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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姆卡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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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阴云(节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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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之月初,西境的上层基本上都处于沸沸扬扬的状态。

“我敢打赌,那个叫什么朵的‘女’人一定是罗兰福斯坑死的!”

诺因一拳擂在桌子上。他虽然长了一岁,行事却半点没有成熟的迹象。

而他的判断,严格说来也是基于偏见,因为手头完全没有可供分析的情报。

“是朵琳。”杨阳纠正,同时举杯为美‘女’哀悼。昭霆和莎莉耶有样学样。轩风对罗兰的印象还很好,情不自禁地为他辩解:“害死朵琳公主,对罗兰城主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着了!可以少一个饭碗,可以得到向北城喷火的机会,可以捞到一大笔‘精’神损失费,等等等等!”诺因强词夺理。

“这都不应该在现在的时机点吧。”轩风一句话堵回,转向友人,用一种轻柔的口‘吻’道,“小阳,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希望你别生气。”杨阳回以和煦包容的微笑:“什么?你尽管问。”

“那个…你师父是在净之月下旬遇害的吧?”

杨阳的脸‘色’变得煞白,颤抖的手指险些握不住茶杯,勉强嗯了一声。耶拉姆抿紧‘唇’,眼中‘射’出仇恨的火光。轩风干咳,在两人的杀气下微微瑟缩,音量也不觉小下去:“那个时候罗兰城主在哪?”

平地惊雷。人人都没想到这一点,当下瞠目结舌。

“对啊!”诺因冲口道,“他当时被老妖婆软禁,根本不可能搞‘花’头经!”杨阳眼前金星‘乱’舞,‘激’动地起身:“那…那是谁杀了神官?”难道她找错仇人了?这……这……

“反正绝对不是他。”诺因实话实说。他固然冷酷无情、自‘私’专断,却不会颠倒黑白。杨阳冲击得失神,一时无语。耶拉姆皱眉道:“我不认为,那封信就是铁铮铮的证据。”

“可能是他的部下擅作主张吧。”贝姆特也说公道话。昭霆帮腔:“是啊是啊,罗兰城主既然不是真凶,那宰了他也没用。还有,神官先生和索贝克长得一模一样,索贝克是罗兰城主的老师,罗兰城主杀神官先生,不是很奇怪吗?”这回耶拉姆也没了声音。

“总之,这件事可以慢慢调查。”轩风温言劝慰。她倒不是一味偏袒罗兰,而是慎重考虑了冰宿、肖恩和帕西斯与两方的复杂纠葛,所做的调解。只要没看到帅哥,她头脑之敏捷不亚于冰宿。这会儿史列兰因为在庆生会上喝太多,正宿醉酣睡中,免去了外在干扰。

肖恩开心地道:“我会想办法联络帕尔,问他真相!”宿命的另一半和徒孙冰释前嫌,在场数他最高兴。杨阳回过神,朝他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老实说她也松了口气,否则报仇的那天再跳出个星华,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尽管凶手因此石沉大海。

可是,这样那些市民不就是枉死的了?差点连罗兰城主也被我杀掉。想到深处,杨阳愧疚得坐立难安。看出‘女’儿的心情,维烈平和地指出另一个被众人忽略的关键:“无论如何,红石山脉是中城的领土,东城偷偷侵占,总是不对。”

“没错!”诺因双手环‘胸’,狠狠地道,“罗兰福斯那家伙,总是背地里耍‘阴’谋,这次一定也不例外!”贝姆特故意跟他唱反调:“证据证据,拿出证据来。”诺因瞪目,对心腹喊道:“雷瑟克!”

军务长火速呈上整理好的情报。中城城主不满地翻阅:“怎么这么厚一叠?叫吉西安回来,他在两句话就能汇报。”

“这个…要看陛下放不放人。”

“不管!”

“……”

霸道。众人抹汗,不约而同地腹诽。

说归说,常年泡在书堆里的诺因阅览速度奇快,不到半分钟就看完,往桌上一抛,迎视众人好奇的目光,扼要叙述:“罗兰福斯带他老婆回北城探亲,第二天下界发生意外,他陪米利亚坦那老‘色’鬼去视察,委托巴曼保护,结果巴曼疏忽,害他老婆被道格拉斯***,然后朵琳那‘女’人就穷极无聊地自杀了。”

由于消息太惊爆,众人消化了好一会儿。

“天哪!太惨了!”贝姆特由衷同情,“这对男人可是奇耻大辱!”轩风‘激’愤地握紧拳头:“是啊!太过分了!一定要把那个***犯大卸八块!”她是‘女’权主义者。希莉丝喃喃道:“这样罗兰福斯就算踏平北城也没人会说话了。”诺因蹙起眉头:“对,所以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水分。”

“不可能的,罗兰城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杨阳反驳,摆脱了仇恨,她恢复往日公平沉稳的心态,“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他不爱朵琳公主,把她当成麻痹北城的棋子,也不会这么待她。何况时机哪能掌握得那么好。他就笃定青龙骑士会大意,朵琳公主会碰上红龙骑士?”

“唔~~~~”

“那个变态!当初就觉得他不是好东西!”昭霆咒骂。莎莉耶奇道:“你认识他?”昭霆摆摆手,炫耀地道:“在雷南郡,他被我和阳、死小鬼联手扁成猪头,扔进下水道。”杨阳呵斥:“不要信口开河!”

“就是,多亏蓝龙骑士,我们才保住小命。”希莉丝也瞪了同伴一眼,拍拍手示意大家把注意力转回正题,“总之,无论有没有内幕,这件事不会就这么了结。如果巴曼不当场自刎谢罪,就会找道格拉斯算帐。而道格拉斯也不是白痴,这仗有得打了。”诺因颔首赞同:“可以想见北城会‘鸡’飞狗跳。”

“抢劫又不是大罪,何必打仗呢?”肖恩困‘惑’地问。至今他还把抢劫和***划等号。希莉丝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给我闭嘴!”众人汗颜。

“银龙王会调停吗?”维烈提出意见。杨阳沉‘吟’道:“这个嘛,银龙王一向不问世事,这又是内‘乱’,应该不会‘插’手。”耶拉姆补充:“赛因先生肯定不会坐视两支龙骑士团内讧。”

“对哦,还有赛因先生,希望他能阻止。”

“不可能的,就算青龙骑士不将功赎罪,罗兰城主也不会善罢甘休。”莎莉耶人小鬼大地道。经过这些天的魔鬼特训,她俨然有了情报官的架势。贝姆特喝了口茶:“他发飙是人之常情。”因为是发生在远方的事,他多少有点隔岸观火的风凉。诺因提醒:“北城如果被吞了,你也不会好过。”

“你姑姑会坐视他吞吗?”

“……这倒是。”

“还有件事。”维烈提高嗓‘门’,清俊的眉宇凝聚着忧虑,“我始终不放心席恩。既然他已经逃出摩耶,就可以随便选择身体。大家最近要小心陌生人。”几个少‘女’一齐打了个寒战,昭霆搓着手臂上的疹子道:“如果有照妖镜就好了。”肖恩眨眼:“照妖镜?”

“照妖怪的镜子。”

“他不是妖怪,是我哥哥啊!”

