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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格局形成(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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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挥剑五十次后,希莉丝停下来,呼吸急促地注视长剑。

雪亮的刃锋映出一双天空‘色’的眼眸,也映出她内心的‘混’‘乱’。

“臭老妈!”一脚踹在练习用的木桩上,她‘激’动地粗喘,再度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

一确定来者打的是西境军的旗号,凯伊火速整队后撤,暗骂圣殿骑士团办事不力,连个人也拦不住。重伤的梅莲可被部下抢救回去,等希莉丝赶到时,她已经奄奄一息了。

[公主!]近卫队长泣不成声,[您…您快去见大人一面!]沉默地下马,脱掉头盔,南城公主在母亲身畔跪下。

护卫们多少都学过白魔法,合力释放出一个光罩,在淡淡的白光照耀下,梅莲可娟丽的脸庞有一种回光返照的宁静。

[喂。]希莉丝声音僵硬,[还认得出我么?]

这一刻,多年的怨愤淡化,但心结依然存在,使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

梅莲可微微睁开眼,顿时瞪到最大:[希莉丝!你怎么……]红发少‘女’粗暴地打断:[别‘浪’费时间说这些废话了!有什么遗言快‘交’代!]护卫们在心里痛骂她不孝。

[我没有遗言。]梅莲可笑了笑,[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希莉丝手一颤,挑眉‘露’出讽笑:[哦,这次你倒不指手画脚了?]梅莲可咳了一会儿,笑意转为苦涩:[教训,一次就够了啊。]

抿紧失去血‘色’的‘唇’,希莉丝吐出长久以来兜在内心深处的质问:[我问你件事,请你老实回答。]

[你说。]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爸爸?一点点也好!]

梅莲可的神情突然静止,慢慢的,一朵澄净的笑‘花’在她脸上绽放开来:[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光芒一阵剧烈闪烁,迅速黯淡消失,会意主君已步入止息之君的领域,护卫们相继痛哭。希莉丝握紧拳头,深深低下头。

[……狡猾。]

脚步声响起,惊醒了陷入回忆的少‘女’。

中城满愿师身穿绿底镶银的便服,背着基里亚斯之弓,面带关心地走到近处。被故土驱逐的南城公主回了个无力的浅笑:“阳。”

“你没事吧,希莉丝?”

“还好,只是心情很‘乱’。”

“散散步如何?有助于整理。”杨阳温和地提出建议。希莉丝还剑入鞘,欣然答应。

“魔封怎么不在?”

“他被诺因逮去特训了,说到诺因,你和他没闹翻吧?昨天在会议室吼得好大声。”

“没有,这次是我不对。”希莉丝苦笑着摇摇头,“我一心只顾自己,忘了我是卡萨兰的军官。”小心地观察她,杨阳一边劝慰一边斟酌词汇:“这个嘛,大致的经过,我听肖恩说过了。除了有点贪功,你似乎没犯什么错。”

“不是贪功,我把火鸟和苍穹当成了对付蕾雪的筹码。”

杨阳无言,这的确是友人的失责。‘私’心里,她也不喜欢这种行为。

“别太自责了,是诺因派你去,他要负主要责任。”

明白友人开解自己的好意,希莉丝眉间郁‘色’略散,发自心底地一笑。杨阳摩挲腰间的灯熏鱼法杖,黑眸浮起一缕感伤,一缕怀念:“而且,你们平安回来,这就够了。”希莉丝吐了口长气:“这次要不是肖恩阻止我,可能真的回不来。”杨阳一惊:“怎么回事?”

“头脑发热呗,凯伊那家伙,毕竟是我的杀母仇人。”希莉丝言下隐隐有一丝复杂。

“对了,那位叛将,死了是吧?”

“嗯。”

红发少‘女’的思绪再次飘远。

为了甩脱追击的圣殿骑士团,尽快赶上正规军,两支军团几乎是昼夜赶路,此刻自然是人马俱疲,肖恩的队伍还落在后面,但眼见母亲惨死,希莉丝哪里忍得住,一声呼啸,麾下骑兵立刻做好战斗准备。

复仇心切的近卫队和其他残部也加入进来,留下两人照顾遗体。

[凯伊威路,出来说话!]愤怒的‘女’声传遍山谷。

[有什么不满就用实力见真章,像狗一样吠,未免太难看了。]凯伊冷淡地回应,眼光一扫就看出对方的状态。真正让他忌惮的是还没出现的苍穹军团,两股合并,他就吃力了,所以故意‘激’怒希莉丝,想让火鸟军团先自投罗网。

仆兵们收拾战场的速度很快,俘虏直接刺死,比较好拔或零散的箭枝武器就拾回来,包括战马。虽然只是粗粗掠一遍,也足够应付下一场战事。

不过,希莉丝还没完全失去理智。

[你这个叛徒,还有脸理直气壮地挑衅!]

凯伊毫不动摇地冷笑:[希莉丝公主,任何人都有资格指责我,惟独你没有。]

[说什么……]

[你的所作所为和我有什么区别?丢下责任,逃避婚约,投靠魔族,利用他城,现在又回来趁火打劫。]

希莉丝无言以对,羞恼加上悲愤,情不自禁地抬手,准备下令冲锋,这时,一道思‘波’划过她的脑海:[希莉丝!]

[……退到谷外。]挣扎了两秒,她改变主意。

意外的,来的不止苍穹军团,还有芙瑞尔带领的索恩家‘私’兵。一开始,双方剑拔弩张,直到护卫队带着梅莲可的尸体出现。

南城上下一齐下马,用颤抖的手向主君敬礼。中城一方也感染了肃穆的气氛,纷纷致以冥福。

[你走吧。]芙瑞尔凝视希莉丝,[我不能在大人面前动武,但是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

[你要我放着大仇不报,就这么离开?]

[希莉丝团长,我们必须休整。]说话的是亚法。希莉丝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来自情人的担忧眼神也让她的心稍稍平静下来。芙瑞尔示意部下将主君的遗体放置在专‘门’空出的大车上。见状,希莉丝急忙拦阻:[等等,你要把我妈妈带去哪里?]

[希莉丝公主,大人是我城的城主,当然应该由我带回首府择日安葬。请放心,丧礼那天,我们一定会通知您参加的。]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希莉丝无法反驳。

芙瑞尔柔声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也有我的难处。代理城主大人已经下令贵城的军队即刻撤离,违者以敌寇论处——你也不想大敌当前,我们却打起来吧?]

希莉丝抿着‘唇’一动不动,半晌,以商量的口‘吻’道:[我们一起上不是很好吗?你这点人马决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不行!且不说短时间内能否配合,和你并肩作战,我也会被视为叛逆!]芙瑞尔斩钉截铁地拒绝,[别再为难我了,希莉丝公主,你的身份不比以往,请好自为之。]正好侦察兵传回情报,她顺势回到队伍里。

呆立原地,希莉丝一时六神无主。肖恩也不好劝她,毕竟准岳母的尸体摆在那里,换作他,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拼命了。亚法谁也没空理,忙着派出斥候,安排休息和警戒,和幕僚们研究地图,商讨撤退路线、作战计划——难保两个上司不会‘乱’来。

苦也!这是有识之士一致的心声,都快没饭吃了还要勒紧‘裤’带上战场。

[给你个忠告,援军很快就到了,快走吧。]临走前,芙瑞尔命人传话。

[怎么办?]肖恩询问情人。

[战!]希莉丝坚定地道,感情上她不能饶恕仇人,理智上也有一战的理由,[援军想必是圣殿骑士团,我们只要占据地利,就能将她们打得落‘花’流水,这口气大家一路上也憋得狠了。]亚法提醒:[谷口现在被芙瑞尔将军的人把守。]

[等他们打起来就能抢回来了,到时芙瑞尔也无暇他顾。]

[你想陷害她。]这不是疑问句。

希莉丝默认,既然蕾雪决定归顺东城,索‘性’尽量削弱她的势力,免得被罗兰利用。就算拉拢不了芙瑞尔,也让她当不成将军。索恩家本来就因为出了凯伊这个叛徒而难辞其咎,这么一来,双方的关系会更加恶化。

肖恩过了好一会儿才想通:[希莉丝,这太卑鄙了!]

