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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王见王(节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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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退回七月底。

凯德兰城风雨飘摇。

在几天的准备和不定时‘骚’扰后,亡灵开始最后的猛攻。日前光复王将一份通告发到大街小巷,大意是不在三天内投降,就要屠城。虽然守军方面竭力安抚,但悲观的气氛确确实实曼延开来。而在‘激’战中,动摇进一步扩大。

死的人会变成僵尸!朝同伴举刀!敌军后方的亡灵转换阵源源不断地传出黑气,宛如一个吞噬生者的无底‘洞’。

代替原驻军守城的护***意志坚定,骁勇善战,饶是如此,对着昔日的战友也会手软。而战场上如何可以迟疑?敌人可不懂“手下留情”四个字。

城里也出现了‘骚’动,墓园的尸体爬了出来。幸好警备队和圣职者及时赶到,却遭到死者亲属的阻拦,在纠缠中演变成‘混’战,付出本来不该有的伤亡。事后尸块和血水洒得到处都是,恐慌更加扩散。不少市民哭叫着再也受不了,要离开这个即将被亡灵侵占的都市。

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巨‘浪’向厚实的城墙拍击,一刻不停,消磨着守方的战意。依然是善于攀爬战斗力也强的食尸鬼担任前锋;二线的骷髅军团压制敌方的弓箭手;作为预备队的僵尸也没有闲着,‘操’纵攻城器械投‘射’石弹和弩箭。力大无穷的他们装填运输的速度远比人类快,这么简单的‘操’作也不难掌握。两头巨大的石像怪推着沉重的攻城锤撞击大‘门’,弓箭和魔法根本无法对它们坚硬的皮肤造成伤害。

而最后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头灰白‘色’的巨龙。他身后就是那个被中城军切齿痛恨的魔法阵,可是没人能打它的主意,四周的散肢残骸明白昭示了失败者的下场。

事实上,帕西斯还算放水的。如果他直接叫契约者肆虐一番,凯德兰城早就易主了。

不过,因为[龙族盟约],他也不能这么做。

所谓龙族盟约,是辉龙历一位伟大的皇帝与金龙之王的约定,给龙族全体施加的枷锁——不得参与人类之间的战事,违者视为[背弃者],由同伴诛杀。尽管克拉费里格已经是冥王的下仆,这个盟约对他还是有一定的约束力。

但在‘阴’险的光复王看来,可钻的空子太多了。比如此刻,他让亡灵龙守着转换阵,并不算[参与战事]。想破坏法阵的士兵等同侵犯领土,理当清除。

在克拉费里格眼里,这场战役相当愚蠢,不,人类所有的战争都愚蠢透顶。所以他一副消极怠工的姿态,懒洋洋地打哈欠。即使如此,也无人再敢轻捻龙须。

龙族的睿智将战局看得透晰无比,己军固然胜利在望,敌人的行动也有不透明的地方。但是克拉费里格没有将自己的观察所得告诉主人,反正那家伙应该预测到了。

守军一方是真正意义的背水一战,每个人都打醒十二万分‘精’神,推下原木,倾泻羽箭,拼命阻挡黑‘潮’的进犯,成果却和努力不成正比。除非用造价昂贵的破魔箭‘射’中脊椎骨,否则骷髅‘射’手无论散架多少次还是会拼回,食尸鬼身中数十箭依然活蹦‘乱’跳,而人类只要挨一箭就要和现世说再见,还在转眼间变成敌人的同伴,怪嚎着杀过来,或在圣职者含泪的祷告中化为烟尘,或被战友‘乱’刃分尸……没有退路,没有选择,士兵们在无休止的杀戮中红了眼,凉了心,恐惧和绝望凝结而成的寒气深深侵蚀了‘肉’体和灵魂。

超度只对有怨气的不死怪物有效,而帕西斯的军队是被他的强大魔力召唤出来,中城的圣职者没有一个是这位活了上千年的死灵法师的对手,寥寥无几的圣光术和净化在‘乱’军中毫无作用,只能沦为治疗和防御。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人数比的差距越发明显,防线一点点削弱,替换却跟不上,好几处同时崩溃,被食尸鬼冲上城头。面对‘潮’水般涌来的亡灵,人类表现出悍不畏死的气概,用疯狂的自杀式攻击将这‘波’突袭挡了回去。生者与死者一起跌落城墙,用生命燃烧的圣火灼灼生辉,及时赶到的禁卫军‘精’锐堵上了缺口……然而,幸存者们却感到一股浸透骨髓的冰凉——这支‘精’兵的加入,意味着他们已经没有后备力量。

目睹如此惨烈的战斗,一般人早就胆寒了,身在塔楼的总指挥韦罗尼卡帕尔罗特却始终镇定如恒,下达一个又一个指令,只在极偶尔的空挡,将担忧的视线投向远方。

拉‘蒙’……

第一次用名字称呼那个痞痞的同僚,韦罗尼卡由衷祈祷他能成功。

※※※

城破是早晚的事。

经过几天的‘交’战,所有的高级军官都有了这个共同的认识。

没有活人能够抵挡不知疲倦又战力雄厚的亡灵大军,何况它们的指挥官是个优秀的将领,第一天就将中央军的主力和半数的圣职者剿灭于城下。在开阔地用骑兵打击机动力不强的敌人本来非常正确,加持了圣光术的长剑也所向披靡,轻易撕裂敌人的纵深阵,却在骷髅‘射’手面前遭到意外的挫败:那些白森森的骨骸竟然在一眨眼变成坚固的骨栅栏!这种闻所未闻的变异令中城上下看傻了眼。

有尖刺的障壁推挤着英勇的骑兵,被打散的碎骨也化为倒勾,形成致命的陷阱。僵尸军团抓起同伴化身的长长骨矛投‘射’,进行单方面的***。在强横的力量下,一击就足以贯穿数人。两翼的弓箭手不失时机地包挟——这些骨架就算跑不过战马,速度也比人类步兵快多了,不但结成包围网,也压制了城内出来的援军。

层层叠叠的骨栅栏就像一朵白骨之‘花’,而中央喷洒的血‘肉’就是鲜红的蕊心,噩梦般的景象冲击了每个人。

最后在远程武器的狂攻和友军奋不顾身的救援下,损失惨重的骑兵们才好不容易从打开的缺口退了回去。亡灵方面虽然也抛下四千多名食尸鬼的尸体,但只是皮‘肉’伤,何况碎骨还可以重组。不过因为食尸鬼是不可再生资源,光复王还是吸取教训,做了番布置,这就是大量攻城器械和亡灵转换阵的由来。

而针对这两样设施的破坏行动都以失败告终。

那些死人骨头太赖皮了!这是某位痞子军官的评价:不作弊的话,大家只有喝西北风的份!

现在,他带领敢死队,来到虚幻森林附近。

理论上,只要干掉施法者,亡灵大军自然会分崩离析,这是每个将官都知道的常识。他们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一来是顾虑光复王的威名,二来是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虚幻森林会移动。

有时在这里,有时在那里,毫无规律可循。但拉‘蒙’研究情报后发现:虚幻森林其实从头到尾,一丝一毫都没移动过!那是大规模的障眼法!它一直位于魔兽和瘟疫肆虐的北域,原桑陶宛领的遗址。

整个北方早已沦陷,包括魔法师公会和神殿,用法阵传送当然行不通。而空间魔法属于禁咒级别,法师们有心无力,所以这支勇敢的队伍只能昼伏夜出,小心翼翼地接近目标。

“嘿,果然英明神武的拉‘蒙’大人我是不会料错的。”遥望不远处的林海,带队者得意洋洋地自夸。身旁的部下却不像他底气这么足:“将军,我们…能成功吗?”

“什么话!”给了他一个‘毛’栗子,“别被那些唬烂的传说骗了!对方也是人,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我们一群人打他一个,还不稳赢?”

虽然表面信心十足,拉‘蒙’心里却殊不轻松。身为拉克西丝信赖的大将,他知道光复王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的隐藏身份——协调神的附体。也就是说,他们的刺杀,等同[弑神]。

面对强大而未知的敌人,胆大包天的凡人也不禁紧张。

为了这次行动,中城的‘精’英倾巢而出,魔研院也把压箱法宝全拿了出来。比如他腰间这把斩神剑,据说能让滞留人间的神明强制遣返,只要‘插’进心脏……

东城完备的情报网已经捕捉到这群暗杀者,在来人借助废墟的隐蔽迅速突进时,拦阻的一方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双方几乎同时发动攻击,呼喝声、咒语的‘吟’唱和金属碰撞的声响‘混’合着鲜血弥漫开来。

中城方面有五十多位优秀的战士,而守方只有十多人,胜负一目了然。但敌人都非泛泛之辈,又清一‘色’是近战的好手,付出近半的伤亡后,突击队才取得了艰辛的胜利。

树林里的不死怪物意外的少,随行的圣职者根本无用武之地。毫发无伤地进入核心地带,在这里,他们遭到远超之前的反击。

比闪电更快速的光轮切开一排血线,在树叶间穿梭的白‘色’身影就像虚幻的影子,连密集的摩擦声也跟不上她的速度,更别说‘肉’眼。眼看紧急张开的屏障就要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粉碎,一位法师当机立断地发动高阶雷系魔法[裁决之霆]。

伴随着炸雷的轰鸣,一颗闪耀的光球升上天空,下一瞬间,雄浑的亮蓝‘色’瀑布一道道倾泄而下,将空气烤得炽热。参天大树变成最好的避雷针,棵棵烧得焦黑,枝叶全部化为灰烬。

失去掩护的拦截者也果决地改变了战术,为窈窕的身躯包裹上一层半透明的护甲,一把同样晶莹的战戟在手间成形:“晶化!”