“是是,他是妖怪,你是人。”昭霆诚心安慰。肖恩无力地垂下肩膀。杨阳轻拍他的背:“别担心,他出来你不是会有感应吗?可以的话,跟他好好谈谈。”肖恩郁积数日的愁绪总算散了些,点点头。

“杨阳。”

随着开‘门’声,略带惺忪的嗓音悦耳地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瞥眼间,轩风“啊啊啊~~~”地尖叫出声。

黑发神祗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玄关,懒懒侧倚的身姿透出无限风情,美绝尘寰的脸浮着红晕,更添丽‘色’,整个一祸水模样。只是稚气的‘揉’眼动作稍稍破坏了他的形象,撒娇的语气亦然:“我头好痛,口好渴。”

“去冷水里浸一浸,包你清醒!”诺因恶声恶气地道,引来‘女’士们的怒目而视。史列兰哆嗦了一下,往后缩了缩。杨阳端着自己的杯子迎上去:“来,喝了就舒服了。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熬碗醒酒茶。”

“我去!”肖恩自告奋勇,他已经把史列兰当弟子疼爱。

呜,我也想和小史间接接‘吻’。轩风心思不纯正地长吁短叹。希莉丝第一个将视线从那绝‘色’的容光拔离,投向师兄,正‘色’道:“元帅…不,陛下那边更需要吉西安,暂时就别叫他回来了。但是最近情报部一定要提高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回报。”雷瑟克沉着地道:“我已经吩咐过他们。”

“还有你和肖恩的部队要加紧训练。”诺因礼尚往来,扔给师妹一只橘子,“说不定随时会上战场。”

刚巧贝姆特也递给自家宰相一个大苹果:“收拾收拾,我们要回去了。”

※※※

局势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红龙骑士团揭起反旗,在北城境内到处作恶。青龙骑士团紧跟在***后面,显然不是抱着和平目的。空之月七日,白银之谷的异变惊动世界,西境的高层为之失‘色’。

“龙谷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那帮白龙把自己冻住了?”

因为元素流动异常,远视魔法统统不能用,只能推测是超过禁咒的冰魔法。诺因不认为夙敌有如此能耐,难以置信地大喊。希莉丝没好气地道:“怎么可能。”杨阳对银龙王很有好感,惊惋地叹息。昭霆也挂念龙谷的朋友们,十分沮丧。耶拉姆回忆道:“扎姆卡特的预言果然没错,他说是王星冰封龙谷,扣除诺因和贝姆特城主,只剩下罗兰福斯。”他依然认为神官的死罗兰要负最大责任。

“什么王星?”诺因转过头。希莉丝不以为然:“元帅才是当之无愧的王星!”

“难道拉克西丝陛下会毁灭龙谷?”

“……”

“到底什么是王星!”

“咳,是一种称谓啦。”杨阳照旧担负起安抚人形暴龙的重任,其他人已经被诺因的气势吓得矮了一截,“扎姆卡特知道吗?血龙王。他曾经和维烈合体,从他那儿得知一个预言,就是天命的王会毁灭龙谷。还有两颗星,分别是黯星和将星。”诺因不假思索地断言:“黯星一定是老妖婆,将星是我!”

“……你也不用这么贬低你姑姑。”

“我倒觉得将星是贝姆特,黯星才是你。”莎莉耶吐槽。诺因用杀人死光瞪视她,随即不屑地撇过头:“这种无聊的星象,你们也信。”杨阳苦笑道:“我本来也不信,可是真的成真了啊。”

“哼,不过是凑巧罢了。从动机推测,倒是罗兰福斯最有可能。如果是这样,他的力量就需要重新评估,接下来也会有大动作,我要和老妖婆商量一下。”语毕,诺因大步走出会议室。希莉丝拉着情人紧跟其后。留下余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扎姆卡特会发疯吧。”昭霆叹道。回答她的是深沉的静默。

※※※

当晚,一群意外的访客来到米亚古要塞。

总共五头红龙耀武扬威地盘旋了一阵,降落在城主府前面的广场上。吓得附近的居民和卫兵惊惶不已,直到满愿师出来才平息了一场‘骚’‘乱’。

“太好了!你们没事!”杨阳喜出望外地迎向五名龙之化身。其中一个红发男子带头行礼。对这位主君最重视的少‘女’,他们都不敢怠慢:“好久不见,各位。”

“是啊,好久不见,别的大块头呢?”昭霆兴奋地蹦蹦跳。领头的红龙神情一黯,咬牙道:“都被封住了,大概要几百年才能出来。”和他们的王一样,这只也没有时间概念。

众人一愣:“咦!”希莉丝反应快,叫道:“银龙王他们只是被封印吗?”

“对,我们事后调查过。要毁灭龙谷,那人也没这本事。”

“进来再说。”发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诺因做了个手势。但是他很快后悔了,饿了一天的红龙们饥肠辘辘,扫除了十桌饭菜才勉强吃饱,食量大得令人侧目。

诺因心疼地计价,换算出结果后差点抓狂。杨阳干咳一声,问道:“你们见过扎姆卡特了吧,他怎么没一起回来?还有月。”最年长的红龙答道:“王去夏尔玛大陆了,我们不能渡海,没见到他。”

“他去夏尔玛大陆干什么?”众人错愕。

“不清楚。”

“又去挖宝了吧。”莎莉耶猜测。耶拉姆冷静地道:“你们有没有看到经过?请从头到尾告诉我们。”当下换口齿最灵活的红龙讲述。听到一半时,诺因惊呼:“黑龙王在罗兰福斯身边!?”杨阳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想什么。

“没关系,我们有扎姆卡特,血龙王。”镇定下来后,希莉丝打气。她以为[红黑白]是现任排名,扎姆卡特比巴哈姆斯强。诺因挥挥手,紫眸粲粲放光:“我不是关心这个,那可是[三首龙],传说中最强大的生物,还生存在世上,不是很‘棒’吗?”他有崇拜强者的倾向。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王储的自觉!?”

“别紧张,希莉丝,罗兰城主既然放萨姆他们出来,情势就是我们有利。”杨阳安慰。萨姆摇了摇头:“黑龙族也没事。”杨阳尴尬地抠抠脸颊:“呃,是这样吗。”

“不过可能会被宰得差不多,黑龙王向来六亲不认,连父母也杀。”

“不会吧!”众人大吃一惊。红龙们重重点头:“是真的,所以黑龙都很怕他们的王。但黑龙王真的很强,比王还强。”又是一颗炸弹,炸得众人晕头涨脑。良久,莎莉耶才心有余悸地抚‘胸’:“竟然能驾御这样一头龙,罗兰城主真了不起。”希莉丝恶意地笑道:“最好他也被反咬一口。”

“这不可能。黑龙王很重视那个人类,就是因为他被攻击才发怒。而且他们已经缔结契约了,龙决不会伤害自己的契约者。”

希莉丝遗憾地叹气。诺因冷笑:“好一张王牌。”雷瑟克提出乐观的意见:“既然知道了,就能设想对策。总比措手不及好。”昭霆举手发言:“神官先生曾说黑龙王被封印在龙眠里,那龙眠是不是在罗兰城主手里?”