[闭嘴,这里我是头。]

亚法倒不反对,难得主帅有这样正确的决心,他当然支持。还建议一不做二不休,把物资抢过来。

芙瑞尔手下有两千名狩猎骑兵,一千名重铠骑兵,三千五百名枪骑兵和二十位魔法师。其中狩猎骑兵并非正式的兵种,而是贵族们在狩猎运动中发展出的‘私’人武装。本来索恩家族的当家认为率领这样一队人马打仗不成体统,但在‘女’儿的坚持下还是拨了一批给她。

凯伊已经把战线推到第一阵地,强弩手利用坑道掩蔽,其他部队在后面严阵以待。

无人知道这对夫妻是什么心情,表面上,他们都非常冷静地部署。

先让狩猎骑兵从两侧‘射’杀敌人的弓箭手,打‘乱’阵形,制造缺口;再让重骑兵突击,扩大战果;最后由枪骑兵负责切割和驱散。这不算什么有新意的战术,但芙瑞尔运用之灵活不愧[四璧]之名。趁隙占领后方的火鸟军团长暗暗赞叹。

另一位将军的表现也不差,他带领的是南城的‘精’锐,无论单兵作战能力,战场上的应变都非常优秀。本来预定突破敌阵从后方冲击的重铠骑兵反而陷入密密麻麻的枪阵,直到枪骑兵的支援赶到情况才转好;两翼的弓箭手也在轻步兵的圆盾保护下还击。

但是骑兵们的冲锋还是打破了原本紧密的阵型,狩猎骑兵反复的游‘射’也完全压制了弓箭手,幸好碍于地形,她们不能绕到侧后方,不然形势还要不利。

南城和东境一样,不重视弓箭,步兵配置的长弓‘性’能一般,而敌人装备‘精’良,弓马娴熟。不得已,凯伊将为数不多的强弩手和一部分法师调遣到两翼。然而,这么一来,中间的压力就大了。

芙瑞尔等的正是这个机会。

叛军是迫于凯伊的威势不得不战,只要铲除敌首,自然会分崩离析。

站在她的立场,也不能坐视丈夫继续错下去。

凯伊,我要亲手结果你。抱着这样‘玉’石俱焚的情感,她一挥手,带领亲兵从缺口冲了进去。

‘女’将军的气势只能用浴血的魔神形容,被枪骑兵切开的长枪兵已呈现出溃散的趋势,看到这样一股凶猛的洪流,都不敢迎其锋芒。

芙瑞尔……凯伊情不自禁地握紧缰绳,然后硬生生抹去内心的动摇,深吸一口气,端起弩,对准逐渐接近的妻子。

两方的近卫队已经冲撞在一起,互相推挤、砍杀。芙瑞尔长剑翻飞,无人能在她手下撑过两招,银‘色’的小箭却刺穿法师们加持在她身上的防御魔法,直冲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她及时侧身避开要害,但破魔箭还是深深贯穿了盔甲。毫不迟疑,芙瑞尔朝偷袭者投出佩剑。

来不及放下弩的凯伊被捅个正着,连同坐骑踉跄后退,咳了几口血。

[将军!]左右连忙扶住他,[您没事吧?]

[谁也不许碰他!]芙瑞尔大喊,接过亲兵递上的备用兵器策马奔来,剑光快如闪电。

锵!凯伊稳稳架住,微微冷笑:[我是你的所有物?]

[凯伊——]芙瑞尔施力下压,眼中升起‘混’合着恍然的悲哀,[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凯伊眸光一动,突然褪去所有的冷酷和伪装,‘露’出一种坦然的平静,[芙尔,我是个虚荣的男人,我想要扬眉吐气,我想要男‘性’尊严,我想要真正的权势。]

[因为这样,你反叛?]

[对,我投敌弑主,我是天理不容,但你也看到了,大部分男人有和我相同的想法。]

芙瑞尔咬了咬牙:[没有你的煽动,他们哪能成气候。凯伊,你为了一己‘私’愿,把梅迪搅得生灵涂炭,连大人也被你杀死——你知不知道你罪无可恕?]凯伊淡然接受她的指控:[我不后悔,我没有别的选择。人生在世,如果连自己真正想要的也得不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不再废话,芙瑞尔挥剑下劈。

两人的武艺原本相当,然而数十回合后,芙瑞尔渐渐发觉力不从心,脸‘色’一变;而凯伊‘胸’口窒闷,几次差点吐血。

糟糕,伤到肺部了!因为剧烈的动作***到内脏,凯伊越来越支持不住,勉力‘逼’退敌人,想后退处理伤势,却适得其反,呼吸不畅引起呛咳。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芙瑞尔突破他下意识的防守,削断枪杆,手腕疾翻,正中那把尚未拔出的长剑。

凯伊被冲击力带下马,摔得五脏六腑几‘欲’倒转,眼前金星‘乱’舞,模模糊糊听见:[敌首已被诛,叫他们放下武器投降!]

当他好容易缓过气,脖上传来冰凉之感,一把雪亮的剑搁了上来。

[你恨我吗?]芙瑞尔脸上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只有接近死寂的悲凉。

[我恨你。]凯伊冷笑了一下,接触到她隐含泪光的双眼,嘴‘唇’翕动,终究没有吐‘露’真实的心意。

既然败了,就不能败得更彻底。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在这样的制度下,他们没有未来。

透明的泪滚落,伴随着从伤口涌出的鲜血。

[阁下!]瞥见上司泛青的‘唇’,近卫队长大惊失‘色’,[您怎么……?]

[箭上有毒。]简短地回答,芙瑞尔还剑入鞘,定定注视丈夫苍白的容颜,苦涩地笑了。

这个男人是有毒的,她到今天才知道。可惜,她中毒已深,没‘药’救了。

[把他的尸体秘密带回去安葬,另外找个相似的人代替。]芙瑞尔轻声嘱咐心腹。南城的惯例是将背叛者的尸首被野狗啃食,但她无论如何不能容忍丈夫落得如此下场。何况人死,一了百了。

中城一方已经和援军‘交’战了一次,达成挑拨离间的目的。眼看胜负分出,希莉丝甚至盘算是不是一网打尽。但是她终归没狠到家,当下犹豫不决,让她打消主意的是肖恩的报告:[有通讯!东城海军在南部的弗林港登陆,目标好象就是这里,保守估计有五万人数。]

[什么!]这个消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还有圣殿骑士团的主力和贵族联军也从首府出发了。]

强弱立判,再不甘,希莉丝也只有下令撤离。

“这么说,你们没有碰上罗兰城主?”

夏季的阳光斜斜穿过茂密的树冠,投‘射’在石子路上;拱型棚架爬满卷曲的藤蔓,将视野染成一片浓绿;姹紫嫣红的繁‘花’开满了‘花’坛,形成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

“嗯。”从血腥的过去回过神,看到这片自然风景,希莉丝多少有点恍惚。

杨阳无声地叹气。虽然她还未经历过实际的战场厮杀,但透过肖恩,也曾身临其境。听着同伴的叙述,完全能够想象出来。

她有许多感想,却不好随意发表,看得出希莉丝对于自己选择的路不是没有抵触。在肖恩的处理上,也很为难。寻求帮助是一回事,利用是另一回事,只是,其中的分野有几人拿捏得清楚?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换个时机点再讨论这个问题,宽慰道:“其实你不用把凯伊的话放在心上,他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背叛母城和提拔他的主君,而你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把南城建设得更好。”

“不,我们都一样,是野心家,叛逆,‘乱’臣贼子。”

“……希莉丝,你不能放弃吗?”杨阳终于忍不住劝解,“那个时候,你和我们一起旅行的时候,不也很快乐吗?适合你的不止南城城主一个位子啊。”希莉丝深深凝视她,摇了摇头:“阳,你不了解我,我和你不同。你恬静、淡泊,一壶茶,一本书,就像拥有了整个世界。而我不甘心平淡的生活,不甘心默默无闻,我要闯出自己的天地,干一番大事业。和你们冒险是很快乐,但我心里明白:我从来没真正满足过。那三年,对我而言只是起跑前的休息。”

“是吗……”杨阳无奈叹息,习惯‘性’地抚‘摸’‘胸’前的十字链坠,“我不阻止你,我只希望你能尽量控制自己,别伤人伤己。肖恩吃过一次苦头,又是那样的‘性’格,他的忍耐恐怕有限度,我不想你们步上凯伊和芙瑞尔的后尘。”

红发少‘女’娟丽的脸庞顿时失去血‘色’。

※※※

来到军官宿舍,果然看到宿命的另一半没‘精’打采的样子,杨阳走进从没使用过的厨房,准备做顿大餐慰劳他。

“杨阳,好了没?好了没?”肖恩小狗似地在旁边转来转去。杨阳用勺子敲敲他:“早呢,别妨碍我,外头待着去。”

香喷喷的酒焖‘鸡’,蜂蜜烤火‘腿’,葡萄汁‘肉’酪,酱牛‘肉’,搭配新鲜的蔬菜沙拉和香甜可口的小米粥,还有饭后甜点芒果布丁和蜜瓜,构成丰盛美味的一餐。杨阳也喝着芬芳的红茶,品尝香橙蛋糕,犒赏自己。

肖恩幸福地大块朵颐。自己的成果被如此捧场,杨阳也很高兴。

“嘿嘿,虽然不及耶拉姆的程度,也能入口对不对?”

