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之月初,西境的上层基本上都处于沸沸扬扬的状态。
“我敢打赌,那个叫什么朵的女人一定是罗兰·福斯坑死的!”
诺因一拳擂在桌子上。他虽然长了一岁,行事却半点没有成熟的迹象。
而他的判断,严格说来也是基于偏见,因为手头完全没有可供分析的情报。
“是朵琳。”杨阳纠正,同时举杯为美女哀悼。昭霆和莎莉耶有样学样。轩风对罗兰的印象还很好,情不自禁地为他辩解:“害死朵琳公主,对罗兰城主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着了!可以少一个饭碗,可以得到向北城喷火的机会,可以捞到一大笔精神损失费,等等等等!”诺因强词夺理。
“这都不应该在现在的时机点吧。”轩风一句话堵回,转向友人,用一种轻柔的口吻道,“小阳,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希望你别生气。”杨阳回以和煦包容的微笑:“什么?你尽管问。”
“那个…你师父是在净之月下旬遇害的吧?”
杨阳的脸色变得煞白,颤抖的手指险些握不住茶杯,勉强嗯了一声。耶拉姆抿紧唇,眼中射出仇恨的火光。轩风干咳,在两人的杀气下微微瑟缩,音量也不觉小下去:“那个时候罗兰城主在哪?”
平地惊雷。人人都没想到这一点,当下瞠目结舌。
“对啊!”诺因冲口道,“他当时被老妖婆软禁,根本不可能搞花头经!”杨阳眼前金星乱舞,激动地起身:“那…那是谁杀了神官?”难道她找错仇人了?这……这……
“反正不是他。”诺因实话实说。他固然冷酷无情、自私专断,却不会颠倒黑白。杨阳冲击得失神,一时无语。耶拉姆皱眉道:“我不认为,那封信就是铁铮铮的证据。”
“可能是他的部下擅作主张吧。”贝姆特也说公道话。昭霆帮腔:“是啊是啊,罗兰城主既然不是真凶,那宰了他也没用。还有,神官先生和索贝克长得一模一样,索贝克是罗兰城主的老师,罗兰城主杀神官先生,不是很奇怪吗?”这回耶拉姆也没了声音。
“总之,这件事可以慢慢调查。”轩风温言劝慰。她倒不是一味偏袒罗兰,而是慎重考虑了冰宿、肖恩和帕西斯与两方的复杂纠葛,所做的调解。只要没看到帅哥,她头脑之敏捷不亚于冰宿。这会儿史列兰因为在庆生会上喝太多,正宿醉酣睡中,免去了外在干扰。
肖恩开心地道:“我会想办法联络帕尔,问他真相!”宿命的另一半和徒孙冰释前嫌,在场数他最高兴。杨阳回过神,朝他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老实说她也松了口气,否则报仇的那天再跳出个星华,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尽管凶手因此石沉大海。
可是,这样那些市民不就是枉死的了?差点连罗兰城主也被我杀掉。想到深处,杨阳愧疚得坐立难安。看出女儿的心情,维烈平和地指出另一个被众人忽略的关键:“无论如何,红石山脉是中城的领土,东城偷偷侵占,总是不对。”
“没错!”诺因双手环胸,狠狠地道,“罗兰·福斯那家伙,总是背地里耍阴谋,这次一定也不例外!”贝姆特故意跟他唱反调:“证据证据,拿出证据来。”诺因瞪目,对心腹喊道:“雷瑟克!”
军务长火速呈上整理好的情报。中城城主不满地翻阅:“这么厚一叠?叫吉西安回来,他在两句话就能汇报。”
“这个…要看陛下放不放人。”
“不管!”
“……”
霸道。众人抹汗,不约而同地腹诽。
说归说,常年泡在书堆里的诺因阅览速度奇快,不到半分钟就看完,往桌上一抛,迎视众人好奇的目光,扼要叙述:“罗兰·福斯带他老婆回北城探亲,第二天下界发生意外,他陪米利亚坦那老色鬼去视察,委托巴曼保护,结果巴曼疏忽,害他老婆被道格拉斯**,然后朵琳那女人就穷极无聊地自杀了。”
由于消息太惊爆,众人消化了好一会儿。
“天哪!太惨了!”贝姆特由衷同情,“这对男人可是奇耻大辱!”轩风激愤地握紧拳头:“是啊!太过分了!一定要把那个**犯大卸八块!”她是女权主义者。希莉丝喃喃道:“这样罗兰·福斯就算踏平北城也没人会说话了。”诺因蹙起眉头:“对,所以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水分。”
“不可能的,罗兰城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杨阳反驳,摆脱了仇恨,她恢复往日公平沉稳的心态,“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他不爱朵琳公主,把她当成麻痹北城的棋子,也不会这么待她。何况时机哪能掌握得那么好。他就笃定青龙骑士会大意,朵琳公主会碰上红龙骑士?”