“对。”杨阳接口,她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我怀疑罗兰城主是月舞者。”这么一来,马尔亚姆那边也说得通了。她倒不怪他欺骗,这对罗兰而言是丑闻。

“什么!”知情者都吃惊得张口结舌。诺因‘阴’恻恻地道:“月舞者又是什么玩意?”他现在很不爽,感觉好象被排除在对话之外。杨阳简略解释:“上届东城城主马修有个舞娘情人,送给她一把定情信物,就是龙眠。后来流落到她所在的剧团,这剧团又被一个贵族所灭。十五年前,一位名叫[月舞者]的绝世美‘女’向他复仇,把他宰了。”原来绝世美‘女’是绝世美男,唉唉。

诺因回忆道:“好象是有这么回事。”肖恩不解:“绝世美‘女’?罗兰是男的啊。”希莉丝扇了他一掌:“笨!男扮‘女’装啦!十五年前他不过十五、六岁,完全可以穿‘女’装!”莎莉耶想入非非:“一定很漂亮。”

昭霆拉拉表姐的袖子,小声问:“阳,罗兰城主会不会就是马修城主的儿子?”杨阳打了个寒颤,斥道:“别胡说!”如果是这样,罗兰未免太惨了,***耶!

“你们在嘀咕什么?”诺因转过头。两人一齐摆手,干笑道:“没有,没有。”

“继续说吧。”耶拉姆扣扣桌面,拉回正题。杨阳附和:“麻烦你们详细说一遍,不要漏了任何细节。”红龙们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把罗兰和麦先的对话复述完整。听罢,席间出现片刻的沉默。

“他说的倒没错。”诺因中肯地道,像“国家”、“王权”、“责任”这种东西,从来不存在他的脑海里,“老妖婆就是太扭捏了,她若早点篡位,哪轮得到罗兰福斯出头。”希莉丝咕哝:“你还帮他。”抗议归抗议,底气却不足。因为她也觊觎南城城主的位子,按照正统,一样轮不到她。

“那可是她哥哥。”杨阳对拉克西丝颇为体谅,捧着茶杯沉‘吟’,“看来罗兰城主的确有并吞大陆的野心了。不过也难怪,他和拉克西丝陛下注定无法和平共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起而先行。”诺因耸耸肩:“两个无聊的疯子,让他们去打得头破血流。”

“……你不管?”

“打到我再说。”

“那时侯就来不及啦!”希莉丝大吼。诺因还是无关痛痒:“就算这样,我也不能飞到东城去咬他一口。”希莉丝挫败地抱住脑袋,拿这个师兄没办法。雷瑟克驾轻就熟地调解:“殿下,‘唇’亡齿寒,我们不能置身事外。即使‘插’不了手,也必须做好准备。”

“这是当然。”

一物克一物。杨阳感叹,转向为首的红龙:“这么说,你们没看到封印经过了?不清楚他是怎么做的?”萨姆不甘心地点头:“嗯,怕伤到银龙王他们,我们也不敢用吐息强行破坏。”莎莉耶推测:“可能是黑龙王的成果。”

“不,是神圣器。”肖恩‘插’口,语惊四座,“上午我感到一股‘波’动,很像天杖,又不是天杖,八成是另一件神圣器——世界之钥。”希莉丝神情僵硬:“那他不是和你一样了?‘混’蛋!居然什么好处都给他占尽,还有没有天理啊!”杨阳好言劝慰:“别这样,希莉丝,我们也有肖恩、扎姆卡特,算下来没有吃亏。”希莉丝想想没错,脸‘色’这才‘阴’转晴。

一直旁听的史列兰开口道:“不光是神圣器,我还感到贺加斯的力量。”众人惊讶地看着他。昭霆第一个反应过来:“莫非是索贝克?”诺因拎起半身的衣领,眼睛却盯着肖恩,一字一字道:“你们俩,今后有什么感应,立刻汇报!”一人一神颤巍巍地垂着脑袋答应,压根没有长辈的气势。

“唉,既然龙谷被封印了,北城就失去了保护者。”雷瑟克从现实角度分析,“青龙骑士团和红龙骑士团又伤亡惨重,只剩蓝龙骑士团一支顶着。”诺因反驳:“还有其他部队呢。米利亚坦那老‘色’鬼逊归逊,也不是白痴。”他还不知道今晚北城城主就会死于暗杀,而北之贤者被污下狱。

“你们就住下来吧。”杨阳和气地道,‘唇’畔含笑,“扎姆卡特从夏尔玛大陆回来,应该会和我们汇合。”

“不行!”诺因跳起来,拍桌反对,“我可负担不起他们的食费!”红龙们不友善地瞪他,七嘴八舌地嚷道:“谁稀罕你喂啊!”

“我们是给杨阳小姐面子,不然谁甩你!”

“你招待我们也不吃,我们会自己觅食!”

想到这个“觅食”代表的意义,众人冷汗涔涔,为这帮食客头痛。

诺因毫不畏惧地‘挺’直背,魔王一家特有的异能全面散发,***住越吐越来劲的红龙。

“你们——”纤细的食指差点戳到萨姆的鼻子,“至少分三个去西城,那里有你们最喜欢的龙之息。”这个建议倒是投红龙们所好,相顾颔首。

于是,第二天近午,西城首府赫拉特的宰相府‘门’口,出现三名不速之客。

维烈呆若木‘鸡’,久久发不出声音。贝姆特用手肘捅捅他:“你朋友?”

“这…这个……”

魔界宰相深深苦笑,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再然后,中城城主收到夙敌的诅咒信。

※※※

北城的***吸引了世人的目光,因此笼罩在其他地方的‘阴’云,都在无心间被忽略。

南城梅迪下界东部大港莫尔斯——

“凯伊将军!”

一个传令兵匆匆跑进港口附近的军用建筑,手里握着通关证明。闻声走出的年轻人身穿淡绿‘色’的军服,面目俊秀,领口却不自然地敞开,头发也有点散‘乱’。身后跟着个满脸含‘春’的‘女’军官。对此毫不纳罕的传令兵径自‘挺’身汇报:“东城的海军有不正常的集结现象!”

“多少?”任临时对象在背上画圈圈,四璧之一的年轻将领不动声‘色’地问。

“没有超过常规警备的船数。”

哦了一声,凯伊敛眉沉‘吟’,在顷刻间下了决定:“不用担心,既然没杜绝我们的探视,就不是针对我们的行动。可能是要出兵北城,所做的补给吧。”传令兵瞪大眼。‘女’军官置若罔闻,挑逗行为变本加厉。

“这可不得了!一定要通知大人!”

“嗯,我会亲自去一趟。你们也别太紧张,我们占据陆地,只要让魔法师把守港口,他们就上不来。”凯伊淡淡地道,沉稳的语调隐藏了漏‘洞’。虽然法师可以远程攻击,但南城的术士以白魔法师为主,白魔法只有到高阶才有攻击咒文,而且东城同样有‘精’锐的魔法师部队。

“是!”传令兵心悦诚服地退下。她一走,凯伊就抓住‘女’郎的手,无奈地叹道:“别闹了,兰娜,没听到有紧急军情吗?”