“嗯嗯,好好吃。”肖恩含糊不清地道。杨阳拿起餐巾帮他擦拭嘴角,同时数落:“真是,有必要这么急吗?又没人跟你抢。”

“习惯了,以前在学舍不抢就没饭吃。”

“……同感。”回首往事,杨阳起了共鸣。想当初,尽管是“稀饭洗澡,米饭打鸟,馒头轰炸台湾岛”的伙食,也是“打饭难,难于上青天,自古食堂一条路,只可智取,不可强攻。”。一到中午,个个如狼似虎,生怕慢了半步。最先抢到窗口的人,都是力量与智慧并存的‘精’英。在这样旺盛的食‘欲’下,敢于拖堂的老师都会被视为人类公敌。

“军粮一定很难吃,委屈你了。”

肖恩神情一黯,郁郁放下啃了一半的‘鸡’。杨阳心知说错话,正要开口补救,肖恩转向她:“杨阳,你觉不觉得希莉丝变了?”

“这个嘛,我认为,她是回归本‘性’。”杨阳叹道。肖恩皱起眉:“我不懂,以前她没这么霸道残酷,我也不认为那样的她是虚伪的。”

“嗯…老实说,我也不懂,可能走上那条路的人,注定要舍弃一部分人‘性’,强迫自己做一些肮脏事。”

“战场上的厮杀我可以理解,政治上的陷害是怎么回事?其实希莉丝一开始就错了,也许她是会比蕾雪做得更好,但在她当上城主之前,会有多少人丧命?这样的建设有意义吗?”

杨阳苦笑:“肖恩,希莉丝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啊。”不是这么高尚的目的。肖恩一震,沉默下来,看着桌面,琥珀‘色’的眸子溢满伤痛和‘混’‘乱’:“野心…野心吗,当年卡修也是因为野心嫌我碍着他,杀了贝姬他们。”

“肖恩……”杨阳心疼地握住他的手,犹豫片刻,道,“我很想劝你‘抽’身,可是,希莉丝只怕是铁了心了,如果连你也弃她而去,她会很伤心的。”

“我知道。”肖恩吁了口气,眼里的情绪缓缓沉淀,“其实我很自责,如果我聪明点,就可以帮她背负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希望你改变。”杨阳不以为然。

“我倒是希望,可我实在搞不懂那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权势地位又不能当饭吃,金银财宝多了也没处放,成日打打杀杀、勾心斗角做什么?嫌日子过得无聊吗?”没有***,也无心机的棕发青年困‘惑’至极。

“唉,我也是,想不通野心家的心理构造。不过换个角度,世界也是因他们而进步嘛,他们是功德无量的一批人。”

肖恩苦苦思索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杨阳拍拍他:“吃饭吧,不然要凉了。”

“哦。”

“接下来应该会平静一段时间。”杨阳端起茶杯,惬意地抿了一口,“反正我有空,就暂时帮你料理三餐吧,瞧你这单身汉过得多凄惨。”肖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从莎莉耶那儿听到内线消息,使节团里有你和我哦。”

“使节团?”

“出使西城啊。拉克西丝陛下想和贝姆特缔结攻守同盟,所以才特意派吉西安回来。我是维烈的‘女’儿,你是他的哥们,又是复苏西城的大恩人,我们俩的面子说不定抵过吉西安的三寸不烂之舌。”杨阳摇摇食指,娓娓道来。

“太好了!可以见到维烈和轩风了!”肖恩兴高采烈。杨阳回以笑容:“可不是。”

※※※

苍穹和火鸟的及时撤离,让罗兰感到很遗憾。

他本想趁此机会歼灭这两支‘精’锐,为了长远利益着想,早点俘虏肖恩,把他打包寄给帕西斯,也可以安定其立场。

和南城军碰头后,双方开始就今后的问题进行协商。

凯伊及其亲信一死,叛军顿成散沙,由芙瑞尔收编等候发落。其他***的人也失去唯一的希望,除了极少数还在负隅顽抗,都收家伙回家。

陷落的兰帕特要塞需要收回,虽然那点兵力不足以对军队造成什么影响,但东西大道恢复通商后,那里的守军可能会跑出来捣‘乱’。因为是个重要的结点,不能破坏,一致决定用困的。顺带扫‘荡’附近的‘花’村联盟,那也算叛军的一个起火点。

这次叛‘乱’,几乎‘波’及梅迪全境,受害无法估量。近三分之二的男‘性’参与,若一一论处人口会失衡,所以只有情节严重者惩罚,余人作为劳役修补损坏的建筑。幸好根基未断,圣殿骑士团基本完好,西部边防也毫发无伤。

既然梅莲可去世,蕾雪的即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高阶祭司们拥护她的同时也打着大权独搅的主意,积极收纳正规军和凯伊的残部。罗兰可不想让她们的心思得逞,尽管以南城的民情,和中城重修旧好决不可能,不过让她们的权利‘欲’膨胀下去,难保连他也不放在眼里。

蕾雪倒是很识时务,他乐得和她保持友好的合作关系,也有心帮她坐稳城主之位,摆脱高阶祭司的掌控。当然暂时不好做得太明显,以免引来反扑。作为矛盾转嫁,贵族就成了靶子和制衡的最好筹码。

回到首府没多久,芙瑞尔就毒发身亡。痛失爱‘女’的索恩家长本来就不满那个调将令,加上上面对责任的追讨,更是怒发冲冠。像这种枝繁叶茂的古老世家,互通鼻气的同僚一罗串,本身也势力雄厚,罗兰再丢几颗火星,自然彻底‘交’恶。

各地的名流士绅对中央没及时***暴民,害他们‘蒙’受巨大的财产损失也颇有怨言,东城军帮忙重整治安,追回财物,美名扶摇直上。当然,不可能百分之百物归原主,有些东西免不了丢失啦,损坏啦,这个大家都能理解。

财物可以追回,人命和***却不行。这是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刻在南城人民的心底。因此,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坐镇,无疑吃了一贴定心剂。探子们也不遗余力地宣传中城的援军是和叛军携手演出的戏码,三年前离家出走的希莉丝公主已经背弃神明,投入魔族旗下,还和万恶的西匪串通一气,妄图谋权篡位,割让领土作为报酬,百姓则献祭,大逆不道,罪恶滔天。

至于凯伊‘露’出的口风——东城暗中协助的嫌疑,被罗兰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横竖南城一方也不敢撕破脸,大不了他也推几个“余孽”出来对质,谁怕谁。

占领工作顺利归顺利,罗兰还是感到阻力。南北两城之间隔了个中城,人员调度和情报传递都很不便,如果能拿下东境,迁都首府里那,就能从水陆两路双管齐下,尽快站稳脚跟。另外,虽然拉克西丝的两大‘精’兵被帕西斯的亡灵军牵制,他还是无法掉以轻心。

是时候让那帮狂信者出马了。

于是,这天下午,在虚幻森林享受凉风习习,鸟语‘花’香的光复王接到一份破坏他好心情的报告。

“亚拉里特里菲曼德修普请求军事援助。”充当临时联络官的刃雾念出内容。

帕西斯第一时间捣住耳朵:“我不认识这个人!”

“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提醒你,他就是被你称为‘肥’猪国王,你第二十六代子孙……”

“闭嘴闭嘴!胡说八道!我这么英俊潇洒风华盖世文武双全才干卓绝聪明绝顶的美男子怎么会有那样的后代!”帕西斯不换气地嚷嚷,越说越歇斯底里,“这是谣言!这是诽谤!不,他是变种!是抱养的!”

刃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是因为他‘肥’才不承认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好象因为逃亡生活辛苦,他已经瘦掉好几十斤了。”

“……我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主人不愿意见他的话,我可以代您‘交’涉。”晶羽‘插’口。帕西斯余怒未休地撇撇嘴,靠向竹编椅垫:“那头猪要求什么援助?我手下可都是亡灵,他身边那批人肯要?”