“唔~~~~”
“那个**!当初就觉得他不是好东西!”昭霆咒骂。莎莉耶奇道:“你认识他?”昭霆摆摆手,炫耀地道:“在雷南郡,他被我和阳、死小鬼联手扁成猪头,扔进下水道。”杨阳呵斥:“不要信口开河!”
“就是,多亏蓝龙骑士,我们才保住小命。”希莉丝也瞪了同伴一眼,拍拍手示意大家把注意力转回正题,“总之,无论有没有内幕,这件事不会就这么了结。如果巴曼不当场自刎谢罪,就会找道格拉斯算帐。而道格拉斯也不是白痴,这仗有得打了。”诺因颔首赞同:“可以想见北城会鸡飞狗跳。”
“抢劫又不是大罪,何必打仗呢?”肖恩困惑地问。至今他还把抢劫和**划等号。希莉丝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给我闭嘴!”众人汗颜。
“银龙王会调停吗?”维烈提出意见。杨阳沉吟道:“这个嘛,银龙王一向不问世事,这又是内乱,应该不会插手。”耶拉姆补充:“赛因先生肯定不会坐视两支龙骑士团内讧。”
“对哦,还有赛因先生,希望他能阻止。”
“不可能的,就算青龙骑士不将功赎罪,罗兰城主也不会善罢甘休。”莎莉耶人小鬼大地道。经过这些天的魔鬼特训,她俨然有了情报官的架势。贝姆特喝了口茶:“他发飙是人之常情。”因为是发生在远方的事,他多少有点隔岸观火的风凉。诺因提醒:“北城如果被吞了,你也不会好过。”
“你姑姑会坐视他吞吗?”
“……这倒是。”
“还有件事。”维烈提高嗓门,清俊的眉宇凝聚着忧虑,“我始终不放心席恩。既然他已经逃出摩耶,就可以随便选择身体。大家最近要小心陌生人。”几个少女一齐打了个寒战,昭霆搓着手臂上的疹子道:“如果有照妖镜就好了。”肖恩眨眼:“照妖镜?”
“照妖怪的镜子。”
“他不是妖怪,是我哥哥啊!”
“是是,他是妖怪,你是人。”昭霆诚心安慰。肖恩无力地垂下肩膀。杨阳轻拍他的背:“别担心,他出来你不是会有感应吗?可以的话,跟他好好谈谈。”肖恩郁积数日的愁绪总算散了些,点点头。
“杨阳。”
随着开门声,略带惺忪的嗓音悦耳地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瞥眼间,轩风“啊啊啊~~~”地尖叫出声。
黑发神祇衣衫不整地出现在玄关,懒懒侧倚的身姿透出无限风情,美绝尘寰的脸浮着红晕,更添丽色,整个一祸水模样。只是稚气的揉眼动作稍稍破坏了他的形象,撒娇的语气亦然:“我头好痛,口好渴。”
“去冷水里浸一浸,包你清醒!”诺因恶声恶气地道,引来女士们的怒目而视。史列兰哆嗦了一下,往后缩了缩。杨阳端着自己的杯子迎上去:“来,喝了就舒服了。一会儿我让厨房给你熬碗醒酒茶。”
“我去!”肖恩自告奋勇,他已经把史列兰当弟子疼爱。
呜,我也想和小史间接接吻。轩风心思不纯正地长吁短叹。希莉丝第一个将视线从那绝色的容光拔离,投向师兄,正色道:“元帅…不,陛下那边更需要吉西安,暂时就别叫他回来了。但是最近情报部一定要提高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回报。”雷瑟克沉着地道:“我已经吩咐过他们。”
“还有你和肖恩的部队要加紧训练。”诺因扔给师妹一只橘子,“说不定随时会上战场。”
刚巧贝姆特也递给自家宰相一个大苹果:“收拾收拾,我们要回去了。”
※※※
局势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红龙骑士团揭起反旗,在北城境内到处作恶。青龙骑士团紧跟在屁股后面,显然不是抱着和平目的。空之月七日,白银之谷的异变惊动世界,西境的高层为之失色。
“龙谷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那帮白龙把自己冻住了?”
因为元素流动异常,远视魔法统统不能用,只能推测是超过禁咒的冰魔法。诺因不认为夙敌有如此能耐,难以置信地大喊。希莉丝没好气地道:“怎么可能。”杨阳对银龙王很有好感,惊惋地叹息。昭霆也挂念龙谷的朋友们,十分沮丧。耶拉姆回忆道:“扎姆卡特的预言果然没错,他说是王星冰封龙谷,扣除诺因和贝姆特城主,只剩下罗兰·福斯。”他依然认为神官的死罗兰要负最大责任。
“什么王星?”诺因转过头。希莉丝不以为然:“元帅才是当之无愧的王星!”
“难道拉克西丝陛下会毁灭龙谷?”
“……”
“到底什么是王星!”
“咳,是一种称谓啦。”杨阳照旧担负起安抚人形暴龙的重任,其他人已经被诺因的气势吓得矮了一截,“扎姆卡特知道吗?血龙王。他曾经和维烈合体,从他那儿得知一个预言,就是天命的王会毁灭龙谷。还有两颗星,分别是黯星和将星。”诺因不假思索地断言:“黯星一定是老妖婆,将星是我!”