“嘻嘻。”‘女’军官用另一只手缠住他的脖子,大胆地偎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会摆平。”

“喂,适可而止,当初说好只是玩玩。”

“怕啥,我又不会告诉你老婆。”

我不回应你,你才会跑到她面前造谣生事吧。在心底冷笑,青年的‘唇’畔却漾开纵容的弧度,使他出‘色’的五官更为亮眼,安抚的动作也熟练而富有技巧:“真拿你没办法,晚上过来,我会喂饱你。”

“那我只好先去街上消消火咯。”目的达成,兰娜娇笑着离去。

男妓吗?和我也没什么区别。扣好领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凯伊走出军部。这里驻扎着四万将兵和不到两百艘战船。去年东南两城合作与尼普亚斯大陆通商,对外贸易带来丰厚的利润,加上有信赖的部下镇守,尽管梅莲可对罗兰的野心和为人有所提防,还是渐渐麻痹大意。

先到训练场晃了一圈,‘女’兵们都坐着叽叽喳喳聊天,看到他来才慌忙起立‘操’练;而少数男‘性’士兵目不斜视,依旧挥汗如雨地练习。满意地瞥了眼,凯伊和带头的将官点头为礼。

经过和西城的连番战事,梅迪军损失惨重。灰水河一役,连主力风骑士团也只剩下一半人,不得不吸纳男成员。为了避免发生问题,梅莲可公平分到四位将军麾下,然而这样也等于埋下了祸患。

做完例行的巡逻,他前往军需处和工厂检查,然后去当地的名流家‘交’际。莫尔斯港是个繁华的大都市,种种关系错综复杂,尤其是一些眼睛长在头上的‘女’权贵‘女’富豪,哪怕他是将军,在她们的地盘上一样要打点低头,不然就‘混’不下去。

等一切搞定,已经黄昏了。

习惯‘性’地来到海边,让强劲的夏风吹散累积了一天的郁气,凯伊惬意地眯眼,遥望密密麻麻如树干的桅杆,和远处的蓝天碧海,思绪不由得跌回过去。

二十年前这里只是个萧条的小渔港。为了防范人类的觊觎者,浮岛的水族不时掀起暴风雨,‘弄’沉所有接近的船只,双方的关系极为恶劣。但也因此,金黄的沙滩保留了美丽的自然风貌,满是漂浮上来的丰富海产,脚踩上去冰凉又细密,留下的印记不一会儿就被‘潮’水湮灭。

[凯伊、凯伊!]身穿华服的小‘女’孩在前面奔跑,金红‘色’的发辫随着她的动作起伏跳跃,[捡贝壳给我!还有螃蟹!]

[小姐,等等我!]跟在她身后的男孩一边弯腰捡拾,一边要盯着她,手忙脚‘乱’下越落越远。

[讨厌啦,叫我芙尔。]小‘女’孩转过身,叉腰教训。男孩回以腼腆的笑容。

小姐真的好好,不像以前那些主人一样打骂他出气,还让他和她平起平坐。

玩累了,他们并肩站着观赏日落,‘女’孩深深叹息:[这儿真美。]

[嗯!]

[凯伊,我想叫妈妈把这里买下来,你说好不好?]

男孩惊讶地转过头,冲口道:[不行啊,小姐!这里还有很多渔民,你把地买下来,叫他们怎么办?]‘女’孩不悦地皱皱鼻子:[那些脏兮兮的人吗?赶跑就行了啊。]

[不行!]气愤之下,男孩忘了身份差距,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门’,[你太任‘性’了!这种事绝对不可以!]

啪!一只大贝壳砸在他额头上,伴随着尖利的怒骂:

[跩什么!你不过是我的奴隶罢了!]

原本‘荡’漾着温暖‘波’光的眼神骤寒,缓缓抬手,看着手指上的婚戒,年轻的将军冷冷一笑。

从奴隶到丈夫,这身价倒是涨得满快。

伸了个懒腰,他收起情绪‘波’动,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冷却沸腾的心。

“啊~~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

第二天清晨,凯伊搭乘空浮舟来到上界。

四璧里,身为下任城主继承人的蕾雪名义上是将军,实际不通军务,负责的领域更接近文职,常年代替梅莲可管理下界;卡特因为在灰水河之战中被贝姆特砍下一条手臂,受照顾待在宫里养伤,而他本身也不擅长这方面的工作,担子就大部分落在凯伊和另一位将军芙瑞尔肩上。但芙瑞尔有如今的地位多数是靠着显赫的家世,才干和资历并不是很高,结果凯伊隐隐有了军中第一人的趋势。

走进外观更像神殿的王宫,前来迎接的‘女’官小声提醒:“大人最近心情不好,您要小心。”

“怎么了?”

“米利亚坦城主去世了。”

“啊……”凯伊恍然大悟,垂下的眼浮起思量。‘女’官继续碎碎念:“大人甚至想发兵收拾那个叫伯都的‘混’帐,说是赛雷尔大人暗杀,谁信!”凯伊保守地赞同:“我也不认为赛雷尔会做出这种事,但同样没有证据证明是伯都王子谋害了米利亚坦城主。”

“嗯,所以大人才犹豫不决。”

到达目的地,‘女’官行礼退下。凯伊叩了叩‘门’,里面响起一声“进来”。

梅莲可站在窗前,似乎神思不属的样子,听到声音才回头,比了个手势:“凯伊,坐。”

“百忙中打扰,请大人恕罪。”

“呵,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拘谨了。”南城城主身穿典雅的白‘色’礼裙,‘胸’口和裙摆透出晶‘艳’的红,掩盖了略带疲倦的气‘色’,相比同为‘女’‘性’统治者的拉克西丝,她的美貌更锐利,气质却偏沉肃,“是有人对你嚼舌根了吧,不用担心,我没事。”

凯伊这才端正地入座,梅莲可也在他对面坐下:“你今天来,是莫尔斯港出了什么事吗?”

“不,一切安好。”

如果那名传令兵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她的将军居然隐瞒了东城的动向。

“大人,恕我直言。”谢过‘侍’者送上的饮料,凯伊反客为主,“您是否想要出兵北城?”梅莲可苦涩地牵了牵嘴角:“无论个人意愿还是现实角度,我都不想。”凯伊意外地眨了眨眼。

梅莲可对米利亚坦依然旧情难忘,但是他的死法太不象话,竟然是死在‘女’人‘床’上!让她提不起劲报仇。

“不过我也不想饶恕杀害他的凶手。”定了定神,梅莲可咬牙道。凯伊放下一口没动的茶杯,恳切地道:“大人,请慎重。我城距离埃特拉路途遥远,从陆路必须借道中城,从水路要借道东城。就算两城同意,长途跋涉诸多不便,光是补给就要‘花’去大量的物资,决非目前的我城能够负担,何况我们的背后还有个西城虎视耽耽!最重要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

“嗯。”梅莲可无‘精’打采地点头,这也是她动弹不得的原因,“出动大军是不可能,也没必要,我现在担心的是东城会不会趁虚而入。”

“这…几乎是必然的。如果北城内‘乱’,于公于‘私’,罗兰城主都不能坐视。”

“平‘乱’也罢了,我怀疑他会乘机吞并!”

“大人,虽然白银之谷因不明原因冰封,青红骑士团也两败俱伤,但蓝龙骑士团和其他部队都安然无恙,不会任由罗兰城主长久干涉内政。如果他要挥军***,到时城内空虚,我们从海上‘骚’扰,他们首尾难顾,必定退兵。”凯伊有条不紊地分析。梅莲可颔首赞成,‘露’出信任的微笑:“那监视工作就‘交’给你了,务必警惕。”凯伊肃然以应:“是!”