“不是要兵马,是要你赶紧攻下凯德兰城,为他们提供掩护。”

“哼,那帮家伙能成什么气候,要不是拉克西丝不够心狠,他们哪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帕西斯接过下仆递上的果子冻,一边嚼一边嘟囔。晶羽摇了摇头:“执法教团还是有些用处,卡萨兰的民众‘迷’信愚昧,有他们支持,占领起来会容易许多;他们在神圣魔法上也颇有‘门’道,可以对抗敌人的圣职者。圣骑士团的战力也不弱,只要这里战况吃紧,首府会派遣援军,到时就由他们对付。从长远看,凯德兰的地理位置非常好,东临朝阳湖,支流通向伊里亚河和斯帕斯内海,水源充沛,运输方便,作为向内地征战的跳板再好不过。”

这些道理,帕西斯哪有不明白的,只是他实在不想便宜了“‘肥’猪国王”。

不过,他又不能不为徒弟考虑,一声叹息后,最终妥协。

※※※

深夜,杨阳合上书,来到阳台吹风。史列兰早已睡着,抱着枕头好梦正酣。

无意间一瞥,黑发少‘女’眼神微凝。埃特拉满愿师娇小纤细的身影坐在喷泉的边缘。月‘色’之下,就像一只瑟缩的小小夜莺,在星光和水光的朦胧界限间轻声曼唱,惊破了水的温润。

没人问我愿不愿意,离开儿时的圣地,

哪怕一粒飞翔的尘埃,也有生存的权利,

也许它会问我,是否该远离战火的墓地,

为什么每一个悲伤的灵魂,都走不出仇恨的荆棘?

直到那么一天,万物在冥冥中哭泣,

让我们手牵手,化尽时代的恩怨,留下满腔的爱意。

“很好听呢。”杨阳抱着七弦琴走近,温柔地看着受到惊吓的同学,“是什么歌?”

“呃…嗯。”邱玲臊红脸,“是埃特拉的民谣,祭典时听大家唱的。”

“这样啊。”因为读过北城的历史,杨阳有更深的感触。埃特拉在战火中重生,逃过死灵王屠戮的原住民,和来自大陆各地的人流,一起建立了这座繁华的经济大城,而如今,也成为历史了。

南城是下一个,接下来,会轮到谁?

在她身边坐下,杨阳轻拨琴弦:“歌词悲伤了点,又有美好的希望,真是特别。”邱玲好奇地睁大眼:“阳,你会弹琴?”杨阳用实际行动回答她,悦耳的旋律响起,伴随着清润悠扬的歌声:“你是欢乐的‘精’灵,是自由的飞鸟,从自然的怀抱中飞来,毫不吝惜地拨洒欢笑,为我们唱出行云流水的曲调;你是一朵火云,从地面升起,飞到蓝‘色’的天际,‘春’雨流泻闪光的草地,被雨唤醒的‘花’芬芳四溢……”

听着听着,清澈的大眼珠泪盈盈:“我不自由,我是笼子里的鸟。”杨阳不意外地停下手,直视她:“你想回去?”

“想!”

“回哪个家?”

邱玲被一针见血的质问刺得一噎。杨阳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拨着破碎的音符,语声却极为沉重:“小玲,你知道吗,我羡慕你。”

“羡慕我?”邱玲不可思议地反问。

“我们这些满愿师,只有你还是当初的模样。已经上战场的冰宿不用说;轩风和我都杀过人;昭霆也宰了数不清的魔兽,变成一个暴力‘女’——即使回到地球,我们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们。”杨阳幽幽地道。邱玲震惊地瞪着她。

“当然,成长是好事,只是成长的代价,太大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邱玲嗫嚅道歉。杨阳含笑道:“别介意,发发牢‘骚’而已。小玲,你很可爱,和大家多亲近亲近,你会喜欢上这里的。”邱玲点点头。

“好了,去睡吧。”拍拍她的肩,杨阳朝守在长廊的‘露’琦雅打了声招呼,“睡眠不足是美容大敌。”

“嗯。”

躺到‘床’上后,邱玲还隐约听见来自中庭的琴声,直到恍惚入梦。

※※※

肖恩朝着东北方飞行,半透明的青‘色’风翼带起强劲的气流。

午夜的森林,静谧而幽深,一丝微风也没有,参天的古树仿佛从亘古起就矗立在那里。有着黑丝绒质感的夜空透出点点星光,正中镶嵌的银月光芒耀眼。

百感‘交’集地降落,肖恩徐徐走出几步,哑声道:“帕尔……”

细微的‘波’动传遍整片树海,发出沙沙的回响,却没有人声答应。

不愿意见我吗?肖恩心一酸,扶着粗糙的树干,深深低下头,吐出迟了千年的道歉:

“对不起,帕尔,我是个笨蛋,总是让你照顾,却没注意到你的心情,我这个师父当得差劲又失败,我…我没脸求你原谅,只想见你一面,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风停了,四下依然无声。

琥珀‘色’的双眸浮起泪光,压抑酸楚,肖恩哽咽道:“帕尔,你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说?以前是这样,假扮索贝克时也是这样,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明明很痛苦,好几次差点被协调神吞噬,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害你被附体,害你被关一千年,你为什么都不骂我!?”

“我知道……你想我开心,可是知道真相时,我是什么心情,你知道吗?我是师父啊!就算不象样,我也是你师父!还你替我打算?替我背负?那个时候,你们把我当贪玩的孩子宠,我知道你们想我永远干净、永远善良,所以我当一只米虫!你和莉不要我找师母,我就不找!在我心里,你们一直是最重要的!我是放不下希莉丝和杨阳她们,但我更放不下你!”

“什么立场我才不管,没道理我帮诺因,你帮罗兰,我们就是敌人,大不了我辞职不干了!帮忙又不止一种帮法,我也不是当军官的料——帕尔,出来见我,把话都说出来。我不会再赶你,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我知道你想帮罗兰,我不劝你,只聊‘私’事。”

良久,虚幻森林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肖恩抹了抹满脸的泪痕,背转过身。

“明天我会再来。”

扔下宣言,他张开风翼,绝尘而去。

从施法的出神状态回过神,帕西斯耙了耙银发,瞥见一旁‘侍’立的下仆,关怀地蹙眉:“怎么了,小羽?脸‘色’这么难看。”

“没有,没事。”晶羽回以无懈可击的微笑,“主人,要吃夜宵吗?”

“唔,不用,困死了,我要睡一觉,两个小时后叫我。”打着呵欠,有低血压的死灵法师摇摇晃晃地走向‘床’铺。

“祝好梦。”

妖兽少‘女’帮他掖好被子,点燃安神的熏香。

※※※

每次醒来,都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好象整个人沉进海底的最深处,水的压力一***汹涌而至,‘胸’口涨破似的疼。

因为梦里的每一个片断都是那么幸福美好,如初夏的阳光般纯净温暖。而一睁眼,冬的寒洌吹散一切,残酷的现实沉沉压下,失落和悲哀席卷全身,‘混’合着沉淀了千年的孤寂和怨恨,凝结成冰。

起身整装,动作十分生涩,就像刚刚学会穿衣的孩童。无声地下楼,来到庭园,一路碰到的守卫和值勤的‘侍’从都像没看见一样。

她缓缓踏上‘玉’石台阶,环形的喷水池有着线条优美的凹陷,从上俯瞰就像一把竖琴。纤盈婀娜的身影走动间优雅动人,开岔的裙摆下‘露’出包裹着蕾丝长袜的曼妙‘腿’线,‘挺’得笔直的背脊就像高傲的黑天鹅,又带着一股莫名的脆弱,及腰的银发柔顺地披散在背上,如同将所有星辰的光辉吸收般发出澄净的光泽。

纤细的柔荑伸出,接住一捧水,晶莹的液体抚上白皙柔嫩的肌肤和娇‘艳’的红‘唇’,丝丝缕缕地蜿蜒流下。

轻柔的叹息,仿佛感动于这清凉温柔的触感。

随着空间扭曲特有的违合感,身穿白‘色’风衣的黑发青年无声无息地出现,以惊愕的目光瞪视侧对自己的银发少‘女’,不确定地细细打量。她站在喷泉的边缘上,宛如夜的‘精’灵,透出近乎寂寞的气息被皎洁的月光拥抱在怀里。

明亮的紫眸似有所感地看过来,和‘精’致典雅的五官不符,顾盼间带着野‘性’的深邃冶‘艳’,又笼罩着冷彻的隔膜,清纯而魅‘惑’。

“维烈。”她微微一笑,呼唤来人的名字。

※※※

“别紧张,我只是用这个身体出来走走。你知道,我很久没活动筋骨了。”

似乎心情很好,菲莉西亚用难得轻松的口‘吻’调侃,流畅地坐了下来,一手招呼部下走近。

维烈还是神‘色’僵硬,迟疑地走向她,单膝跪地,郑重行礼:“王。”

“布下结界,我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聊天的模样。”

“是。”

菲莉西亚‘交’叠双‘腿’,斜睨起身恭谨肃立的部下,眼光有一丝轻嘲:“在我面前,你就这么紧张,连坐也不敢坐?”