听到那清脆娇嫩的嗓音,身经百战的勇士们也心一震,跟着落地的守护者更令他们不由自主地瞪大眼——那竟是个十五、六岁,水晶般剔透美丽的少‘女’。

“冒犯主人者,死!”

吐出冰冷的审判,晶羽背后张开宛如幻象的羽翼。感到蓄势待发的魔力,法师们纷纷大叫:“小心!那是……”

一言未毕,无数羽‘毛’幻化而成的锐利飞镖就‘激’‘射’而出,化为急雨般的银线,外围的骑士当场倒地,‘精’良的盔甲也挡不住羽刃的切割,在这片森林永远合上了双眼。

留下几人保***师,幸存的战士飞快分散,进行抢攻。晶羽一边带起华丽而致命的刃圈,一边灵巧地挥舞看似沉重的战戟,挡下所有试图通过她的暗杀者。每当有人因她的振翅‘露’出破绽,枪尖和月牙形的锋刃就会毫不犹豫地切开躯体。

然而,拉‘蒙’和他的直属部下在这千片万片的晶‘色’之羽中进退自如,以‘精’妙的剑术摇撼妖兽少‘女’的防御,神圣之力形成的球型防护层挡住了杀戮的羽‘毛’。

察觉动作有些迟滞,明白是敌方的法师释放了减速魔法,晶羽不耐烦地大喝:“刃雾!黑耀!”这两个怎么还不来帮忙?

战士们立即绷紧身体,却来不及反应,从天而降的冰风暴隔开敌我双方,然后是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

“驱散!”在一名法师喊出启动语的刹那,喉管被划破,同时还有好几簇血雾飙起。属于孩童,如冰清冷的嗓音忽远忽近:“投降吧,你们不会成功的。”

雾渐渐散开,只见晶铠少‘女’身旁多了两个小身影,一个十岁上下;另一个顶多七八岁,畏畏缩缩地躲在同伴后面:“呜呜呜,好可怕。”

拜托~~~先是***,再是小孩子,怎么尽是让人难以下手的对象!?拉‘蒙’在心里痛骂光复王用人不当。

蓝发男孩消除重力影响,双手平举,一***水蓝‘色’的帘幕优雅地‘荡’开,与圣光之屏‘激’烈碰撞,发出刺眼的电‘花’。晶羽挥动攻防一体的死亡之翼帮助同伴,厉声下令:“黑耀,一击解决他们!”

“可是……可是……”黑发男孩缩得更小,声音也颤抖得更厉害。

“他们要杀主人!你就这么眼睁睁放他们过去?”

黑耀一凛,懦弱的神情被坚毅取代,全身毫无预兆地升起放‘射’状的火焰。晶羽和刃雾如惊弓之鸟般闪得远远的,下一秒,席卷开来的热风烧毁了大半个树林,呈扇面喷涌而出的光焰和着‘乱’七八糟的火球铲平了一切挡路的事物,在焦黑的大地上炸出触目惊心的深坑。六名高阶法师因冲击而昏‘迷’,多重护界崩塌,十来具尸体保持站姿化为黑灰,连同随身携带的法器。

“老天!”拉‘蒙’目瞪口呆,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真人不‘露’相,不可以貌取人。若非那个叫黑耀的小男孩准头欠佳,他们在这一回合就全军覆没了。

突然,他目光一凝,其他人眼中也迸‘射’出狂喜之‘色’,聚焦于一点。

大面积攻击让他们此行的目标***出来,巨大的核心之树下,亡灵军的总指挥端坐在‘精’致的象牙雕栏椅上,秀丽皎洁的容颜,匹练也似的银发,仿佛一个月的‘精’灵。散逸的能量从冥灵之杖顶部的宝石涌出,凝成跳跃的青‘色’光团,围绕在他身边,更增虚幻之美。

“主人!”晶羽三人惊喊,和刺杀者在同一时刻窜出。仅剩的圣职者拼命为同伴加持神术,而四名战士也默契地缠住挡路者,将全部的赌注押在上司身上。

不知迫近的危机,银发青年依然处于施法的出神状态。

结界!感到烧灼肌肤的阻力,拉‘蒙’没有惊慌,耀目的亮金‘色’光芒溶解了无形的壁垒,如水流环绕在秘银铠甲的外围,护佑主人连续穿越两道障壁。平举的斩神剑掠过震烁人心的霞彩,直直贯穿死灵法师的左‘胸’。

时间停止了,两个战场。

辉煌的纯金‘色’液体喷溅出来,刺痛了每个人的双目。

真的是神……拉‘蒙’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克制住弑神的恐惧,坚定地握紧剑柄,让蕴涵其中的斩神之力扩展到全身上下。

随着他的动作,金‘色’的血逐渐变红,在白袍上渲染出鲜‘艳’的痕迹。

成功了吗?庆幸的念头刚刚冒出,拉‘蒙’的思维定格,澄碧的眸缓缓睁开,锁住他的眼。

“你的剑,没有恨啊。”光复王遗憾地叹气,语声如常,好象被一剑穿心的人不是他,“这种程度,连那个瘟神的皮‘毛’也伤不到。”

在对方变招以前,尖利的法杖底端透‘胸’而过。

猎人与猎物的立场瞬间逆转。

纤细秀雅的冥灵之杖挥动的速度快得超乎常理,当‘激’痛传到神经末梢时,失败的刺杀者才听到撕裂耳膜的风声。

“……呸!”吐出一口血,拉‘蒙’自嘲地笑了笑,“死在男人怀里,滋味糟透了。”

“将军!”战士们悲痛地大喊。趁他们分神的空挡,晶羽三人迅速搞定。

拨开倒在身上的尸体,帕西斯淡淡吩咐:“清理干净,别打扰我。”功败垂成,他比敌人更失望。

“外面的东城守卫怎么办?”刃雾皱眉道。帕西斯一愣,眼底闪过温情:“真是的,叫他不用管我——好好安葬了吧。”黑耀自告奋勇:“是!”

“主…主人,这把剑……”晶羽瞪着还‘插’在他心口的长剑。

“拔出来,收好。”

※※※

失败了。

也许是直觉,也许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纽带,韦罗尼卡在揪痛中感应到同僚的死,坚定的神情崩溃。与此同时,沉默的空气被食尸鬼的嘶吼打破,亡灵们如同怒涛的攻势再度掀起,拍击着已缺口累累的城墙。人类在绝境中垂死挣扎,生命每分每秒地流逝。太阳西下,苦等的援军迟迟不见,无望的现实和眼前的恐怖化为双重的‘阴’影,吞噬最后一分斗志。

漆黑的‘浪’‘潮’势不可挡地淹没城头,形成一片刀光剑雨的海洋,惨叫和咆哮此起彼伏。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中,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脚步后退,食尸鬼大军紧追不舍,让更多的同伴加入。要塞‘精’钢制的大‘门’也在持续的猛击下四分五裂。

“阁下!”副官哑声道,“请撤退吧。”

一室悲怆而无奈的目光透出相同的恳求。

抛下这里的军民?一句反问到嘴边,硬生生咽下。优美而强悍的大贵族不得不选择离开——她有责任为主君保存将来***的兵力。

杀出一条血路,当初总共有七万,如今只剩下约两万五千的护***退出了凯德兰城,而市民的苦难才刚开始。

[‘女’人和小孩不杀,抵抗者一律死!]

[配合暗卫保护仓库,看好水闸!]

[权要、贵族、商人不杀!]

下达一连串指示,帕西斯起身走回树屋,准备洗澡换衣服,赶去现场。

按照他的‘性’格,是想杀光全城的人出气,害他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但他不能不为徒弟的名声考虑。

百密一疏,他忘了撤消转化,幸好克拉费里格机警,用爪子嚓嚓嚓破坏了法阵,否则新增的亡灵闹腾起来,凯德兰不‘乱’套才怪。

而没大脑的亡灵在自相矛盾的指令下,也免不了误杀,城内哀鸿遍野,血光处处。东城的内应只能干着急,阻止不了这帮有理说不通的不死者。事后,知情的帕西斯只是“哦”了一声。

“怕啥,卡萨兰军弃城而逃,比我们更惹厌。”

其实再怎么小心谨慎,一些牺牲也不可避免,何况中城方面一定会大肆宣扬,那又有什么用?保证东城的***就行了。

从雪白的大鸟上翩然而下,身穿军服的光复王在亡灵的恭迎下踏进血腥味浓厚的河口都市,已经协调好众官员的内应带着苦笑迎接。前往市政厅的途中,一段‘插’曲惊呆了所有人。

“滚出去!”