“对了,芙瑞尔一会儿会来汇报西部边防的军情,你们夫妻可真默契。”放下心头的忧虑,梅莲可笑着调侃。凯伊赧然道:“这…这是巧合,我们没有约好。”

“所以啊,心有灵犀。”

凯伊尴尬得手足无措。梅莲可轻笑出声,眉间流‘露’出淡淡的羡慕。她自己丈夫病故,‘女’儿出走,家庭方面实在称不上幸福。

“啊,差点忘了,你有什么事?”梅莲可好不容易想起对方还没有说出来意。凯伊迟疑了一下,单膝跪地:“大人,我接下来报告的事,有构陷同僚的嫌疑,所以希望您听我说完,再来判断我是否造谣诽谤。”梅莲可情不自禁地握紧扶手,理了理心绪,坚定地道:“你说,我相信你。”

“是这样的,三天前的深夜,有船只在码头秘密‘交’易,被我截获。但对方出示您的手谕,要我别管……”

“我的手谕?”梅莲可忍不住打断。

“对,有盖章的通行证。签名和您的笔迹一模一样,上面不是。我以此提出质疑,对方说我无理取闹,签名和盖章是真的就是真的。争执间,几位祭司从船上下来,为首的……是凯琳娜大祭司,她命令我马上离去,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事。临走时我瞥了一眼,看到一个长得很像布鲁诺团长的人。”

“你的意思是,她和圣骑士团的余孽暗中来往!?”梅莲可震惊地起身。凯伊叹道:“恐怕是的。”

“……凯伊,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这件事太过重大,必须有证据才能调查,你有吗?”

“有。”年轻的将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制的徽章,双手递上,“我也知道此事不能等闲处理,一离开港口,就派人盯着她们,半途雇佣贫民窟的小孩,偷走了凯琳娜大祭司的圣徽。”

这是铁铮铮的证据。

颤抖着接过,梅莲可颓然坐下,叹了口长气:“蕾雪,你这又是何必。”

拥有印章,能模仿她笔迹的只有代理城主蕾雪依娃。她的动机也很好推测,希莉丝借拉克西丝的帮助迅速崛起,要粉碎她的野望,当然和敌对势力牵线。

“不,大人,我认为蕾雪不知情。”凯伊摇头反对。梅莲可这才发现他还跪在地上,连忙让他起来。

“怎么说?”

“我和蕾雪共事多年,她的为人我很了解,决非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可能是其他高阶祭司自作主张。蕾雪是她们看好的继承人,希莉丝公主的行为,无疑是对她们权威的挑衅;而拉克西丝陛下是魔族的后代,她们暗中援助代表神权的圣骑士团,也很正常。”

“嗯。”梅莲可连连点头,注视部下的眼神溢满赞赏,“凯伊,你做的很好,这次多亏你。”凯伊垂首表示不敢当。梅莲可摆摆手:“不,我明白的,那些家伙总是仗势欺人,你有勇气追查下去,是我城之福,今后也要保持这种作风。”

凯伊微微一僵,下垂的双眸闪过冰冷的流光。

保持?你可会保我?这次若不是我拿到证据,下场绝对是身败名裂。

“辛苦了,这件事就‘交’给我。难得回来上界,你好好放松,休息几天吧。”

“是,多谢大人恩典。”

※※※

“凯伊!”

迎面撞上从会客室走出的丈夫,身穿戎装的俏美‘女’郎一个前扑,紧紧抱住他,“我好想你哦!”

“嘘,芙尔,在这里不能喧哗。”凯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芙瑞尔嘟嘴不依:“讨厌,见到久别重逢的妻子,竟然连亲一下也不肯。”凯伊安抚地轻拍她:“乖,先办完正事,到时你爱怎么亲怎么亲。”

“不是我亲你啦!”气恼之下,芙瑞尔狠狠堵住他的‘唇’。凯伊没有抗拒,顺势搂住她的腰。

陶醉之余,却有一股深沉的悲凉从‘女’将军心底升起。

凝视她的眼毫无‘波’动,与他的动作呈现鲜明对比。

记忆里,曾经有个小男孩带着腼腆的笑容,递给她一束‘花’,柔声唤道:[小姐。]

凯伊,你的心,在哪里?在哪里!?

难道因为我说错一句话,你就永远不原谅我?

“芙尔,再亲下去,我要窒息了。”轻轻拉开她,凯伊捏捏她的鼻以施薄惩。芙瑞尔哼了一声:“我去向大人报告,晚上不许‘乱’晃,在官舍等我。”凯伊举双手投降:“是是。”

转过拐角时,一具娇躯伴随着香风偎近。凯伊有些烦躁地想推开,瞥见一身高级文官服,手停在半空,让对方偷了个‘吻’。

“琳加,饶了我吧,没看到我老婆来了?”

“嘻嘻,所以我只是帮你消消毒啊。”对方又‘摸’了两把,才意犹未尽地离去。凯伊下意识地用手背擦嘴,对上一双大睁的清朗眸子,怔了怔,绽开真心的笑容:“嗨,兄弟,好久不见。”

“你不该这样。”四璧另一位男‘性’将领卡特罗纳沉声指责,平凡的脸上是深深的不苟同。

“没看到是她纠缠我吗?”凯伊拍拍起皱的军服,语气‘裸’‘露’出一丝倦意,“她是后勤部长,不给她一点甜头,我的士兵就要吃掺沙的粗粮了。”卡特一窒,低下头,诚恳地道:“对不起。”

“没事,没事。”凯伊确实不怪他,因为长相普通,个‘性’木讷,那些饥渴若母狼的‘女’人从不对卡特‘性’‘骚’扰,而他也不希望这个同僚步自己的后尘,“有空吗?一起去喝一杯?”卡特笑了笑:“好。”

特地大老远来到面向平民的小酒馆,两位将军在角落坐了。卡特若有所思地看着友人一杯接着一杯地猛干,心情沉重。发泄了一阵,凯伊也冷静下来,帮他倒酒:“卡特,你不考虑退役吗?”

“退役?为什么?”

“你的手——”凯伊指指他空‘荡’‘荡’的左袖。卡特浮起淡如清风的笑意:“没关系,诺因城主帮我的剑施了永久轻量化的魔法。”

多此一举!凯伊腹诽,又灌了一口。能光荣退役,回归平凡的生活,对军人而言,是多么幸福的事!

“但这样还是很不方便吧,就算为蕾雪着想,你也该斟酌斟酌。”

“我必须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你……唉。”凯伊无言以对,静静地啜饮杯中的酒液,眸光深沉。卡特注视他:“凯伊,你是不是很想退役,和芙瑞尔隐居?”凯伊喷笑:“哈哈,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家族第一个不同意。失去将军的位子,我们的婚姻也会不保。”

“为什么!?”

凯伊沉默,半晌才缓缓地道:“我本来是芙瑞尔家的奴隶。”卡特惊讶地瞪大眼。

“因为她看上我,大人又赏识我,我才能出头。所以咯,一旦我变回小不了子,哪怕芙尔舍不得我,也是踢下去当情夫,她们再扶植一个将军出来。啊~~我应该会成为居家育儿的新好男人,带他们孩子的免费保姆。”

“凯伊……”

对僚友隐含痛楚的呼唤回了个爽朗的灿笑,凯伊举了举杯子:“摆什么苦瓜脸,喝酒,喝酒。”卡特叹了口气,食不知味地喝了几口,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嘛——”年轻的将军微笑不语,眼底闪动着宛如冰片的锐光。

他只想要回一样东西。

尊严。

※※※

创世历1038年空之月9日中城卡萨兰上界王宫——

“笨蛋!大笨蛋!”