“不…不是。”维烈涨红脸,一想到和主君并肩而坐的光景,就浑身不自在。

“算了。”菲莉西亚甩甩头,恢复愉悦的态度,“抱歉,打扰你睡觉,不过你也真敏感,我才散步了一会儿时间,你就巴巴赶来监督。”维烈痛苦地抿紧‘唇’瓣,凝视她清秀的容颜,嗓音暗哑:“王,您真的决定了吗?她…她是您的‘女’儿啊。”

“如果不是只有她和我的灵‘波’匹配,我也不会选她。”菲莉西亚没有生气,多少也是习惯了这个臣子婆***脾气和动不动的劝解。

魔界宰相沉默,神情‘阴’郁。菲莉西亚白了他一眼:“摆什么苦瓜脸,又不是你‘女’儿。”

“……”维烈全身无力。虽然不是他‘女’儿,却是因他而遭殃的无辜者!

“好了,不谈这些,说说这一千年的情况。”

“呃?”维烈一愣。菲莉西亚不耐烦地瞪他:“你反应怎么这么慢啊!我空白了一千年,当然要大概了解一下!”维烈这才会意,回想了半晌,犹豫道:“这个,因为我不是一直在这里旅行,所以……”

“哦?你跑去哪儿了?”

“嗯…我在找我父亲。”

“你父亲?”菲莉西亚侧了侧首,“对了,你说过魔族应该是‘摩苏’,你们是另一个世界的生物。”除了控制对方的关键词是遗传记忆,她对魔界几乎一无所知,也没兴趣打听。不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那帮侵略者不接纳她这个***,她也不把他们当族人,等利用完,统统大刑‘侍’侯。

压根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维烈一派忠臣典范,扼要叙述:“是的,我们来自一个叫做[艾斯罗威亚]的世界,那里很早以前就灭亡了。为了寻找故乡的残骸,父亲和几位长辈离开了摩耶…就是魔界,一去不回。”虽然已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他还是感到揪心的痛。

菲莉西亚点头表示理解,换作肖恩失踪,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也会不停地找,直到死亡。

没受到冷嘲热讽,维烈暗暗松了口气,续道:“我不相信父亲死了,到处找他,可惜至今没有下落。那个,等您适应了,我就带您回摩耶。那里和艾斯嘉有很多不同,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使用的是一种叫[科学]的技术,对魔法也有研究,但不深。”菲莉西亚连问了几个问题,勾勒出轮廓后,压抑好奇心,拉回正题:“嗯,我大致清楚了,这件事先放一放,你跟我说说这边的历史。”

“是。”维烈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千年的经历见闻,他口才不好,又因为时间‘混’‘乱’症颠三倒四。菲莉西亚却听得很专注,不时提问帮助他整理回忆。

当谈话告一段落,东方的天空已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消化了吸收的知识,菲莉西亚溢出薄冷的笑:“你这家伙,要不是你害怕面对我,不是躲着不见人;就是两三句话‘交’代完毕,匆匆跑路,我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熬!”当头‘棒’喝,维烈更加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王。”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菲莉西亚嗤之以鼻,动了动,似乎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

“怎么了,王?”维烈立刻看出异状。

“这个身体还没和我完全协调好,在抗拒——抱我上去。”

“啊!?”维烈目瞪口呆。菲莉西亚指了个方向:“那扇窗子,快点,马上要晨祷了。”维烈手足无措,又不能违抗,只好磨磨蹭蹭地上前。

柔软的‘女’体填满臂弯的刹那,一股充实的暖流渗入心扉,幽雅的发香萦绕鼻端,不知为何竟有些慌‘乱’。

然而一抬手,所有微妙的感触都烟消云散。

好重!!

继承了‘精’灵和翼人的血统,莉莉安娜的体重其实算轻盈的,但是对运动白痴而言,还是个沉重的负担。

直接转移到目的地,维烈按照指示,将她放在‘床’上。

“王……”正要离去,他转过身,却目睹主君宽衣解带的情景,连忙回过头,面红耳赤。

“什么事?”被吃豆腐,菲莉西亚也不介意。经历过战场生活,又当了千年灵体,她的‘女’‘性’矜持早就被磨光。何况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就是绅士,不会占她便宜。

“那那那那个。”维烈汗如雨下,竭力克制逃跑的冲动,“今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菲莉西亚不置可否,将衣服饰品原样摆好,窝进被子,掩嘴打了个小哈欠。

“去吧。”

不光维烈愧对她,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既是恩人,又是罪魁祸首的黑之导师。

※※※

离开卡萨兰王宫后,维烈没有回西城,而是跳跃到虚幻森林。

晨光初绽,柔和地洒落大地,清风拂动枝叶,吹散最后一缕夜雾,林鸟啁啾,‘露’水晶莹,景致舒爽而沁心。

维烈情不自禁地深呼吸,心境豁然开朗,但想到接下来要见的人,又沉重起来。

“帕西尔提斯。”温润的男声借助风魔法,传到树林深处。

过了一会儿,一个白衣白裙的少‘女’走出来。雪白的发,晶紫的瞳,和带着透明感的美貌。

“你有什么事?”语气隐含戒备。没有在意她的无礼,维烈友好地笑道:“我来帮王传话,还有转‘交’杨阳在地球买的土产。”

姑且不论什么土产,前面一句可是分量十足,晶羽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跟我来。”

沿着自动浮现的小径,两人来到核心之树前。此地的主人坐在一张舒适的躺椅上,阖着眼似乎正闭目养神。但是从他怀抱的法杖,周身流动的青‘色’荧光,可以看出正处于施法状态。

“请稍等。”晶羽搬来一把靠背椅,“主人应该再半个小时就好了。”

“无妨。”维烈谦和一笑。喝第二杯茶时,帕西斯缓缓睁开眼,透出‘春’风般抚动人心的神采。

“哟,稀客。”他挑眉笑了,语声慵懒而带着一抹疲倦的沙哑,“怎么想到来看我?不会是定期检查吧?”

“不是不是。”维烈有点局促地摆手,讷讷道,“我来传王的话。”帕西斯一震,浮起惊喜之情:“她不用支撑世界树了?”

“这个…不是,是找到附体。”维烈不知如何启齿。和坏妈妈不同,做父亲的还‘挺’疼‘女’儿,他若说实话,会不会引发夫妻大战啊?

帕西斯皱起眉头,身为协调神的附体,他不太喜欢用这种方法:“合适吗?”

“嗯,不过还没正式融合。我本来想带她来,但以她目前的状态,无法承受空间转移。那位的身份,也不能随意出宫。”

“这样啊。”帕西斯猜出是王室中人,没有追问,放松身体靠着椅背,神‘色’有欣喜,也有落寞,“希望她快一点,我的时间不多了。”维烈的心沉到谷底:“帕西尔提斯!”

“维烈,你知道吗,你每次‘露’出这种表情,我就想揍你。”就算他是真心的,在他们这些受害者看来,还是伪善!

吃力不讨好的笨蛋。

“对…对不起。”魔界宰相垂首,坐如针毡,满脸愧疚和痛悔。银发的光复王挥挥手:“算了,看在你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今天就不跟你计较。饭吃过没?小羽,帮我们做点好吃的。”

“是。”晶羽行礼退下。帕西斯将滑到‘胸’前的散发拨回脑后,调了个舒服的坐姿,眯起澄碧的眸,“上次你‘女’儿跑来劝我,因为想起你这个大笨瓜,我对她不太友善,代我道个歉——呵,她可真像你,我‘女’儿怎么就不像我?”