失去父亲的孩子拣起石块,丢向银发的侵略者。一块小小的石子当然不能击中帕西斯这样的顶尖高手,头一侧就避过。

好容易苟活下来的官员们大为惊恐,查看帕西斯的脸‘色’。银发青年眼一眯,冷冷勾‘唇’。他从来不是善心的人,加上心情不好,手指一动,就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挑衅者立毙于当场,让其他人看看反抗者会是什么下场。

从街旁冲出来的‘妇’‘女’却令他改变主意。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随着凄厉的呐喊,母亲将冒失的儿子抱在怀里,浑身发抖地与邪恶的死灵法师对峙,眼里有痛恨,更多的却是畏惧,牙齿上下打战,“求您……我可以代替他……”

没有被天真的话语打动,只是那护卫的姿态让帕西斯想起很久以前同样用生命保护他的莉拉,杀机顿消。

“哼。”垂下手,光复王绽开冷酷的笑容,朗声道,“凯德兰的人们听着!我知道你们不欢迎我们,但是别忘了,是谁抛弃你们!是谁把你们扔给可怕的亡灵!要恨就去恨他们!恨我们也没用,除非你想死!服从的,我允诺他生命和财产;不服从的,那就是榜样!”

说着,信手一挥,市政厅最高的尖塔被剑气削平,爆炸的巨响震撼了全体市民的心。

※※※

喝着晶羽做的冰果‘露’,帕西斯跷着‘腿’,悠闲地看报告。

统计结果:不幸丧生的平民百姓有两千七百多名。不多,真的不多,和一百二十万的总人口比起来九牛一‘毛’,多数城破的例子里杀红眼的士兵宰的人多多了。

但他担保,现在内地肯定已经流传着“亡灵大军入侵凯德兰城,日夜***,血流成河”的谣言,吹得绘声绘‘色’,比真实目睹还详细。

之所以有这样的好结果,还多亏了亡灵没有视觉,是通过战力和杀气感应。极少有平民敢抄家伙抵抗,换作敌人的士兵也许还会有几分勇气,常人对不死怪物是本能的恐惧,多半都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对‘女’人和财物没兴趣的亡灵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们。

这么一来,也省得搜索扰民,清剿工作非常彻底,凯德兰城已完完全全落到东城军的手里。

王旗一概被扯下,换上绘着八颈黑龙王的蓝‘色’锦旗。帕西斯很不满意地盯着墙上的一面,心想自己是不是也‘弄’个威风的标志,比如骷髅头之类。

具体的事务都‘交’给罗兰的部下办,他正好趁战后的休整补充消耗的体力。然而这天,几只呼啦啦飞进的亡灵乌鸦打断了他愉快的午茶时光。

中西两城的结盟是意料中事,有宰相和满愿师游说,也不可能阻拦。让他特别注意的是维烈的遇袭,略一推敲,碧眸迸出名为仇恨的火光。

席恩终于忍耐不住了。

凭手上的资料还不足以判断出那家伙在哪儿,不过继续关注下去,总会揪住小辫子的。

维烈啊,就委屈你做饵了,反正你是不死之身嘛。

还有一份值得重视的情报,有关摄政王的动向。

“看来我那美人后代是真的准备把战线移到西境了……嗯,该怎么表达我的不舍之意,粉碎她的企图呢?”

属于无名氏神官的记忆自动做出反应,银发的光复王过滤感情的杂质,微微笑了。

藏在国库里没办法,一旦运出来,世上还有盗贼公会偷不到的东西吗?

※※※

绿草如茵的庭园,一座华贵的圆顶凉亭坐落于湖畔,亭子里两个人一坐一站。倚栏俯视湖面的男子一头淡金的发丝,身穿黑底镶银的军礼服,半敞的领口和肩章缀着流苏,天蓝的斗篷如水清澈;侧立在旁的人身材娇小,靓丽的金发比主君更闪亮,仿佛日辉融炼而成,一袭淡黄的功夫装,‘精’神利落。

东城城主罗兰福斯欣赏湖中游鱼优美的身姿,吐出清冽的嗓音:“真漂亮的鱼,不知道吃起来味道怎么样。”

[金‘色’死神]伊芙比拿踉跄了一下,哭笑不得地道:“大人~~~”

“怎么?”罗兰一脸无辜地回望他,“我一直很好奇这种一条五枚金币,可以买311条鲤鱼的彩虹鱼究竟有多美味,值这么大的价钱。”

“……这是南城王家的财产,就算你再垂涎,也不要对它们出手。”

哼,少一条也没人会发现啊。罗兰将算计的目光投向鱼群。

“而且,应该是观赏价值吧。”伊芙不确定地道,他也不是有品位的人。

“那我是不是该收费?”罗兰瞟了眼亭外来来去去,动机不纯的‘侍’‘女’,随即心痛地看着对方:他这个义弟现在走在大街上都不时被箩莉控搭讪,悲惨啊!

本来帮他找了个美美的对象,却因为拉克西丝的打岔,没能拐回来成亲。

伊芙绽开灿烂如朝阳的笑靥:“大人的脸是无价。”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罗兰有些赧然:“你居然调戏我。”

“因为我只能对罗兰说调笑的话啊。”伊芙也不无遗憾,他毕竟是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而且罗兰害羞的样子很有趣。”

“臭小子!”罗兰伸手拧了拧他。

趴在监护人肩上的小金龙被颠下水,自得其乐地玩起来,半晌叼了条鱼飞回。

“哦哦,路克,干得好。”罗兰不吝夸奖,拎起鱼尾巴,“来,把内脏掏出来,注意别抓破胆,再用龙焰烧熟。”他打算现场品尝烤鱼。伊芙无力地道:“别带坏路克。”

“我这是为今后的放养做准备。”

前途堪忧的幼***出浑身解数讨好无良义父:将鱼甩到半空,两发风刃去鳞,开膛破肚,召唤水元素清洗,喷火烤,再嚓嚓嚓切成六段,同时长尾一勾用风卷刮来一只空盘,不偏不倚地接住。

‘色’香味俱全的鱼料理出炉。

啪啪啪!罗兰鼓掌,由衷赞赏义子的手艺:“金龙的微‘操’作能力果然是最‘棒’的。”外头的‘侍’‘女’已经看得呆了。伊芙只是叹气。

“还不错,但绝对不值五枚金币。”尝了一块,罗兰评价。伊芙放弃地跟进:“废话,本来就不是吃的。”

“价值还不是由人定义的。”罗兰扬眉一笑,将剩下的一一喂给路克。

听到脚步声,远比兄长有常识的金发将军反‘射’‘性’地想湮灭罪证,最后还是控制住。身披祭司长袍的下任南城城主缓步走进凉亭,面纱下的绝世丽颜若隐若现:“罗兰城主,伊芙将军。”

“啊,蕾雪祭司长。”罗兰适时换上最纯真无邪的表情,从前肢下抱起金龙,举到来人面前,“这小家伙饿坏了,抓了条鱼吃,我代他向您道歉。”

“呃。”蕾雪当然不在意这种小节,愣了愣,“没关系,它喜欢吃就吃好了。”反正这么小的个子,也装不下几条。

“谢谢。”罗兰笑如‘春’‘花’,娴熟地吐出外‘交’辞令,“您百忙中前来,有什么事吗?”蕾雪轻轻颔首,在石椅上坐了:“有关大人的葬礼——”说到这里,难以启齿地顿住,罗兰耐心地等候,她只好说下去:“宾客方面,有点不好决定。”

“希莉丝公主?”

蕾雪默认。罗兰让路克爬回左肩,悠闲地靠着栏杆:“没什么啊,于情于理,都应该邀请她来。”虽然竭力忍耐,蕾雪纯蓝的眼眸还是‘射’出强烈的非难,于是罗兰补充:“不用担心,那是她母亲的葬礼,她再‘乱’来也不会在这样重大的仪式上胡闹,顶多带点人,***而已。具体的事项,我会和您慢慢协商。”

其实希莉丝来,冒险的是她才对。

一只蜻蜓掠过湖面,在金发青年眼底倒映出一抹暗‘色’的涟漪。

这才松了口气,蕾雪得体地聊了一会儿,优雅地告辞离去。目送她的背影,伊芙脸上有浅浅的慨然,却一言不发,他从不背后对人发表意见。

“怎么,看入‘迷’了?”明知不是,罗兰还是故意调侃,以报一箭之仇。伊芙镇定地微笑:“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喔唷?”

“秘密~~”意味深长地瞥了兄长一眼,伊芙语尾上扬。罗兰不爽:“对哥…对我还隐瞒。”

“呵呵,罗兰不也瞒着我们么?”

金发青年差点呛住:“胡、胡说八道!”伊芙耸肩,表示此事大伙心知肚明,你就别‘欲’盖弥彰了。

“……真的这么明显?”

“不了解你的看不出来。”伊芙‘露’出温暖的笑意,“就像当初你暗恋碧琪,自以为瞒得很好,结果每个人都在背后偷笑。”罗兰不以为然:“那算初恋吗?只是有点好感而已,才几岁大的小‘毛’头。”

“是吗……”低喃的话语包含许多含义。

听出其中的苍凉和怀念,罗兰的眼神微微软化:“你啊,也别沉溺过去了,凡事要朝前看。”伊芙勉强牵了牵嘴角:“我忘不掉。”

“当然不能忘记!”罗兰加重语气,眺望远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时间的长河,“只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找不回来。但同样的,会邂逅、得到新的事物,何况——”他转过头,不带心机地笑了:“我没有失去所有的过去,我还有你啊。”

伊芙刘海下的蓝眸闪过压抑的痛楚,回应隐含颤抖:“是呢。”

罗兰,即使失去我,你也不能停下,要继续往前走。

清风送爽,水香阵阵,在安详的氛围里,罗兰不禁昏昏‘欲’睡,打了个呵欠。伊芙记挂着一件事,不得不打断他难得的休息:“大人,格安队长报告的事,您怎么看?”