摄政王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在房里来回踱步,大声咒骂。一旁有着新绿‘色’短发的总参谋长递上消火的茶:“阁下,请冷静。”

“冷静个屁!”拉克西丝口吐脏话,拎起他的衣领,娇‘艳’的容颜‘逼’近他,“克鲁索,你说,赛雷尔是不是个白痴?”克鲁索脸不红心不跳,镇定如得道高僧:“客观上看,不是。”

“哪里不是!他居然任由伯都那个蠢蛋把他关起来,而不是一发禁咒轰了他!”

“他不轰了伯都,和你姑息陛下,类似的心态。”

拉克西丝的嘴被无形的封条贴住,过了一会儿,才用明显属于强辩的声音道,“我可只有他一个哥哥,但米利亚坦那老‘色’鬼有一堆儿子‘女’儿,留两个不就行了。”

“无论杀几个,只要出手就是对米利亚坦城主的背叛。”克鲁索理智地分析,“以赛雷尔大人的为人,一定认为让部下动手和自己意义相同。从当时的情况看,也只有赛雷尔大人退让,才能避免内‘乱’。”

“行了行了。”拉克西丝挫败地挥手,抢过杯子一饮而尽。克鲁索依然善尽参谋的职责:“阁下,事到如今,只有让伯都即位,形成稳固的政权。”拉克西丝冷笑:“你以为凭那蠢材当得好城主?我刚刚接到线报,他连空浮舟站也忘了封锁,让他那帮弟弟逃得干干净净!”

“……这下麻烦了。”

“废话!”拉克西丝咆哮,狠狠践踏地面,“还有博尔盖德,那个得老年痴呆的银狐也已经投靠罗兰福斯——埃特拉完了!接下来罗兰那家伙应该就会派兵占领,以救世主的姿态接管一切!”克鲁索赞同:“的确很有可能,那是否要动用王室的权利干涉?”拉克西丝嗤之以鼻:“干涉?干涉的结果绝对是一帮飞龙杀过来。伯都那蠢蛋没有军符,指挥不了其他部队,唯一能动用的只有龙骑士团,可不能让最后一道屏障瓦解。”

“那只有静观其变了。”

“……该死。”

仿佛嫌上司还不够郁闷,克鲁索又呈上一份报告:“北地的瘟疫和魔兽侵袭有扩张的迹象,大迁徙导致内地‘混’‘乱’。各领主拒收难民,目前较大规模的起义已爆发了十八起,死亡人数统计中,估计不少于两万人。”拉克西丝眯起翡翠绿的眸子,倒没什么触动。最近的***已经让她麻木了,但是想到这是夙敌搞出来的‘乱’子,心情也高兴不起来。

她的王位坐得并不稳当,虽然大部分贵族慑于她的威严和兵力不敢妄动,那些总督领主却是各怀鬼胎,表面唯唯诺诺,一副忠直不二万死不辞的模样,‘私’底下全是打着观望的主意。反正只要身家‘性’命得保,无论上头坐着谁,他们都不在乎。

略一思忖,有了计较:“开放东部边境,让他们去他们最喜欢的东城。再叫拉‘蒙’带队跟去,我就不信罗兰那伪君子杀得了十几万的平民。”

“这……”克鲁索微微皱眉,不赞成将百姓做挡箭牌,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恭身领命。

这诚然是个狠辣而有效的方法,最差也能破坏罗兰完美的统治者形象,可惜帕西斯的狠毒不亚于后代,施法解放了战场上的‘阴’灵,并散播这些亡灵是向拉克西丝索仇的谣言。去年的边境战争本来就是中城理亏,***再次倒向东城。而且罗兰早就派人破坏河道,设下防线,阻挡了军队的进程。

“还有件事。”克鲁索翻了翻资料,简要汇报,“达尔邦内海的东城海军有集结现象。从船数看不像侵略,应该是水线补给。”

“哼,罗兰福斯也不会犯傻,两头作战。不过梅莲可聪明的话,倒是能给他添添‘乱’——莫尔斯港的驻军有什么反应?”

“第二天一早凯伊将军就去了上界,也命令全军警戒。”

拉克西丝满意颔首,她一向认为两位男‘性’将军比南城大部分‘女’‘性’能干得多。

※※※

在掌权者们勾心斗角,为了各自的理想和利益彼此算计时,西境还笼罩在一片祥和中。

不是他们迟钝,实在是距离太远,风尾都没扫到,当然效法那个最没紧张感的统治者,继续好吃好睡,等台风刮过来再说咯。

不过军队还是很卖力地训练,因为诺因经常会跑来监督,把一身‘精’力发泄在这儿。

其他时间,他就粘在杨阳身边,办公也要拉她作陪。

要是在东境累死累活的拉克西丝知道侄子这么不长进,一定会气炸了肺。

“杨阳,杨阳,我会写日记了。”这天,乖宝宝捧着一本新买的本子,开心地向黑发少‘女’献宝,只差没安条狗尾巴在后头甩啊甩。

“嗯,乖。”杨阳爱怜地抚‘摸’他的刘海,享受那柔软顺滑的触感。史列兰翻开第一页:“我给你看。”杨阳连忙制止他:“不行不行,这是你的心情记事,要保密。”

“哦。”史列兰似懂非懂,他并没有‘私’密的概念。杨阳帮他盖好,抬首对上他清澈如水晶的黑瞳,突然想起一双琉璃似的眸。

对了,他已经恢复记忆,可以通知希‘露’菲尔。

本来顾虑罗兰是众神的义弟,杨阳对召唤风神有点犹豫,但现在知道他不是杀害神官的真凶,这层心理障碍就不存在了。

“来,史列兰,躲到窗帘后面去,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杨阳兴起恶作剧的念头。史列兰不解:“为什么介绍朋友要我躲起来?”

“因为我想吓她一跳啊。”

恍然大悟的神祗乖乖跑到指定地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连气息也隐藏住。

大功告成,杨阳深吸一口气,唤道:“希‘露’菲尔。”

“到!”

风神依旧‘精’神地回应,‘色’泽淡青的长发宛如轻烟,秀逸的丽容笑意盈盈,眼神灵动,光彩无限,轻飘飘地落地,和友人亲热击掌,“杨阳,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杨阳涌起恍若隔世的感觉,冒险好象真的是非常遥远的经历了,随即收敛心神,笑着问道,“最近过得怎样?”

“我嘛,还是老样子。贺加斯大人那个大坏蛋,把结界封得密不透风——你呢你呢?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尽管说,能力范围内我都帮你。”

“嘿嘿嘿,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求助诉苦啦,是让你见一个人。”

“一个人?”希‘露’菲尔眨眨眼。杨阳扬声道:“史列兰!”暗黑神应声‘露’出半个身子,脸上浮着些微的困‘惑’和茫然,毫无见到故人的惊喜之情。

“兰修斯大人!!!”风神连连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赫然是她记忆里那个纯真绝美的神祗。长发委地,冰清‘玉’洁,澄净剔透的凤目像隔了万水千山亘古洪荒看进她的眼,两千年的时光刹那过去。恍惚间,她还是那个没有人形的玛那‘精’灵,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迎视他专注的目光,聆听他清冷却热切的声音呢喃:

[希‘露’菲尔……]

“你好,我叫史列兰,你是杨阳的朋友?”