“那个,索玛殿下很像你。”

“哼,她被‘露’西拐跑了。”帕西斯打鼻腔哼出不悦。维烈往怀里掏‘摸’:“对了,杨阳在地球买了礼物给你。”

“地球?她回去了?”

“不,只是去逛逛,喏。”维烈殷勤地递出一只小香囊和一串佛珠。

帕西斯直觉地看那串东西不爽,拎起来晃了晃:“这是什么玩意儿?”

“佛珠。”维烈开心地道,“这份礼很好哦,帕西尔提斯,可以驱邪定心。我还买了几本经书,你早晚读读,心情会平静很多。最高境界,能够看破红尘。”

“……魔法咒语?”瞄了眼,这是帕西斯的第一印象。

“不是咒语,是经文,地球有个宗教,叫佛教……”魔界宰相絮絮叨叨地解释,颇有带发修行,做个慈悲僧人的意愿。然而邪恶的死灵法师听完,只有一个冲动,就是把佛珠和经书丢到他头上。

“你要我禁‘欲’、颂经、吃素、供奉那个在头顶烧‘洞’的佛?”他徐徐咧开嗜血的笑,背后‘阴’风阵阵,一副地狱恶鬼的架势。

“呃!”及时发觉人身危险,维烈赔笑道,“你…你不愿意就算了。”

帕西斯用实际行动回答他,风刃利落地切碎书页。

呜,我辛苦收集的……维烈看着满地纸片哀怨。

“你有空!”帕西斯破口大骂,“众神是什么德‘性’!你还要我相信一个虚幻的秃头?是美人也罢了!”维烈瑟缩了一下,连声道歉。

帕西斯冷哼,将佛珠和香囊扔进空间袋。杨阳一片好意,他当然不会糟蹋,无论喜不喜欢。刚才实在是盛怒难当,才一时手快。

晶羽不失时机地送上两份简单却美味的早餐,使紧绷的气氛松弛下来。

浓郁醇厚的咖啡香弥漫在清晨的空气里,帕西斯轻晃手中的白瓷杯,年轻秀丽的脸庞在雾气里显得空幻‘迷’离,仿佛随时会消失。维烈看得心一凛,想起之前的话,更是不安。

“王要我告诉你。”他干咳一声,鼓起勇气道,“她心里只有你一个。”

“呵呵,那小东西,竟然要你传这种话。”帕西斯好笑地瞅着他通红的脸,随即垂下眼,凝视杯中的液体,碧眸也漾起潋滟的柔情,‘欲’语还休尽是悲凉,“呐,维烈,我死后,请你照顾我的妻子。”

“帕西尔提斯!”维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在说什么!你放弃了吗?”帕西斯咋舌:“切,当然不是,如果放弃,在‘迷’雾森林我就烂掉了。只不过,挣扎了一千年,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我很清楚。”

看出他是认真的,维烈失去声音。

“如果不是找不到人选,我也不想拜托你这不可靠的家伙。”

“……”维烈被损得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帕西斯眼中‘射’出锐利的寒光:“我知道,魔界除了你,没有人是真心奉她为王。”

“这——”维烈试图反驳,“不是的,大家不是鄙视她,是因为玛格的事有心结……”

“哼,我和菲莉西亚都是夹缝里的孩子,来自两边的排斥,我们再清楚不过。”帕西斯毫不留情地打断,菲薄的‘唇’勾起讥笑,“我也参加了降魔战争,那种视我们为低等动物的眼光,蝼蚁的称谓,我可没忘记。”维烈无言以对。

“就连你,也是因为内疚、责任、她妈妈和外公的面子才让她当魔王。但是,这终究只是个虚衔罢了,魔界的实权者是你——维烈,我要你起誓,让那帮‘混’蛋接受她!菲莉西亚不在乎他人的轻蔑,也能自己保护自己,但她毕竟有一半魔族的血统,我希望她有一个家。肖恩师父有了心上人,这个时代也不再是属于我们的年代。那疯丫头要是没有归属感,可是会胡‘乱’撒气,宰了抢走她养父的‘女’人,所有抛弃她的魔族,结果还是你和肖恩师父倒霉。”

“我发誓。”维烈坚定地道。帕西斯沉默了一瞬,深深注视他:“老实说,我不信任你。你‘性’格太温,又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但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不能给我点信心吗,帕西尔提斯?”

“你才给我点信心好不,这么快就底气不足。”帕西斯失望至极,见他一脸忐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说你,这还不简单嘛,说服那些自大的‘混’帐放下成见,必要时严厉地教训。菲莉西亚发飙就制止,以你的力量完全能做到,再慢慢劝她,反正你有的是寿命挥霍。”

“对啊。”维烈如释重负,绽开感‘激’的笑靥,“谢谢你,帕西尔提斯。”

某人在心里唾弃他的死脑筋。

维烈小口喝茶,一字一字谨记于心。帕西斯又帮自己添了一杯:“总之,多关心她。菲莉西亚这个人,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

“我明白。”维烈微微苦笑,只是他无福得到这个好。一眼看出他的想法,帕西斯受不了地道:“等她气消了就会对你好了!你间接害得她家破人亡,难道还指望她对你笑嘻嘻?”维烈连忙摇头表示不敢奢望。

“你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有些事……永远不能弥补,感情上也不是那么容易调整。”

银发青年啜了口香浓的咖啡,眼望远处,思绪在刹那间飘过千载的岁月,回过神时,目光澄净如水,“如果你让菲莉西亚幸福,你我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

“死小鬼,这次出使你去不去?”

“像我们这种小兵,想去也没资格吧。”

对师妹的问题爱理不理,耶拉姆专心致志地练剑。他原本擅长的是鞭法,剑术只是一般,但‘精’兵团统一使用有魔法加持的长剑,所以他最近在刻苦锻炼。

昭霆不满地叉腰:“切,我们可是阳的朋友,他敢不让我们去。”耶拉姆目不斜视地道:“杨阳常去的书店老板也是她朋友,能去吗?”

“那怎么能和我们比!”昭霆哇哇大叫。

褐发少年终于施舍给她一眼:“要去你去。”棕发少‘女’不悦地嘟嘴:“我说你,干嘛这么拼啊。”

“我杀不了罗兰福斯,杀他几个小兵也好。”

那些小兵哪里惹到你了?昭霆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她理解师兄的心情。耶拉姆垂下剑,认真地看着她:“其实你不必加入军队。”

“……哼,你以为我想来啊,我是帮你收尸。”尽管心里窃喜,昭霆还是不肯老实吐‘露’,嘴硬地咕哝。而这种话,当然不会让人听着开心。

“那真是谢谢你了。”耶拉姆冷冷地道。已经在后悔的昭霆挠挠后脑勺,用僵硬的口‘吻’道:“喂,耶拉姆。”

“什么事?”

“你可不许死了哦。”

默然片刻,耶拉姆别开眼,继续机械‘性’地挥剑:“你才别像敢死队一样‘乱’冲,被人剁成碎片。”昭霆气得挥舞拳头:“什么话!”

“呵呵,感情很好嘛。”

“哇哇!”昭霆吓得一蹦三尺高,这才发现表姐不知何时走到近处,笑‘吟’‘吟’地瞅着她。身后风华绝代的黑发美男引来万人观瞻。虽然早已看习惯,史列兰每次亮相仍然会造成大规模的石化效果。诺因不止一次考虑把他的脸‘蒙’起来,或者添几道疤增加男子气概,因为‘女’士们的‘激’烈反对而作罢。

昭霆和耶拉姆也呆滞了两秒,然后异口同声地表达“清白”。

“谁跟这死小鬼感情好了!”

“我和饭桶‘女’没有共同语言。”

话音刚落,两人又像死仇般互瞪。杨阳好笑地欣赏,内心却颇为无奈。这两个都是倔脾气,所以再有好感,也是闷‘骚’,至今还原地踏步。

“别比眼睛大了,练习好了没?[琉璃馆]推出了新款冰品,一起去吃怎么样?”杨阳笑着邀请。

“耶——”昭霆首先欢呼。杨阳敲了她一记:“别高兴得太早,去洗澡换衣服。”耶拉姆奇道:“为什么这么正式?”

“因为这是正式聚会啊。”杨阳抖出答案,“庆祝使节团成立,大家互相认识。”昭霆惊喜万分:“我们也可以参加?”

