有细细梳理过。
相比较那锦衣女娃儿的水灵动人,这粗布衣裳的女娃娃,就像是个流浪很久的猫崽,皮包骨头,让人担心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走似的。
两个女孩子都不过是三四岁的光景,身份却显然是天壤之别。
忽然之间,那个锦衣的女娃儿一伸手,在瘦娃娃的身上一推,叫道:“丑丫头,你脏死了,走开!不许在这里玩。”
粗布衣裳的女娃儿猝不及防,竟被推倒在地,然而她竟不哭,只是斜睨了那锦衣女娃儿一眼,脸上居然露出几分睥睨不屑的神色。
锦衣女娃儿见她居然不求饶,更是气恼,正要再发作,忽然之间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去一看,一张小脸儿乍然雪白,瞪大眼睛哆嗦着叫道:“啊……啊……鬼啊!”
这时侯,那被她推倒地上的女娃儿也探头一看,却也一惊。
原来她们身后的空地上,跌跌撞撞来跑来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胸前大片血迹,不知伤到哪里,更可怖的是,他的半边脸也被血染的面目全非,又因为来得及,看起来面目狰狞的很。
锦衣女娃儿反应过来,嘴一撇,哭着叫道:“快来人啊……”
那孩子忙地跑过来:“梅仙,梅仙别叫,是我,我是见清哥哥……”
他试图将小女娃的嘴捂住,又惊慌地回头看,仿佛怕身后会有人随时跳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