心被硬生生从梦境拉出,狠狠摔得粉碎。

希‘露’菲尔似哭似笑,分不清心里涌动的是什么滋味:“您不记得我了?”杨阳也万分错愕,冲口道:“史列兰,你不认识她!?”史列兰点点头,语气却有一丝不确定:“不认识。”

怎么回事?杨阳被意外的发展‘弄’懵了,手足无措地杵在一边。希‘露’菲尔垂下头,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化为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洒在地上。

“你……”史列兰莫名的难受,从见到这个人起,他就感觉心脏像被刨出来一块,无所着落的空虚。没有印象,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我是风神,风神希‘露’菲尔。”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希‘露’菲尔绽开泪湿的笑靥,走上前单膝跪地,托起一缕发丝恭敬一‘吻’,颤声道,“愿为您效劳,今后您有什么差遣,请呼唤我的名字,我会立刻赶来。”

“希‘露’菲尔!”眼睁睁看着友人消失,杨阳又是心疼又是后悔,一肚子问号,正要质问当事人,只见他满脸水痕,吓了一大跳,“史列兰!?”

“杨阳……”史列兰眼泪汪汪地瞅着她。

“乖乖,怎么了?”杨阳抱着他温柔呵哄。史列兰哽咽道:“不知道,就是好痛,‘胸’口。”

‘胸’口?杨阳皱起眉,若有所悟:莫非他的记忆被贺加斯动了手脚?

※※※

“肖恩!”

牵着还在啜泣的史列兰,杨阳气势汹汹地冲到军营。呼啦一声,原本认真‘操’练的士兵蜂拥而来,关怀地发问:“小史,怎么哭了?”

“谁欺负你?我去揍他!”

“来,用姐姐的手帕。”……

“安静——”闻声走近的诺因大喝,右手利落地一挥,“统统回去重做二十遍!”无人抗议,黑压压的人‘潮’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中城城主和棕发的军团长。

“杨阳,什么事?啊,史列兰哭了!”肖恩慌忙用袖子帮学生抹泪。诺因大怒:“哭啥!你的样子已经够娘娘腔了!”史列兰吓得差点噎住。杨阳更大声地吼回去:“现在问题不是这个!”转向宿命的另一半:“你能联系上索贝克吗?”

“不行,我试过,他好象在有结界的地方。”肖恩神‘色’黯淡,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史列兰,“是帕尔欺负他?”

“不是不是,是他体内那位。”因为协调神的身份太惊爆,泄‘露’会造成非常糟糕的影响,知情者都习惯用“那位”代称。

“这样啊,可是我没法叫帕尔来。”肖恩为难地搔搔头。杨阳懊恼地咬住下‘唇’。诺因奇道:“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我也是猜测,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很过分。”

“杨阳,别去找贺加斯。”史列兰拉拉监护人,说出自己的经验之谈,“他会关你禁闭。”

……我更想揍他了。杨阳咬牙。

贺加斯?拉长耳朵偷听的众人愕然:怎么和协调神同名?诺因敏锐地注意到,眯起眼:“你们还敢开小差?想再罚二十遍吗?”

“不!”众人齐声惊呼,立即全神贯注,把疑问抛到九霄云外。

“阳,你太轻率了。”设下隔音结界,诺因训斥。虽然西境的人民比东境信仰薄弱,但对魔导国世代供奉的协调神还是存有敬畏,也敌视和他对立的‘混’‘乱’神。杨阳涨红脸:“对不起,我一时气昏头。”

“算了,待会儿……”一言未毕,诺因感到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

“呀!”‘女’兵们发出惊吓的叫声,男‘性’也略带不安地面面相觑。

又是地震,最近地震怎么这么多?

黑发王储深深蹙眉,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

与此同时,西城首府。

“哇!地震!”办公室里,负责书记工作的白凤佣兵团长刚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就跳了起来,慌忙往外冲。书桌另一头的原南城满愿师却毫不惊惶,托着颊喃喃自语:“奇怪,已经第二次了——小亚,你怕啥,有维烈在。”

“对哦。”费路迪亚收回开‘门’的手,抚‘胸’松了口气。隐捷敏亚人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灾难。

魔界宰相清俊儒雅的脸庞笼罩着‘阴’云,搁下羽‘毛’笔,道:“费路迪亚,你先帮我看着,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咦?”两人一愣,轩风关心地问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维烈回了个勉强的笑容:“不用,我睡一觉就好,麻烦你们了。”语毕,走向隔壁的卧室。

再次来到镇魂镜[审判]的内部空间,维烈清晰地感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张力。悬浮的茧里空无一人,只有流质的物体像活物般涌动。茧上坐着一个白衣‘女’郎,仿佛闭目养神般一动不动。

“王……”温润的嗓音不自觉地沙哑。

“维烈,你来了。”没有诧异,魔王睁开双目,冷厉如刀的视线直直扎进维烈的心,刺得他微微发抖。

那双眼,是浸血的森然,蕴涵着焚天灭地的恨,和千年前一样。不,更可怕。

“您…您怎么了?”深吸一口气,维烈才得以顺畅地说话,“是世界树出了什么事?”菲莉西亚轻声一笑,清秀的五官透出不相符的残酷:“你在担心?那棵树如果倒了,你应该高兴吧——你的王可以脱困了。”维烈尴尬地沉默。

“算了,本来就没指望你这假惺惺的家伙对我有多少忠诚。”

“王——”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些虚伪的话!”菲莉西亚提高嗓‘门’,下一秒,怒‘色’敛去,换上‘艳’丽的笑靥,看得维烈打了个突,因为这转变太剧烈,太不正常,“算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的帮忙,我哪能用血咒吸取生气。”

“王!”听到最后一句,维烈跪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求求您,到此为止吧!您的后代,是无辜的啊!求您再等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想出办法,让您和世界树分离!”

“等?我等了一千年,你拿出办法了吗?”

“这……”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废话。”菲莉西亚冷冷打断,姿态优雅地拂了拂漆黑的秀发,“我有我的做法,何况我也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维烈微弱地道:“您的后代,是您的东西吗?”

“哈!没有我,哪来的他们!特别是诺因和莉莉安娜!那两个小鬼夺走了我的力量!我也要让他们尝尝那种痛苦的滋味!”

定定注视主君快意的神情,维烈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的王,已经被怨恨彻底‘逼’疯。

而这……也是他的罪孽。

深深低下头,魔界宰相全身被无力感和痛悔充斥。

“怎么不说话了,维烈?”察觉他的动静,菲莉西亚眯着眼微笑,紫眸流淌着深不见底的恨意,语声却极为轻柔,“你可别跑去告密,不然,我只好用关键词控制你的行动。要知道,我并不想那么做,闹僵大家难看。”

“……我不会背叛您。”

“这样最好。”菲莉西亚笑得不带笑意。

快了,她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回报一切的时刻。

※※※

菲莉西亚并不想毁灭世界。

不同于大部分草菅人命的魔族,对这片生她养她的大地,她还是有很深的感情。但她当初想保护的是同时代的人们,如今的人不在她关心之列。

正因为“调和”的意志减弱,世界树受到了影响。

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她的人生被破坏得支离破碎,既然如此,那些罪魁祸首,享受她的恩泽却不自知的人,也一个别想好过!

眼前的人是她最难处理的对象。追根究底,一切都是他放纵惹出来的祸事。但是他又救了她,救了帕西斯,救了肖恩,千年来一直关注他们。恩与仇‘交’融,无法清算。

“维烈,你和肖恩师父一样,都是善良的老好人,可是你们造成的伤害,却比席恩那种恶人还大。”回首过去,魔王苍凉地总结。魔界宰相黯淡的黑眸直视她,久久说不出话。

※※※

空之月12日,东城向北城出兵,得到消息的西境总算有了一点危机感。

其实百姓并不真正理解罗兰此举的意义,只是隐隐感觉到:魔导国的格局,似乎被打破了。

“你到现在还要袖手旁观?”