淡淡的睡意一扫而空,罗兰冰蓝的瞳‘色’转为凝重的湛蓝:“嗯…我对师父也是很头痛。”

“目前军队没有不稳的迹象,士兵和民众也相信费尔南迪先生的参战理由。”明白兄长关注的重点,伊芙简要汇报,尽管他知道对方肯定心里有数,“但说实话,真要和亡灵大军并肩作战,恐怕士气会动摇;反过来,让费尔南迪先生孤军深入,将领们也不太放心。”言下包含令人悚然的深意。

军人本不该‘插’嘴政治,只是身为军中最高负责人之一,伊芙有义务提点几句。不然将来出了问题,就不好办了。

“这是大家的意见吗?”

“不,只是少数人的顾虑。”伊芙谨慎地酌字。罗兰没有被他‘蒙’‘混’过去,冷不防道:“伊芙,你太迁就法利恩了。”

“……”

“那小子总想着和你别苗头,你越让他,他越觉得你有优越感,索‘性’公事公办,还相安无事。”罗兰把爬到他头顶的路克揪下来,叹了口气,“也是我管教不周,辛苦你了。”伊芙沉默片刻,坚定地摇摇头:“大人,这件事和法利恩大神官无关。”罗兰失笑:“当然,法利恩怎么会这么没有分寸。不过我再不表态,他就要把脑筋动到你或其他冤大头身上了。”这回伊芙无言以对。

“师父那儿我会摆平,关键是我们内里要收收心。”

既然拿下了凯德兰城,到内地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又有国王军打头阵,难怪一些渴望立功的军官着急,生怕被亡灵军抢去功劳;而老成持重之辈则是担忧帕西斯超然的身份——光复王和城主的恩师,一旦他先攻下王都,难保不会起异心。

帕西斯平日的为人并不惹厌,事前也知会过,只是这次的误杀他没做出合理的解释,还一副喧宾夺主的姿态霸占了市长的府邸,自然引人非议。罗兰知道师父是任‘性’惯了又多少有点老糊涂,其他人可不知道。

就是预料到今日的情形,他当初才不让帕西斯‘插’手军务,偏偏他硬要帮忙。帮就帮了,搀和进来还三心二意,打着两全其美的主意,叫他这个做徒弟的情何以堪?

再想起那个尚未成熟的弟弟,罗兰暗暗叹息:还是伊芙最可靠。

“大人是担心摄政王陛下?”

“对,至今为止都太顺利了,大家有些掉以轻心。”罗兰将温好的茶徐徐倒入白瓷杯,注视义弟,“不考虑摩和的因素,你认为拉克西丝会重点对付谁?”伊芙沉‘吟’了一下,道:“费尔南迪先生。”

虽然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各个击破,但要完全占领南北两城,决非短时间能办到。随着领土的增多,补给、兵力上的调度也会越来越困难。到时和两支同盟军形成拉锯战,谁胜谁负就难说了。

而帕西斯的亡灵大军是打长期战的最大资本,拉克西丝会想拔掉这根芒刺是顺理成章的事。

“没错,所以只能我亲征。”罗兰抿了口茶,让那温润香醇的味道慢慢化开,逸出一丝满意的笑。伊芙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明知有陷阱,你还要往里头跳?如果意外干掉你,对摄政王陛下而言更占便宜。”

“只有我在场,那帮小子的头脑才会冷静,我们的部队可经不起耗。”罗兰示意义弟享用自己的成果,继续惬意地细品茶香,“况且,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正面作战是对等的礼仪。”

“摄政王陛下未必在东境等你。”

“那我们可以直接拿到东境了。”罗兰冷笑。在层层打击下,卡萨兰军早已军心涣散,要是没有拉克西丝坐镇,贵族肯定倒戈一大批。伊芙无心品茗地放下茶杯:“那至少带上我。”

“哈哈哈,伊芙,我们的立场好象反过来了。”罗兰放声大笑,随即,犀利的刀光抹平了他眼中的笑意,“你老实回答我,上次你和无名氏神官打了一架,真的没有受伤?”伊芙一凛,手不自觉地颤了颤。这个微小的反应,已足够罗兰看出事实。

“我要揍法利恩一顿,不,叫艾德娜罚他跪洗衣板。”

“大人……”伊芙啼笑皆非,索‘性’用承认度过这一关,“我是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罗兰斜睨他:“你的保证一点可信度也没有,乖乖待在这儿,找个可爱的老婆吧。”

湿润的风吹过,带来雨的气息,模糊了金发青年的低语:“不用担心,没达成愿望以前,我是不会死的。”

盖过眉眼的发丝扬起,‘露’出一双大海般明澈的幽蓝‘色’眸子,其中流转着‘激’烈的风暴因子。

前发落下,遮去了这‘波’情绪,伊芙平静地笑道:“我可不是莫西菲斯。”

“啊,对了,莫西菲斯呢?”罗兰这才想起另一个义子。

“他正被漂亮的大姐姐们抱在怀里,乐不思蜀了。”

“……这不肖子。”

“别气,独角兽天‘性’就喜欢美‘女’。”伊芙轻笑。

说话间,天空迅速暗沉,湿气浓得令人想打喷嚏。

八月的天说变就变,不一会儿,‘蒙’‘蒙’细雨就落了下来。

被雨帘环绕的凉亭却温暖适意,防水和隔音结界划出一方清净的天地。

听到细碎的步声,两人相继转过头,看清来人的刹那,不约而同地失神。

隔着朦胧的雨雾,一把素红的竹伞首先跃入眼帘,仿佛绽放的红‘色’山茶,接着,是优雅曼妙的身躯,锦织立领托起纤长的颈项,白皙的肌肤近乎透明,齐脖的短发与主人一样淡如茶,清冷的眸光让人联想到冬日的明月。

要形容的话,就是和雨非常相衬的少‘女’吧。连从未对异‘性’来电的金发将军也不禁心下赞叹,感觉这场雨简直像为眼前的人而下。

感到魔力‘波’动,伊维尔伦满愿师兰冰宿走进亭子,才收伞开口:“你们还真有雅兴。”

“要不要加入?”罗兰热诚欢迎,盯着她手里的竹伞,好奇地问道,“这是你做的?”

“嗯,我对防水术还不是很熟练。”

“借我看看!”

伊芙代替主君招呼:“满愿师小姐想喝什么茶?”大嫂呢,要好好‘侍’侯。罗兰百忙中抬头:“啊,我来泡,冰宿你先吃点心好了。”

“你在旁边放只盘子干什么?”冰宿也不客气。罗兰对答如流:“训练野生动物的捕猎本能。”

“我还以为你心血来‘潮’顶盘子。”

“本人还不会这么贻笑大方。”

“是吗?可是你再不离远点,马上就要闹笑话了。”

啪!话音刚落,张开的雨伞洒了罗兰一脸湿。冰宿视若无睹,笃悠悠地吃薄荷糕;伊芙苦苦忍笑。发挥百折不挠的‘精’神,罗兰用袖管抹掉水,研究透彻才把伞还给情人,然后开始沏茶,克制往里头下泻‘药’的冲动。

澄黄‘色’的薰衣草茶散发出舒心的香味,淡紫的细小‘花’瓣‘荡’漾在杯中,顽皮地与红润‘唇’瓣吹出的气息相抗。

“据说,雨是星星的眼泪。”喝着最喜欢的月桂茶,罗兰提起应景的话题,‘唇’畔漾着闲散的笑痕。冰宿还在和‘花’瓣较劲,深切怀疑情人是故意不过滤干净,没好气地道:“你不适合当‘吟’游诗人!”

“我也不想当‘吟’游诗人。”回想已故友人莱德的破锣嗓,罗兰笑意加深,“倒是我有个朋友想,他曾经唱过一首神话:星辰‘女’神是冰山美人,万年不化,某天暗恋上一个人类男子,想告白又拉不下脸,于是天天晚上问月之‘女’神借光,洒进窗户,在地上拼成情书。男人睡觉看不见,说不定起来上厕所还践踏过几回,早上起来月光融了,一直不知道她的心意。眼看心上人一天天老去,最后星辰‘女’神终于忍不住哭起来,眼泪就变成了雨水——冰宿,你不觉得这故事的主角很像你么?”

茶发少‘女’额冒青筋:“你找茬吗?”

单看他们斗嘴就很好玩了啊。品尝自己的茶点,伊芙超然地想。

“哪有,我是和你分享笑话,当时我就笑翻了。”罗兰是真的惊讶。冰宿白他:“我倒觉得星辰‘女’神像你,扭扭捏捏,不肯坦白心意。”罗兰干咳。

“还有,我也是把你的斗篷铺在地上,每晚践踏。”

“冰宿~~~~”心碎成片片。

“呃,大家喝茶,喝茶。”伊芙适时调解,让主君挽回颓势。

“罗兰——冰宿——伊芙——”

少年模样的独角兽远远跑来,及膝的长发拖出闪耀的痕迹,一进凉亭就像小狗般直抖身子,“呜呜,都淋湿了。”

“谁让你看到美‘女’就昏头!”骂归骂,罗兰还是拿起‘毛’巾擦拭他的小脸,示意情人帮他‘弄’干;冰宿将凝聚的水球丢进湖里,倒了杯热气腾腾的茶;伊芙点燃一旁的火盆。

“呼……活过来了。”端起杯子喝了个底朝天,莫西菲斯吁了口长气。罗兰敲他暴栗:“下次看你再‘乱’跑!‘毛’还没长齐就泡妞!”莫西菲斯小声辩解:“是她们拉我嘛。”

“那就跟紧我,她们就不敢缠着你了。不要以为‘女’人无害,你忘了你爸爸的教训吗?”