“不是参加,是护卫。”

真正的使者有三位:宫廷术士长吉西安凯曼,满愿师杨阳和苍穹军团长肖恩普多尔卡雷。其实他们三个就能自保有余,不过形式上,还是必须有大批的随行人员。另外,虽然中西两城是同属城,实际已经算两个国家,所以促进邦‘交’的商人、学者、艺术家和圣职者一应俱全。

西城方面,宰相和众文官都非常重视这次‘交’流,武将派却视为“示弱”行为而心存鄙夷。

著名的[河口都市]凯德兰城在亡灵的猛攻下岌岌可危,一旦这里失守,整个北部都会沦陷。可以预见东城军会长驱直入,以凯德兰城为后勤基地,向内进发,因此时间极为紧迫。只有安定好后方,西境才能出兵援救。即使嘴上再怎么叨念“干我屁事”,诺因还是无法不挂心亲人的安危。

“切,原来是把我们当保镖。”昭霆啐舌。杨阳拧了拧她:“别抱怨了,快点。”

焕然一新地来到米亚古最高级的餐厅,其他成员已差不多到齐了。坐在诺因对面的肖恩第一个瞧见,挥手招呼:“杨阳,昭霆,史列兰,耶拉姆,这边!”这一喊,三分之二的人起立,行礼寒暄。

“小史,过来坐嘛。”几个漂亮的‘女’兵嬉笑着拉扯史列兰。诺因投以充满杀气的视线,却没说什么。

护卫杨阳都很面生,只奇怪怎么‘女’‘性’居多,其他人倒是在小型宴会上见过了。

两位四叶草法师凯文和德安,祭司长芙米雷斯沃,三名辅祭夏妮、安朵和芬,旅行作者罗西尼等等。

在座多的是口齿灵活的人,聊了几句就熟了,几杯热酒一下肚,更是畅所‘欲’言。护卫们开始比赛吃冰淇淋,还有兴奋的表演顶盘子,让老成持重者大摇其头,暗叹这副德‘性’跑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主办者却一言不发,只是灌酒。

杨阳也觉不妥,偷瞄友人,心想他怎么还不大吼一声给我节制点,不会醉了吧?注意到她的眼光,诺因一脸无趣地道:“没事,西城更不讲究礼仪,只要威胁力足够就行了。”

呃,话是这么说……杨阳汗颜。雷瑟克温和地开口:“杨阳小姐,不用担心,他们到了外面会知道分寸的。”有常识的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雷瑟克,你也去吗?”

“哈哈,我和殿下要坐镇要塞,由爱伦队长保护你们。”

说曹‘操’曹‘操’到,有[‘迷’糊魔‘女’]的称号,‘精’兵团三大美‘女’之一的爱伦奎林端着托盘走近,白净的鹅蛋脸透出浓浓的书卷气,眉目雅致,以文静的动作分送饮料:“来,喝杯凉茶,提提神。”

“谢谢。”杨阳回以微笑。瞥见这一幕,昭霆一愣:咦,队长笑起来的感觉和阳好像。

诺因当作没看到来人,见状,爱伦眼底悄然划过一缕失落。

凉茶放了薄荷汁、蜂蜜和柠檬,爽口又好喝,杨阳喝了一杯还觉意犹未尽,见友人的杯子一动没动,试探地问道:“诺因,你不喝吗?”

“你喝好了。”中城城主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推给她。

不象话!雷瑟克心下恼怒,杨阳不知情也罢了,诺因明知爱伦的心意还这样,改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他!吉西安隔岸观火,期待更‘精’彩的后续。

“各位!”原本端庄静坐的祭司长突然站起来,神情大义凛然,充满神‘性’的光辉,“在这个国难当头的时刻,我们怎么可以耽于安逸享乐,奋起吧!向着那邪恶的侵略者冲锋,将他们打落神的炼狱!悔悟者,以仁慈的造物之名,赐予汝安眠!不知悔悟者,吾将代行火神之权能,降下愤怒的劫火!英勇的战士们,冲啊!你们的头顶是永悬之剑,火神给予你们无尽的勇气,水神倾洒治疗的圣水,雷神是闪耀的荣誉,地神是安魂的怀抱,风神是前进的翅膀,你们无畏无惧!你们是正义的使徒!”

对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多数人左耳进右耳出,继续吃喝;少数人瞠目结舌,杨阳就属于其中之一。

“那…那个,她……”

“她醉了。”诺因面无表情地回答。杨阳愣愣重复:“她醉了?”

“芙米一醉,就会布道。”

杨阳无言:这是布道吗?根本是煽动吧,虽然有点‘乱’七八糟。诺因放下酒杯,冰块发出清凉悦耳的声响:“好了,芙米,你喝太多了,去睡一觉。”还在滔滔不绝的圣职者眨了眨眼,慢慢的,明媚的大眼浮起泪‘花’。

“呜……”她哭泣的模样就像圣画上垂泪的‘女’神,既楚楚可怜,又矜持高贵。

“真是的。”在场唯一没看呆的男人起身走向她,粗暴地搅住白袍下的纤弱双肩,“你这没酒品的疯‘女’人!”芙米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诺因——”

杨阳等人看得傻眼,当看见冷酷冷漠冷心冷情总之怎么形容冷都不为过的黑发青年抱起水美人,跟着‘侍’应生去楼上的包房,更是下巴滑落到地。

“那真的是诺因吗?”昭霆呆呆地道。

一室寂静中,‘混’合着啜泣的咒骂渐渐远去:“我诅咒他!诅咒他!”

“诅咒吧。”

“我要当面劈他一道雷!用符咒打他!用圣火烧他!”

“留口气就行。”

“呜呜,诺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雷瑟克叹了口气,轻声道:“芙米的未婚夫,是我的部下,殿下的近卫,为了保护他而死。”同桌的杨阳和肖恩这才恍然大悟。

“……杀了他的,就是贝姆特城主。”顿了顿,军务长沉声补充。两人瞪大眼。

在吉西安的调解下,气氛很快恢复如初,杨阳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至今为止,她一直期盼中西两城结盟,单纯想着这样往来就会方便许多,却没想到那沉淀了千年的仇恨。

西境的人们一定是反对的吧,特别是米亚古的市民。

想到这里,她不禁朝任重道远的术士长看去。会意的吉西安耸了耸肩:“我很轻松,麻烦的是殿下和雷瑟克。”掌权者识大体,民众就不同了。

“杨阳,我要吃虾。”完全没受到意外影响的史列兰用筷子指向目标。

“好好。”不光杨阳赶紧‘侍’侯他,席间一半人抢着帮他剥虾,结果就是一整盘都进了暗黑神的碗里。

……等等,我好象忘了什么?一边用餐巾擦手,杨阳一边皱眉,直到肩膀一沉,才猛然想起:糟糕!那是醉虾!

枉她小心翼翼,甚至自带果汁给他喝,免得有人在饮料里‘弄’鬼,还是……

“咦,史列兰怎么了?”肖恩讶道。早就打着坏主意的‘女’人们尖叫着蜂拥而至,争相目睹某神的睡容。

“让开,让开啦!”杨阳仓皇地驱赶,神‘色’紧张,“快给他一个房间!不,绳子,拿绳子来!”想帮忙搀扶的众人闻言愕然。正‘混’‘乱’间,原本醉倒的黑发神祗睁开眼,慢悠悠坐直,然后,拂了拂发。

‘抽’气声此起彼伏。

完了!杨阳掩面哀叹。史列兰不但酒量奇差,喝醉后,还会梦游。

第一次,只是张开眼一小会儿;第二次,坐起来发呆了约十秒;第三次,在房里兜圈子,大概不超过半分钟。也就是说,时间有延长的趋势。这回是第四次,老天保佑别超过一分钟,不然,这里的所有人只怕会心脏破裂。

因为那模样……无法形容的‘迷’人。

如果平常的史列兰是纯真无邪的乖宝宝,神智不清的他就是勾魂夺魄的妖孽!

和她的希望相反,史列兰缓缓垂下手,气质起了明显的变化,‘唇’角微扬,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有些醺然的黑眸半眯,‘艳’光流转,像瑰丽的黑‘色’结晶,又飘忽不定。

他徐徐站起,长长的乌发迤逦而下,随着优雅的步子轻柔‘荡’漾,凝聚了一室痴‘迷’的目光。

绕了一圈,似乎觉得没趣了,他走向店外。杨阳第一个回过神,喊道:“等…等等,史列兰!”不能让他出去残害更多的人!

罩着黑袍的身子一震,慢慢转过身,清幽‘迷’离的眸光定在她脸上,一点一点聚焦。杨阳这才意识到:之前的他是没有焦距的。

“杨阳?”他粲然一笑,压低明月日辉的耀眼。黑发少‘女’张口结舌:梦……梦游也会说话?