希莉丝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质问。诺因回以漠然的神情:“我又能干什么?”希莉丝瞪着他磨牙:“不是你能干什么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你急个啥,老妖婆已经派兵了。”

“啊,是吗?”希莉丝的脸‘色’‘阴’转晴,双手合十做膜拜状,“果然还是陛下可靠。”雷瑟克皱眉道:“我不赞成陛下这次的做法,怎么能把民众牵扯进战火。”诺因不以为然:“你这是理想主义,老妖婆没错。但她还是太偏心了,应该强迫那些领主打头阵,还有拖后‘腿’的贵族。”

“对了,是该大扫除一下,不然将来陛下连出征也没法出征。”希莉丝颔首赞同。雷瑟克却摇了摇头:“领主们是有援助王室的义务,但贵族是我国的根基命脉,不可随意牺牲。”

“喏喏,这就是问题的症结。”诺因打心底唾弃。他忘了,拉克西丝再怎么开明叛逆,也是受正统教育成长,和平民出身的他不同。

肖恩自管自吃东西,这种场合他向来不发言。

“别吃了!”希莉丝不爽地拍了他一记,“你有什么意见也说出来。”

“我没意见。”肖恩说真心话。即使有他也会憋着,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徒弟和徒孙。看出他的心结,希莉丝眯起眼:“你到现在还没觉悟?万一哪天你和索贝克面对面作战,你怎么办?投降?”

“帕尔不会和我正面为敌。”肖恩眼神一黯,“他说过了。”这个徒弟把他放在心尖上,反而是做师父的他狼心狗肺。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帕尔才不会撒谎!”

咚咚。诺因无动于衷地敲敲桌面:“夫妻吵架去外面吵。”希莉丝面红耳赤。肖恩也神‘色’微赧,随即肃容正‘色’,凝视义孙宛如紫晶的眸:“诺因,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

“你选择了‘女’魔头,对吧?即使将来你和你的亲生父亲兵戎相见,你也不在意?”

会议室里一阵压抑的静默,被诺因冷漠的语调打破:“废话。”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他都不在乎了,我干嘛在乎?”肖恩本来沉着脸,闻言又‘露’出些微笑意:“你还是有点在意的。”诺因‘色’厉内荏地大吼:“才怪!”

“他毕竟是你的生父,‘女’魔头再像一个父亲,也是‘女’的,她宠你。换作帕尔,早把你扔到前线磨砺了。”不理会他的嘴硬,肖恩径自分析,琥珀‘色’的双眼凝聚着沉静的决心:“我不会让你和帕尔走到那一步,但‘女’魔头我管不着,这是她和罗兰的战争,我希望你也不要‘插’手。”诺因冷笑:“你太天真了,罗兰福斯会只要一个东境就满足吗?如果老妖婆败了,我也会为她报仇。”

“这是理所应当。”肖恩轻叹,明朗的俊颜不再是过去的童稚璀璨,浮起深深的疲倦,“我的意思是,你考虑过自己的未来没有?就算你为她报仇,又怎么样?只会进一步扩大战事,造成更多无谓的死伤。老实说,我觉得这个国家是该改朝换代了,反正你也不想当国王,何不妥协呢?”

在场的军官都面‘露’不忿,若这番话不是身份特殊的肖恩说的,绝对是大逆不道,足以用叛国罪绞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诺因甩甩头,倒是没生气,本来他就没什么爱国心责任心,“但我不会妥协,这是原则问题。老妖婆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必须回报她。西境是我的领土,我也不会让罗兰福斯侵略。”肖恩挫败地叹息:原来他的义孙根本不在乎国家气运、百姓生死,那说什么都没用。

“没错!”‘精’兵团团长沙里西恩昂扬地道,“如果罗兰城主觊觎王位,那是叛臣行径,理当处死!”余人纷纷附和。肖恩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一向不理解所谓的王权、正统。东方学舍是综合机构,没有国与国的分野;之后也在民间漂泊,看多了上位者剥削民脂民膏的恶行。一个国家走到尽头,不是应该干脆地灭亡吗?为什么还要用民众的生命去阻挡?何况,罗兰不反,拉克西丝又能容他了?

狗咬狗,一嘴‘毛’。

在心里下了个粗俗的比喻,肖恩继续啃杨阳烤的苹果派,把逐渐热闹的讨论当作耳边风。

“肖恩!”

一看到从会议室走出的剑术老师,史列兰高兴地迎上前。捧书阅览的杨阳慢了半拍。她并不是无权参加,而是诺因不想让半身的祸水脸干扰会议,连带她也自愿留在外面。

“哦,史列兰。”肖恩习惯‘性’地‘揉’‘揉’学生的发梢,这个纯真乖巧的神祗总让他想起已故的徒弟们。

说起来,我和帕尔都是不该滞留现世的人。

“辛苦了,肖恩。”杨阳温言道,眉间是安抚人心的和煦。肖恩绽开发自心底的笑靥,附耳道:“杨阳,等一切结束,我们再一起去旅行好不好?”黑发少‘女’的眼神柔和下来:“好啊。”

“说什么悄悄话!”诺因不悦地看着这一幕。肖恩故意气他:“嘿嘿~~不告诉你。”

“过来!你皮痒了!我们去打一架!”

“是你皮痒了吧……”

“我也加入!”史列兰兴冲冲地追上去。杨阳面带微笑地跟着,眼底却沉淀着苦涩和憧憬。

如果真的有这一天就好了。

太多的牵绊:神官的仇,与诺因的‘交’情,满愿师的头衔,战‘乱’的时局……绑住了那双曾经无忧无虑的双翼。

※※※

神殿的苹果已经成熟,耶拉姆和昭霆采了两大篮回来。看了一会儿,肖恩道:“叫维烈来吧。”

杨阳欣喜地展颜,她明白友人对父亲尚有心结,不敢主动提起。

中西两城积怨千年,决非短时间内能够抹平,高层之间只得秘密往来,诺因早就准备了一个传送法阵给会空间魔法的西城宰相。

维烈的面‘色’非常不好,人也无‘精’打采的。见状,同伴们都关怀地询问,被他敷衍过去。

“你搞什么,忙也要注意身体。”末了,肖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维烈回以开怀的笑容:“没事,我只是有点累。”

“所以才叫你休息。”肖恩指指篮里‘色’泽‘诱’人的果实,“还有红酒苹果酥和蓝莓馅饼,我和杨阳一起做的。”

“哈哈,那一定要尝尝。”

“我做了‘奶’油泡芙。”莎莉耶不甘寂寞地举手。昭霆一‘挺’腰板:“我也做了巧克力蛋塔和草莓布丁。”耶拉姆吐槽:“那东西能不能吃还有待商榷。”昭霆龇牙咧嘴地瞪他。

“维烈,坐。”杨阳拉开椅子让父亲坐下,对两个友人道,“昭霆,莎莉耶,帮我拿点心。”

“我来!”史列兰自告奋勇。结果‘女’孩们一窝蜂地冲进厨房。

铺着方格子桌巾的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甜点。白瓷杯发出浓郁的咖啡香,飘散在阳光明媚的房间里,温馨的景象淡化了魔界宰相心底的‘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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