自古以来,独角兽就被奉为圣兽。鬃‘毛’是会带来幸运的护身符,角是避邪驱魔的圣物,而鲜血被视为能够医治百病延年益寿的良‘药’。因此,给独角兽带来灭族的灾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对不起。”莫西菲斯垂下头,神情沮丧失落。伊芙不忍,温言道:“有罗兰罩,不会有事的。”莫西菲斯用力点头:“嗯嗯,罗兰最厉害了!”东城城主只能瞪他。

当一群人和乐融融地欣赏雨景,喝茶聊天时,突然一阵狂风刮过,一个属于男‘性’的抱怨从头顶洒落:“真是倒霉的雨——哦哦,好热闹。”

“师父。”看着骑龙降落的帕西斯,罗兰很无奈,“你非要每次出场都这么惊天动地吗?”说着,用手势命令暗卫去跟南城方面‘交’代一声。

“不这样怎么能衬托出我的器宇轩昂,潇洒不羁?”帕西斯理直气壮,全身笼罩着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开了雨丝。

“我以为,你是来道歉的。”罗兰‘阴’森森地道。帕西斯一窒:“呃,没错没错,我是来道歉,道歉。”

“哼,先进来再说。”

“这位龙先生也进来喝一杯吧。”伊芙一视同仁地邀请幻化***形的克拉费里格。

“讨厌。”莫西菲斯咕哝。耳目灵敏的光复王经过他,拔了一簇头发,准备回头做护身符。

享受徒弟的服‘侍’,帕西斯一扫旅途的疲惫,幸福得只差没睡着,顺便抖出路上的见闻:“经过南部平原时,我看到‘肥’猪,不,减‘肥’国王的军队,看来他们兄妹马上要碰面了。”

对这个消息,罗兰回以表示收到的点头。

※※※

摄政王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并不是一位伤感的‘女’‘性’,这场雨却让她心情恶劣。

篡位的那一天,也是下着雨。

“姑姑!”王‘女’莉莉安娜蒂明克德修普提着裙角小跑步奔向亲人,银蓝的秀发微微‘荡’漾,“您要出去吗?”

“哦,莉亚啊,我想去练剑房练会儿剑——你布道完了?”

“是。”莉莉安娜心一揪,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动员民众、鼓舞士兵是她身为[圣巫‘女’]的职责,当初也是她自己请愿,理当一力肩负,贯彻到底才对。

可是……一想到她是用华丽的演讲,空‘洞’的祝福欺骗大家,就觉得,好有罪恶感。

以神之名,汝等荣耀。

神?他们对抗的就是神明的附体,多么讽刺的事实。

侄‘女’的演技哪能瞒过拉克西丝,眼光一扫就看出她的心情:“受不了别硬撑,神殿里多的是美丽的祭司,找人假扮你也行。”

“不!”莉莉安娜‘激’动地拒绝,满脸焦切之‘色’,“拜托你,姑姑,让我做!我可以的!”

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她不想再当一朵没用的温室小‘花’。

“好吧。”拉克西丝的嘴角有些抖动,哪天诺因也对她‘露’出这种恳求的表情,她就得意了,“不过别太勉强自己,过度压抑只会导致扭曲。”

“姑姑也是吗?”莉莉安娜目‘露’担忧。

“哈!我?你看我像吗?”

“……不像。”

“这就是了。”拉克西丝嗤之以鼻,她有的是出气筒和消遣的法‘门’,再郁闷也能保持心灵的畅通。莉莉安娜忍俊不禁:“好羡慕姑姑。”拉克西丝‘摸’‘摸’她柔嫩的脸颊:“没错没错,你要多学学我——接下来没事了吧?去‘花’厅休息会儿,我和克鲁索练完剑去找你。”语毕,带着最大的那只出气筒扬长而去。

一个上勾拳将胖乎乎的充气布偶殴上天‘花’板,坠下时用漂亮的侧踢踹到墙角,再冲过去踩踩踩,发泄完拉克西丝只觉神清气爽,开怀地吁了口气。

在胖布偶附近还倒着一只金发的人形沙袋,同样伤痕累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总参谋长冷静地发言:“阁下,恕我直言,那个并不是陛下。”

“罗嗦!不要提醒我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摄政王盛气凌人地大喝,回身一‘抽’,杖中剑挥出雪亮的光华。

拉克西丝被誉为当世第一用剑高手,剑术无人能出其右,直到两位“后起之秀”——肖恩和帕西斯出现。但拉克西丝并不敬佩后者,给她一千年的时间,她也能达到那种程度。肖恩倒是真材实料,生前磨练出来的功夫。

银练也似的细剑‘交’缠,迸出细小而锐利的火‘花’,密集的碰撞声在四壁间回‘荡’。双方都展现了高水准的剑技,模糊的亮银轨迹飞快地变换方向,时而直时而弯,然后在某一点一触即分。

击剑被上流社会视为高雅的运动,软剑的使用也比一般的剑难得多,用艺术形容也不为过。双剑相‘交’剑身会产生怎样的抖动,会给对手造成什么影响,如何借力‘操’纵剑势走向,如何利用软剑特有的缠劲偏转对方的攻击,都需要反复的练习和‘精’密的计算才能掌握。而同样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君臣俩都屏弃了无用的‘花’俏,以最小的动作最快的速度最低的出力获取最大的伤害效果。

绚丽的剑光朝四面八方散开,拉克西丝的身法优美而凌厉,快速的攻守转换令人目不暇接;克鲁索沉着地招架,他‘性’情稳重,本不适合用软剑,但守得滴水不漏,拉克西丝一时也拿他没办法。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克鲁索渐渐感觉自己被引进主君的节奏,而且越来越难脱身。

“我认输。”剑快离手时,他毫不逞强地宣布。拉克西丝啐了一声,不爽地叉腰:“你就不能多撑一会儿吗?”

“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只会造成手腕扭伤的危险,对胜率的提高毫无帮助。”

……真是无趣的‘性’格,我当初到底是看中他哪一点?拉克西丝不禁质疑自己的眼光和品位。克鲁索平平地道:“当然,如果您要看属下丢脸弃剑的模样……”

“谁要看你那个样子!”

“这就好,您喜欢整人和好大喜功的兴趣已经很低级了,再发展下去有沦为变态的趋势。”克鲁索直言不讳。拉克西丝怒极反笑:“好个目无主上的下属,你是不是想我剃光你那头青草?”绿发青年不动如山:“男人光头也不要紧,威胁和人身攻击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所为。”

“克鲁索,你给我闭嘴!”

“是。”

把软剑‘插’回手杖,拉克西丝怒气冲冲地走向大‘门’,经过“罗兰娃娃”时还踢了一脚出气。但是一听到身后紧跟而来的脚步声,‘胸’口的郁气又慢慢淡化。

习惯‘性’地转过头,确认他默默陪伴的身影,不期然对上一双沉静的眸。他看人的目光十多年如一日,稳定而直接,不带浓烈的感***彩。记得初次见面时,他也是这样直勾勾看她,丝毫不懂得迂回。

所以,她冲口骂他“乡巴佬”……

不堪回首地掉头迈步,黑发的摄政王沿着长廊前往庭园,眼角瞥见一座莲池,神‘色’微化,思绪一瞬间飘远。

那天下着大雪,冻死无数贫民的恶劣天气却是贵族眼中的诗情画意,在宫廷魔法师的保护下,悠闲地赏雪嬉闹。不小心失落温‘玉’珠的公爵之‘女’尖声叫骂,用耳光命令‘女’仆们下水打捞。就在这时,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被‘侍’从带着,进入她的视野。

[让她们出来,我去。]停在池子边上,他淡淡地道。

雪很冷,水更冷,不高的细瘦身子冻得直打哆嗦,失去血‘色’的‘唇’紧抿着,宛如初‘春’嫩叶的柔软发丝下,专注的瞳眸闪着点点凛冽的光,其中有愤怒,有不屑,也有坚忍的意志。

他找到了温‘玉’珠,珠子却摔裂了。

迁怒的千金小姐当场扇了他一巴掌,本来到此为止,但是那直接的眼神,也让达官贵人们不快,视为反抗。伶俐的仆从立即拿出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长鞭,在那单薄的身体上‘抽’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慢着!]

受一股莫名的冲动驱使,尊贵的公主指着平民少年,说出改变了两人一生的宣言,[我要他!]

恍惚回神,依然鲜明的记忆在雨声中沉淀。

“克鲁索,你的头发为什么是绿‘色’的?”