“完成了,我和你的约定。”

话音刚落,他眼一闭,整个人向后倒去,落进一双臂弯。

“这是在搞什么?”诺因抱住半身,一头雾水。他的出现仿佛一把尖刀,撕开笼罩在现场的‘迷’雾。余人的神智纷纷回笼,相顾错愕,经过杨阳的解释,一场风‘波’才平息。

但是将祸端搬去包房的一路上,她心里都像堵着什么,难以平静。

“诺因……”眼望和她一起留下的友人,她不安地蹙起眉头,“我总觉得,喝醉的史列兰,好象另一个人似的。”

“有吗?他只是醉糊涂了吧。”诺因不以为然。被他这么一说,杨阳也觉自己大惊小怪,顿时释然。

“芙米祭司长呢?”

“睡觉!”诺因没好气地道,“每次喝醉都要发酒疯!”杨阳愁眉深锁:“这次结盟,能成功吗?”诺因深深凝视她:“不用担心,你只要做好你的分内工作就行了。”杨阳情不自禁地安心下来,笑了笑:“嗯。”

聚会一直开到深夜,好不容易摆脱一帮醉鬼纠缠的肖恩从后‘门’溜出去,正要赶去徒弟那里,一个声音叫住他:“肖恩!”

“啊…啊,希莉丝。”看清从‘阴’影里走出的情人,肖恩有点不自在。

“你要去哪儿?”红发少‘女’双手环‘胸’,摆出盘问的架势。棕发青年老实回答:“我去看帕尔。”

“笨蛋!”希莉丝叱骂,“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做出这种惹人怀疑的行为!情报部已经当你是间谍了,是吉西安和莎莉耶把事情压下来!”

“我根本没见到帕尔。”肖恩也很委屈。希莉丝大吃一惊:“怎么,他不愿见你?”

肖恩抿嘴不语。看到他的表情,希莉丝心一软:“好了好了,下不为例,这次跟他把话说完,以后都别去了。何况明天要出发去西城。”肖恩怏怏应了一声,展翅离开。

远远的,看见树下站着一抹白影,他大喜过望,正要呼唤,却见那身影纤长曼妙,是个穿着羽白‘色’衣裙的美丽少‘女’。

“别再来了。”剔透的‘女’声如雾清凉,“主人不想见你。”

“你是……?”无法接受一来就吃了个闭‘门’羹,肖恩提出质疑。白衣少‘女’冷淡地道:“我是主人的使役兽晶羽,你的哥哥席恩倒是见过我。”冷不防听见兄长的名字,肖恩脸‘色’剧变,定了定神,才道:“是帕尔说不想见我?”

“没有,是我自做主张。”

“你——”肖恩目瞪口呆。晶羽冷冷回望他,映着月光的长睫下,紫瞳带着清冷的妖魅:“主人是想你,但他不想见你,因为你每次走,他都会受到更大的伤害——肖恩先生,既然选定了阵营,就不要再缠夹不清,引人猜疑。而且,你所谓的叙旧只会让主人动摇,最后还是苦了他自己。”

沉默半晌,肖恩不得不承认自己考虑不周,叹道:“他真的决定帮罗兰?”

“在主人伤心痛苦时,是罗兰陪在他身边,而不是你,就这样。”

语毕,晶羽转身走进树林。

※※※

创世历萤之月27日,使节团从米亚古要塞出发,平安穿越两城的‘交’界,进入塞维堡。

同日上午,亡灵大军向河口都市发起总攻。

※※※

不知远方战火连天,杨阳一行经过简单的梳洗和用餐后,就在铁甲佣兵团长凯渥鲁夫派遣的‘精’英小队护送下,朝西城首府赫拉特进发。他们总共有五十来人,没法用法阵传送,军方也有意刁难,所以只好步行去。

维烈率领的迎宾团预定在南部大城路瑟西恩接洽,之前,是一段危机暗伏的旅程。

“东城的密探应该会破坏这次结盟,我们要小心。”

出发以前,吉西安就提点过每个人。虽然本土的‘激’进份子也有可能,但贝姆特不会让他们在眼皮底下‘弄’鬼,何况还有个活招牌肖恩在队伍里。

“有这个必要吗?煽动我们的人比较方便吧,在他城的领土搞大规模的暗杀好象不太实际。”杨阳提出质疑。

“西城尚未建立起有序的管理,‘混’水‘摸’鱼再容易不过。而且,只要杀了我们当中的一个,我城的反对者和那些好战份子都有理由叫嚣了。”

杨阳无言以对。吉西安环视使节团的成员:“所以,务必以‘性’命为第一优先!你们每死一个,我就要多费一番‘唇’舌!”

怎么这样说话……众人腹诽,不过谁也没抗议,看得出团长心情不好,因为他一大早就被从温柔乡挖出来,去面对一帮“野蛮而丑陋的强盗”。当一路所见都是和肌‘肉’男没两样的大妈大婶,更是濒临爆发。

“史列兰,把脸转过来,让我消毒。”

“啊?”

当晚,坐在篝火旁,他用虚弱的声音对暗黑神要求。杨阳将一头雾水的史列兰护在身后,叉腰道:“要看不会去看美‘女’啊,那边坐着一群!”说着,手指护卫的‘精’兵团成员和几位圣职者。

“开玩笑,我还没活腻。”吉西安敬谢不敏。魔‘女’的部下自然也是魔‘女’,祭司长和她三个跟班更是最可怕的同人‘女’,饶是胆大如他,也不敢轻捻虎须。

“呵呵。”芙米掩嘴娇笑,“没关系,我不介意让美男子欣赏。”装作没听见,吉西安向锁定的目标招手:“来,昭霆,我弹琴给你听。”

“耶——”不知大野狼可怕的小羊羔兴奋地跑过去。耶拉姆朝***投以警戒的目光。

本来水准以上的容貌配合适当的技巧,就足以让大部分‘女’人俯首称臣,但是一首深情款款的情歌奏完,昭霆只是搓了搓臂膀:“好‘肉’麻哦,能不能换一首?”

“……”判断出这小妮子是属于幼稚型,吉西安正要改换策略,杨阳一脸受不了地训斥:“喂,给我收敛点,她还没成年!”昭霆哇哇大叫:“我成年了!”

“你才十七岁,十八岁成年。”

“满愿师小姐,您记错了,‘女’孩十五岁成年。”护卫队长爱伦笑着‘插’口。吉西安眸光一动,嗅出里面有问题,再想起师兄妹三人和无名氏神官的关系,立刻推测出答案。杨阳出了一身冷汗,打哈哈将这个敏感的话题含糊过去,西城的守卫可是就在旁边。

营地扎在河边,男‘性’负责支帐篷,收集柴火;‘女’‘性’当然是做饭,但真正派上用场的只有极少数。最后还是肖恩表演“爆炎烤野‘鸡’”和‘精’彩的刀功,耶拉姆调味,杨阳熬汤,解决了这顿晚餐。

一阵阵‘诱’人的‘肉’香伴随清凉的夜风飘散开来,‘混’合着欢声笑语。

“阳,讲故事。”吃饱喝足的昭霆嚷嚷。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句话吸引,杨阳只好红着脸搜索记忆。昭霆先旨申明:“不许再讲鬼故事哦,要讲搞笑的!”

“你还挑剔。”杨阳不悦地瞪她,半晌,击了下掌仿佛想到合适的题目,转向宿命的另一半,“对了,肖恩,你曾经帮你的军团取食物的名字是吧?是什么食物?”

“煎饼。”肖恩闷闷地道,至今依依不舍这个设想,形象又好记,没饭吃的时候还可以望梅止渴。

众人大汗,不幸吃东西的还呛到,几个苍穹军团的士兵悲愤地看着上司,西城的护卫却深有同感。

“咳,其实历史上有过这样的先例哦。众所周知,艾斯嘉经历了神历、辉龙历、魔导历、黑暗历、圣光历、大陆历和现在的创世历。魔导历后期,南方有个国家叫起司……”

“噗!”其他人不觉得这名字有什么奇怪,昭霆却喷笑出声,怀疑表姐在瞎编。杨阳却一脸严肃地说下去:“就国力而言,它只能算中型国,但它有个非常强大的法师团,名字也很威风,叫‘狮鹫’。可是某天国王心血来‘潮’,给它改名叫‘栗子法师团’,说更加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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