如果有心,拉克西丝可以把部下的身家调查得一清二楚,不过她没有这么做。在成为她贴身‘侍’从的一刻,克鲁索就等于和过去一刀两断,只属于她——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的所有物,自会有人去处理那些琐事。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有多马虎大意。

愣了愣,克鲁索照实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好象我们家有木‘精’灵的血统。”拉克西丝哦了一声,半晌,闷闷地道:“那…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没,我母亲前年去世了,内务总管特许我祭拜她。”

平淡的话语却如一把尖刀,刺穿了摄政王的心,久久不敢回头面对部下。

凝视她背影的双眼却没有怨恨,而是一种‘混’合着包容和了解的平静。

[克鲁索,人要知足。]

这是他那平凡的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也是最珍贵的人生哲理。

所以粗茶淡饭,他们也生活得安和快乐。靠着商人叔父的推荐和父亲生前微薄的积蓄,母亲把他送进学堂。他努力求学却保持中庸,既不出类拔萃惹人嫉妒,也不落后被老师嫌。他的愿望很小,只想有个体面的职业,让母亲的日子过得稍微好些。

就这样。

然而横祸,都是突然降临。

因为他长相清秀,被巡视的官员看中,和其他几个平民孩子一起,送进宫当“‘侍’从”。

这是好听的说法,谁都知道十来岁的男孩进去是干什么。

原以为红颜多难,没想到男人长得好看点也遭殃。

临行的前一夜,母亲抱着他流泪。‘侍’侯贵族小姐还好,就怕被有变态兴趣的老爷们看上,折磨至死。定时从王宫后‘门’驶出的运尸车,平民有目共睹。

不要顶嘴,不要争宠,也许……也许忍几年就能出来了。母亲含泪叮嘱到凌晨,看了眼窗外,终于崩溃,痛哭失声,从‘床’下的木盒拿出一把短刀,塞给他。

[怀恩家的男人不可受辱。]颤抖的声音却透出坚定,[克鲁索,实在忍不住,你就用这把刀,解决自己。]他点头,却在半途偷偷扔掉刀子。因为进宫时一定会搜身,被发现不止他倒霉,母亲也会受连累。

反正皮‘肉’苦,男子汉大丈夫,忍忍就过去了。

抱着这样的决心,年仅十二的少年走进王宫,邂逅了和他‘交’缠半生的少‘女’。

她穿着白裘站在树下,听到动静,惊讶地转头打量他。黑发随风微扬,月光的帷幔轻柔洒落,像为她铺上一层银粉,闪闪发亮又带点朦胧的神秘,容貌文静秀雅,丽如寒梅绽放,神如秋水染霜,眉间隐隐含着一丝清灵之气。

虽然年龄幼小,少年也为之失神,心跳不受控制。

[看什么看,乡巴佬!]双手叉腰,对方毫无淑‘女’气质的架势粉碎了美好的印象。

……形象破灭。

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带刺的玫瑰而不是纯洁的百合,是凶悍的母狮而不是娇柔的小猫,少年叹了口气,然后被带队的‘侍’从压着头道歉,得知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女’。

被那纤细的食指指住时,他是以为,她要报复他的……

“喂,你别老是像木桩一样不吭声啊。”坦率地道歉不是拉克西丝的作风,只能用这种别扭的方式表达歉意,希望部下能骂她几句。克鲁索将自己从过去‘抽’离出来,用一种了然的语气道:“阁下不必觉得亏欠我,您的庇荫就是最大的帮助,我可以寄钱也可以寄信给她,母亲一直生活得很好。她弥留的那段日子,您也准了我的休假。”

可恶,他是我肚里的蛔虫吗?虽然不甘心,拉克西丝还是不得不承认听了这番话,情绪上好受了许多,只是还有点遗憾没见过他的母亲。

见鬼!我见他老妈干嘛!

拉克西丝下意识地加快步伐,带起披风飘扬,身姿威风凛凛。

“阁下。”克鲁索一手搭在她肩上,“您走错路了。”

“……”‘女’王陛下悻悻然把脚收回来。总参谋长担忧地注视她:“是太累了吗?政务我帮你看,今晚请好好休息。”拉克西丝用力甩手:“没事啦。”

“我不认为没事,你的样子很不对劲。”

“烦死了!你真应该改名叫特罗嗦才对!”

对主君不分青红皂白的咒骂,大度的部下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更确定她的失常。

唉,果然陛下的事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克鲁索完全理解到另一个层面,温言道:“不达成‘精’神和‘肉’体的协调,勉强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成果。就算您不为自己,也请为莉莉安娜殿下保重,她会担心您。”

“……知道了。”拗不过这个迟钝的家伙,拉克西丝只有妥协。用诺因的话来说,是所谓一物降一物。

远远望见目的地,两人默契地掏出胃‘药’吞下,不然喝完王‘女’殿下的午茶就得跑厕所。

隔着玻璃墙,拉克西丝看到莉莉安娜拿着一只式样古朴的手镜卸妆,皱起眉头。

她想不通当初怎么会把那面诡异的镜子给侄‘女’,这个微小的疑问很快淹没在脑海深处,走了进去;克鲁索随手关‘门’。

“姑姑,克鲁索大哥。”莉莉安娜惊喜地起身迎接,“我刚做好焦糖泡芙,‘乳’酪馅饼和蓝莓慕斯,快来吃。”

“啊哈哈哈。”拉克西丝硬挤出笑脸,“那一定要尝尝。”克鲁索完美地控制住脸上的表情,行礼感谢。

毕竟有心事,将‘奶’‘精’和砂糖放进红茶调匀,莉莉安娜怔忡地搁下银匙。

“丫头,吃东西的时候别胡思‘乱’想。”拉克西丝头痛的事只有比她更多,但该调剂还是得调剂。就像她再忙,也不会忘记美容一样。

“我听说,亡灵大军攻克了凯德兰城。”莉莉安娜垂下眼,紫眸浮起浓浓的伤心和不解,“肖恩先生说,父亲是爱我和哥哥的,那为什么……”

“因为他更爱罗兰福斯!”拉克西丝直截了当地回答,见对方的神情越发沮丧,安慰道,“别介意,你和那臭小子也更爱我。”说得大言不惭。莉莉安娜扑哧一笑,情不自禁地展颜:“是呢。”

吃得差不多时,银发少‘女’幽幽地道:“姑姑,我们能胜利吗?”

她并非不知世事的娇小姐,尽管对军务一窍不通,大致的情形却有数:征兵令石沉大海,各地的总督领主基本持观望态度,极少数忠君爱国的也因为拉克西丝的王位来历不正而漠视王都的召集;贵族们同‘床’异梦,暗暗打着明哲保身的主意;借着[圣战]的名义,民众倒是有不少响应,但没受过正规训练的他们,怎么可能是不死的亡灵大军和东城‘精’兵的对手?

“这个嘛,打仗没人能保证必胜。”拉克西丝不想增加侄‘女’的烦恼,自信的眉眼是不变的昂扬,“不过我确信一点:即使德修普家族会毁灭,也一定是毁得轰轰烈烈!”

※※※

创世历1038年星之月5日西城隐捷敏亚下界首府赫拉特——

“下雨了……”

杨阳捧着‘精’装古籍,眼望细雨‘蒙’‘蒙’的窗外。这样的天气,多少让人有些愁绪。肖恩却丝毫不受影响,还兴奋得跳起来:“下雨天玩泥巴最好了!”说着,一溜烟往外冲。

“他是猪吗?”昭霆瞪着他的背影,只有猪才会在泥坑里滚来滚去吧。耶拉姆手指庭园:“他这样不算什么,那位才叫有问题。”

魔界宰相本来是坐在树下乘凉,见突然下雨,他也不急,慢悠悠掏出竖琴,弹起曲子来。

不想父亲被看扁,杨阳干咳:“‘吟’游诗人都是这样的。”

“哼,看来这里没几个正常人。”

老气横秋的话出自三头身的月口中,他坐在果盆边缘,用勺子舀哈密瓜吃,偶尔抱起葡萄咬两口。几个少‘女’在旁边虎视耽耽,尖叫不迭,全是碍于风墙的阻挡和扎姆卡特的守护才没冲过去抓人。

“月,你连自己也骂了。”

“我就是属于少数的正常人。”

这话由现在的你来说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杨阳斜睨小得一***,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同伴。轩风双手合十,眼中珠泪盈盈:“小月月~~~拜托让我抱一下嘛~~~~”看得见吃不到多痛苦啊!

月充耳不闻,其他人却被接二连三的央求烦得受不了,佛利特用矮人惯有的大嗓‘门’道:“你干嘛变成这副德‘性’?”

“风势很强,这个状态可以让我不受冲击。”月挥动牙签大小的法杖加强结界,以免被陷入疯狂的‘女’人们突破防线,“话说回来,大气的流向很奇怪,好象是施法的前兆。”

“施法?”众人异口同声。

“唔……”敏感的风元素体将深思的视线投向高空,层层叠叠的铅云间,隐约可见灿烂的金‘色’光柱和一座浮游大陆。注意到他的目光,杨阳惊喊:“怎么可能!那个法阵应该没人能发动了!”

“是神。”扎姆卡特沉声道,红瞳‘射’出警惕的锐光。月是违反法则的存在,一旦被某个认真一点的神祗撞见,就危险了。只要破坏他赖以为生的躯壳,灵魂也会瞬间烟消云散,而无血无‘肉’的元素体又不能签定共生契约,所以他无法不紧张。

他绝对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失去。

看出情人的心情,月往他嘴里丢了颗葡萄,示意他别杞人忧天。

“好酸~~~”血龙王皱起眉。暗黑神笑道:“嗯,我也感觉到了,不过不是攻击型的法阵,只是把某些‘裂缝’补起来而已。”

“果然是针对我和维烈!”杨阳更加不安,合起书,“千年前,他们也是用这个封魔结界封印了魔族!”

“但这没什么不对吧,万一再发生一次降魔战争,那可不堪设想。”芙米持不同意见。艾斯嘉的人们至今还对魔族残留着根深蒂固的恐惧和厌恶,即使维烈能召来一支魔军,中城方面也不会接受,那根本是引狼入室。

“可是,索贝克不是说魔界通道已经封死了吗?”昭霆讶道。耶拉姆不以为奇:“这个‘洞’封了还有别的‘洞’,以防万一的措施吧。”

那又是谁驱使他们?杨阳抚‘摸’手腕上的异能控制环,眼底盘踞着‘阴’云。

“没有人能使唤神明。”因为和她距离接近,史列兰感到她的心理‘波’动,绝俗的俊容浮起坚毅之情,“不用担心,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们。”

众人吃惊得张大嘴。杨阳眼神转柔,看着不知不觉成长的他。扎姆卡特啐舌:“啧!抢我的台词!”月温温地道:“你别扯后‘腿’就好。”

“什么话!”

咔嚓!‘门’打开,贝姆特和吉西安一前一后走进来。虽然签定了盟约,但是双方今后的配合,传递消息的方法,作战的基本方略等等都需要商讨,今天终于大事抵定。

“这、这是什么!?”西城城主一眼就看到果盆里的月祭司,眼珠子差点弹出来。宫廷术士长也瞠目结舌。

“无礼!”小小的皇子浮到半空,气势十足地斥责。他无所谓被当作瘟疫猛兽,但决不能被藐视。认出那堪称招牌的柔和嗓音,贝姆特才反应过来:“月…月先生?”

“嗯哼。”月气派地点头,却冷不防被几只手爪抓住,原来他生气下疏忽了戒备,让少‘女’们钻了空子,当下苦苦挣扎,“放开我!”扎姆卡特也抢过去救驾,一群人闹成一团。

“那是变形术?”吉西安好奇地问。杨阳保留地肯定:“算是吧。”

“维烈不在?”

“他啊,在外面弹琴。”杨阳转过头,却不见父亲。贝姆特和吉西安同时变‘色’:“这种天气在外面淋雨!?他疯了!”转身就往外冲。芙米笑呵呵地道:“哦,不愧是情敌,竞争真‘激’烈。”爱伦担忧地捧着脸颊:“吉西安大人移情别恋,殿下会吃醋的。”杨阳无言地膜拜这两个同人‘女’。

“哟,我们回来了。”肖恩一手拉着友人进‘门’,险些和冲在前面的吉西安撞个正着。维烈清俊的脸庞挂着苦笑,满身泥水,显然被好友硬拉去玩泥巴,雨势转大才得以解脱。

“瞧你们俩,一身的泥!”杨阳连忙迎上前,边用‘毛’巾擦拭边数落,有时她真觉得自己是老妈子,专‘门’‘侍’侯这帮没常识又任‘性’的家伙,“快去洗澡换衣服!”

“好~~~”肖恩快活地应声,转向友人,“维烈,我帮你擦背。”生‘性’腼腆的魔界宰相脸红:“呃…嗯。”

看来是肖恩团长占上风啊。芙米得出观察结果。

“等等,维烈,你感觉到了吗?”杨阳指指天‘花’板。维烈眉目安详:“嗯,没关系,只是不能空间转移而已。”

“什么没关系啊!我很想威风一把耶!”杨阳不悦地扁嘴,气他的不争。

……对了,不能用空间转移的话,就见不到王了。维烈一震,蹙起的眉隐含失落。

过去因为深沉的负罪感,他对主君总是能避就避,然而自从那一夜的长谈后,心态起了微妙的变化。想到会有一段时日看不到她,不禁挂念。

迟疑间,视野被漂白,紧接着响起的轰鸣震撼了每个人。

※※※

“哦哦,打雷了。”

银发的光复王一手支颊,赞叹地凝视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景象,欣赏这场盛大的自然风暴。而坐在他对面的金发青年则是截然相反的平和,安宁的眼神像看一幅静态的风景画,捧杯的手修长优雅,稳定不摇。

“据说,雷是对罪人的天罚。”

“嘿,那我们俩不是第一个被劈死了,谁信这种鬼话!”帕西斯轻蔑地嗤鼻,满脸嘲讽。罗兰悠闲地喝茶:“这倒未必,这栋建筑有避雷设施。”

“如果真是神罚,不是无论如何都该劈到罪人吗?”

“嗯,有道理。”

“所以,压根是无稽之谈!”帕西斯下了结论,叉起一块柠檬蛋糕嚼啊嚼,“不过说到神,是你拜托他们的?”

“不,我什么也没说。”罗兰摇摇头,帮他把蜂蜜炼‘乳’均匀地淋在芒果布丁上,浓郁的‘奶’香顿时扩散开来,“意外倒是真的,难得他们也会干点正事。”帕西斯冷笑:“你最好别期待他们,不帮还好,那帮瘟神的‘插’手往往会导致糟糕的后果,肖恩师父就是个铁铮铮的例子!”

“老实说,师公再惨,我也不同情。”

“……你啊,为什么就看他不顺眼?”帕西斯困‘惑’不已。罗兰眼中的神采仿佛‘春’风和悦,语声却如冰珠:“因为有个受害人在我面前。”无言,尽管希望能改善两人的关系,帕西斯也不禁窝心,为徒弟的维护关怀。

“愚蠢的善行有时比罪恶为害更大。”把银盘递给他,罗兰淡淡转移话题,“师父,我送你件礼物。”

“礼物?什么?”帕西斯幸福地舀了一勺布丁送进嘴里,清清凉凉的口感令人暑意全消。

“雪‘露’特科尔修斯。”

本来法利恩受‘奸’人挑拨,是想处决为情所困的密探。幸好楠机警,先下手为强,废了椿的武艺,再施加惩戒的咒术。这么一来,消气的大神官也不再执意追究,投入大牢了事。罗兰知情后,也不准备再任用这位英雄王名义上的后人——既然无名氏神官已死,雪‘露’特的忠心就不能保障了,不过她还有另外的用途。

立刻想起半身的青梅竹马,帕西斯愕然:“为什么给我?我又不喜欢她。”罗兰不答反问:“师父,你已经和无名氏神官融合,难道不能进入圣域吗?他原本是[圣修士]。”

“这个…能是能,可是那个地‘穴’我进不去啊。就算被封住,贺加斯那瘟神还是碍着我,他和世界树有共鸣,不让我进去。”

“借用他人的身体呢?”

平地惊雷,帕西斯脑中嗡嗡作响,冲口道:“对啊!”罗兰啜了口茶,不紧不慢地分析:“椿也是圣修士,可以进入那道结界。虽然以她的力量不能救出师母;那个…因为技术问题,也需要斟酌,但你好歹能看看她,一解相思之苦。”

“嗯!谢谢你,罗兰!”帕西斯喜不自禁,差点当场就问雪‘露’特在哪,抓了她直奔圣域。

“保险起见,我问过普路托。他说师母本来没有必要支撑那么长的时间,是席恩重叠了两个世界,导致平衡差点崩溃,她才不得不撑一千年之久。不过近来也调节得差不多了,和世界树分离应该也不至于出大‘乱’子,但还是小心点为妙。”罗兰稳重地劝戒。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帕西斯脸‘色’泛白,‘唇’角勾起冷厉的笑弧:“席恩……我不会放过他。”罗兰颔首:“我对这位也是很不塌实,有个实力强大又难以预测的人物潜伏着总是让人不安。”

“不用担心,有维烈当饵,迟早会揪出他的尾巴。”

“喔唷,他讨厌赛普路斯?”

“是恨透了。”帕西斯笑得风凉。罗兰同样凉飕飕地道:“那我们就悠哉地看好戏了。”

“没错没错,一会儿我把水晶镜借你,特等席。”

吃了几口,帕西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啊,我走了,谁来指挥亡灵大军?不行不行!”

“没关系,战况不妙时,我会叫你的。”罗兰一派孝顺徒弟的典范,笑意盎然的冰蓝眸子将心机藏得无限好,“代我向师母请安。”

※※※

雨过天晴,高高的苍穹呈现出一种洗净般的澄蓝,发出沙哑叫声的鸟群掠过,空气清新得令人心醉。

席恩站在曲折的廊桥上,望着天空。

比水流更清澈的蓝发被阳光笼上半透明的金‘色’轻纱,衬得雪白纤长的双耳宛如‘玉’雕,冰海般深湛的眼眸映着蓝天,冷冷倒影出真实的景象:一个成型的巨***阵。

覆盖全世界的异常气候使法师们忽略了悄然运转的结界,却瞒不过席恩的感知。

这就是神的力量……海‘精’灵王子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隐隐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兴奋和渴望。总有一天,他要将那力量据为己有,不,是超越它!

笼了笼没来得及扎起的长发,他从腰包里掏出一本很小很小、像是玩具的书,放在宽敞的桥中央。然后书突然变得约有半个***高,厚重而‘精’致,边缘削圆的古典装订。准确地翻到空白页,握着同样由小变大的羽‘毛’笔,席恩就趴在书上,开始绘画。

‘精’确的五芒星很快跃然纸上,连同外围的圆周和中间复杂的符号线条。他不时抬起头,沉思片刻,在旁边补充密密麻麻的算式和推测的注解,反复检查确定无误后,再翻到前页,找出不同,又另外画了一张。

这个法阵完善了,隔绝外界也制约内部,难得众神这么大手笔,其中应该也有针对我的成分……

感到细微的亡灵‘波’动,席恩收起笔,吃力地合上书。刚做完,一个如水润泽的‘女’声远远传来:“哥哥!”

海‘精’灵公主在耳朵两边盘成髻,身穿水蓝‘色’洋装,白皙的颈项和粉嫩的耳垂搭配蓝钻首饰,更衬托得她典雅美丽,又别有一股少‘女’的娇柔:“你在干什么?”

“涂鸦。”席恩毫不迟疑地回答。埃娃压根不信:“是记笔记吧,你还真是个学究狂,随时随地都能趴在地上写写划划。”

兄妹俩使用的是‘精’灵语,那是种古老晦涩,却优美异常的语言。

这个‘精’灵,原本是这样的‘性’格吗?席恩有点纳闷,他用死灵魔法复活的是本人的灵魂,可是就他记忆所及,生前的埃娃非常冷漠自制。

还是‘女’人本来就善变!?

“你还要跪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跪你。”席恩将笔和书小心地放回腰包。地面是湿的,但是他的吃饭工具都附有结界。

“是是,你跪学问是吧——哎,看我今天的发式怎么样?”埃娃献宝地‘摸’‘摸’扎着粉蓝缎带的可爱包包。席恩抱以冷淡的目光:“你打扮给谁看啊?”埃娃手一顿,失望地叹气:“说起来,马尔亚姆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心意坦‘荡’,毫不遮掩。

她的‘性’情并没有变,而是借由魔法,被从海‘精’灵冰冷的躯壳里释放出来。

“等这场战争打完吧。”席恩不确定地道。他当初是瞄准东城丰富的藏书和自由的借阅而来,等并吞了其他四城,连另外乔装也不必了,直接可以大饱眼福。

听说中城的神圣魔法体系很完善……

“那我祈祷伊维尔伦胜利!”埃娃握紧小拳头,铿锵有力地道。席恩抚平黑丝绒长袍上的褶皱,朝前走去:“祈祷还不如寄信,他大概会把牙笑掉——有空没?做点吃的给我。”平白多了个“妹妹”,当然要好好利用。

“等等,哥哥。”埃娃一把勾住他的胳膊,笑靥如‘花’,“既然你饿了,我们去街上吃嘛。”想起友人们‘交’给自己的“艰巨任务”,她抓住机会***书呆子兄长。

“街上有什么好吃的?”看出她有所隐瞒,席恩眯起湛蓝的眸子。

“嘿嘿,好吃的多了![翡翠馆]的素食响当当;[长耳兔小屋]的点心一级‘棒’,还有特别酿制的水果酒,一点也不烈,清凉又爽口。”埃娃大力宣传,比店家的专‘门’人员还敬业。

“唔——”见她似乎没恶意,席恩犹豫不决。埃娃拽着他就跑:“走啦走啦!”

“慢点,我看看钱包。”

“有人请客!”

哼,‘露’出狐狸尾巴了。席恩斜睨说溜嘴的妹妹:“谁?”

“哎呀,都是你认识的人啦,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别不赏脸。”埃娃不得已坦白。

“‘浪’费时间。”

“我警告你,一会儿不准说这种难听话!你也老大不小了,母后不是一直要你找个妃子吗?那些‘女’孩可是各个漂亮大方!”

听她说得认真,蓝发‘精’灵一刹那涌起错位感,分不清自己是席恩还是迪斯卡尔。梳着双髻头的活泼公主紧紧抓住他的手,倒退着往后走,天南地北地闲聊:“哥,我问你啊,红族是什么种族?”

“红族?”席恩还有些恍惚。

“就是艾德娜军团长啊,她不是红发红眼吗,我一直想不起世上有红族这个种族。”

“是吸血族的分支。”神智瞬间回笼,席恩眼神骤寒,清隽斯文的俊颜有片刻的扭曲,“血缘应该很淡了,只保留了日行者的特征,连吸血都不必。”

“……哥,你想起什么了?刚刚脸‘色’好可怕。”埃娃关心地瞅着他。

席恩不答,迅速将身心调整回原本的状态,手却不自觉地抚向颈侧。

那里的肌肤光洁如新,没有深刻的咬痕。

[席恩,我把我的血给你,你把你的血给我,我们立下血誓,你就不用怕我会背叛你了。]

咬下的尖尖虎牙,留给他深深的痛,和安心。

[这里很暗,我看不见你的脸,所以,解除幻术好吗?]

绵密的‘吻’痕,落在他脸上的伤疤,轻柔如羽。

[我们去海的另一边!那老僵尸就找不到我们了!]

洋红‘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同‘色’的眸子灼灼生辉,满含幸福的憧憬。少年不会形容,只觉那颜‘色’很美,像正照耀他们的,红彤彤的夕阳。

温暖的笑容被虚幻的双手撕得粉碎,不留一点残渣。

骗子!骗子!!

和肖恩一样的背叛者!!!

平息微‘乱’的呼吸,席恩‘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没事,想起一个没解开的算式。”埃娃大叫:“啊~~~你可别说你要回去算哦!我和人家约好了!”席恩正要说话,目光一凝,不再抗拒:“好,走吧。”

“耶——”埃娃开心地拉着他加快脚步。

当两人走进市区时,一头施了隐形术的巨龙飞过天际。

“嗯?蓝发?”匆匆一瞥,秀丽的死灵法师好奇地嘀咕,“这年头流行把头发染成这样吗?”

※※※

[这是什么?]

小‘女’孩看着手里装饰得非常华丽的锦盒。

[礼物!]

回答她的小男孩一头浓黑的短发,清澄的碧眸仿佛最***的祖母绿,脸上挂着开朗的粲笑。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生日。]小‘女’孩又惊又喜。小男孩催促:[快,打开看看。]

砰!一团带着辛辣气味的烟雾冒出,呛得收礼者直打喷嚏。

[哈哈哈哈!]恶作剧得逞的家伙笑着跑远。

[可恶!索莱顿,你给我回来!]

※※※

过去的梦境被剧痛打断,雪‘露’特科尔修斯睁开双眼,颤抖着抱紧膝盖,整个人蜷成一团。

刚才一定下过雨,地牢里的湿气更重了。失去武艺、魔力也被封的她只能将身体缩到最小,才能稍缓那浸透骨髓的寒冷。

索莱顿……

隐约听见接近的脚步声,她一动不动,直到一个熟悉的带笑嗓音传入耳中:“哎呀,竟然如此对待美人。”

雪‘露’特如遭电击,踉跄爬起,哑声唤道:“索莱顿!”

铁栅栏外,赫然是她朝思暮想的人。一身雪白的军服,灿银的发结成长辫垂在脑后,刘海下戴着一只‘精’美的黑水晶额环,澄碧的眸反‘射’着火光,也像有两簇小火苗在跳跃不定。

“太好了!你还活着!”隔着铁栏抱住他,雪‘露’特泣不成声。帕西斯猝不及防下撞中栏杆,差点破相:“呜!你力气可真大!”不是应该好些时日没正常吃饭了?这就是爱的力量吗?

“你是来救我的?对了,你是不是投靠大人了?”听到他的呼痛声,雪‘露’特连忙松开手。

“这个嘛……”帕西斯不置可否,眼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情感,手指撩起她一缕发丝,“我先放你出来再说吧。”

※※※

同样洗了个热水澡,帕西斯换上简易的行装,佩回剑和鞭,埋进椅子。东城方面为他安排的房间很高雅,雕‘花’的木‘门’,‘精’致的家具与小摆设,天蓝绘金的天‘花’板上有手持瓷瓶倒水的美‘女’图,‘床’柱上也雕琢着形貌优美的‘女’‘性’和‘花’卉纹饰,拱形的窗户分成方格,窗外是一排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莓,景致非常美丽。

连接浴室的‘门’打开,罩着灰袍的‘女’郎清爽地走进来,湿润的淡紫‘色’秀发随意披散,饱满的红‘唇’也透着晶莹的水光,略有清减的丽容依然美得惊人,宽大的布料也遮不住窈窕丰满的曲线。

帕西斯的眼神有些朦胧,让雪‘露’特很不快,好象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可是,她和那个小家碧‘玉’的黑发‘女’孩应该没有任何相似才对。

“坐。”回过神,帕西斯指指一张靠背椅,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将‘侍’‘女’端来的西柚汁和椰丝蛋糕递给她,因为神官的记忆,他了解雪‘露’特的喜好,“慢慢吃,会有一段长话。”

基于胃部的承受能力,雪‘露’特也没有顺从饥饿狼吞虎咽,小口小口吃着。

“首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喝了口琥珀‘色’的酒液,帕西斯温和地道。

“谁让你来问我的?”雪‘露’特一怔,眼里浮现希望,“是大神官阁下?他还愿意用我?”

“如果是呢?”

“我对大人的忠诚不变!这次是我殆忽职守,我会将功赎罪!”

帕西斯垂了下眼,沉‘吟’道:“嗯…罗兰应该不会用你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不意外地看到对方一脸惊愕,他笑了:“你还没认出来?我并不是‘他’。”

“你……你……不对!你是!索莱顿,你有点变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瞪视他神似又有本质不同的笑靥,雪‘露’特的大脑一片‘混’‘乱’。帕西斯尽量委婉地解释,暗自比较她和杨阳的差异。

被这两个各有千秋的美人喜欢,我的分身还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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