“……你也不用这么贬低你姑姑。”
“我倒觉得将星是贝姆特,黯星才是你。”莎莉耶吐槽。诺因用杀人死光瞪视她,随即不屑地撇过头:“这种无聊的星象,你们也信。”杨阳苦笑道:“我本来也不信,可是真的成真了啊。”
“哼,不过是凑巧罢了。从动机推测,倒是罗兰·福斯最有可能。如果是这样,他的力量就需要重新评估,接下来也会有大动作,我要和老妖婆商量一下。”语毕,诺因大步走出会议室。希莉丝拉着**紧跟其后。留下余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扎姆卡特会发疯吧。”昭霆叹道。回答她的是深沉的静默。
※※※
当晚,一群意外的访客来到米亚古要塞。
总共五头红龙耀武扬威地盘旋了一阵,降落在城主府前面的广场上。吓得附近的居民和卫兵惊惶不已,直到满愿师出来才平息了一场骚乱。
“太好了!你们没事!”杨阳喜出望外地迎向五名龙之化身。其中一个红发男子带头行礼。对这位主君重视的少女,他们都不敢怠慢:“好久不见,各位。”
“是啊,好久不见,别的大块头呢?”昭霆兴奋地蹦蹦跳。领头的红龙神情一黯,咬牙道:“都被封住了,大概要几百年才能出来。”和他们的王一样,这只也没有时间概念。
众人一愣:“咦!”希莉丝反应快,叫道:“银龙王他们只是被封印吗?”
“对,我们事后调查过。要毁灭龙谷,那人也没这本事。”
“进来再说。”发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诺因做了个手势。但是他很快后悔了,饿了一天的红龙们饥肠辘辘,扫了十桌饭菜才勉强吃饱,食量大得令人侧目。
诺因心疼地计价,换算出结果后差点抓狂。杨阳干咳一声,问道:“你们见过扎姆卡特了吧,他怎么没一起回来?还有月。”最年长的红龙答道:“王去夏尔玛大陆了,我们不能渡海,没见到他。”
“他去夏尔玛大陆干什么?”众人错愕。
“不清楚。”
“又去挖宝了吧。”莎莉耶猜测。耶拉姆冷静地道:“你们有没有看到经过?请从头到尾告诉我们。”当下换口齿最灵活的红龙讲述。听到一半时,诺因惊呼:“黑龙王在罗兰·福斯身边!?”杨阳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想什么。
“没关系,我们有扎姆卡特,血龙王。”镇定下来后,希莉丝打气。她以为[红黑白]是现任排名,扎姆卡特比巴哈姆斯强。诺因挥挥手,紫眸粲粲放光:“我不是关心这个,那可是[三首龙],传说中最强大的生物,还生存在世上,不是很棒吗?”他有崇拜强者的倾向。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的自觉!?”
“别紧张,希莉丝,罗兰城主既然放萨姆他们出来,情势就是我们有利。”杨阳安慰。萨姆摇了摇头:“黑龙族也没事。”杨阳尴尬地抠抠脸颊:“呃,是这样吗。”
“不过可能会被宰得差不多,黑龙王向来六亲不认,连父母也杀。”
“不会吧!”众人大吃一惊。红龙们重重点头:“是真的,所以黑龙都很怕他们的王。但黑龙王真的很强,比王还强。”又是一颗炸弹,炸得众人晕头涨脑。良久,莎莉耶才心有余悸地抚胸:“竟然能驾御这样一头龙,罗兰城主真了不起。”希莉丝恶意地笑道:“最好他也被反咬一口。”
“这不可能。黑龙王很重视那个人类,就是因为他被攻击才发怒。而且他们已经缔结契约了,龙决不会伤害自己的契约者。”
希莉丝遗憾地叹气。诺因冷笑:“好一张王牌。”雷瑟克提出乐观的意见:“既然知道了,就能设想对策,总比措手不及好。”昭霆举手发言:“神官先生曾说黑龙王被封印在龙眠里,那龙眠是不是在罗兰城主手里?”
“对。”杨阳接口,她就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我怀疑罗兰城主是月舞者。”这么一来,马尔亚姆那边也说得通了。她倒不怪他欺骗,这对罗兰而言是丑闻。
“什么!”知情者都吃惊得张口结舌。诺因阴恻恻地道:“月舞者又是什么玩意?”他现在很不爽,感觉好象被排除在对话之外。杨阳简略解释:“上届东城城主马修有个舞娘**,送给她一把定情信物,就是龙眠。后来流落到她所在的剧团,这剧团又被一个贵族所灭。十五年前,一位名叫[月舞者]的绝世美女向他复仇,把他宰了。”原来绝世美女是绝世美男,唉唉。
诺因回忆道:“好象是有这么回事。”肖恩不解:“绝世美女?罗兰是男的啊。”希莉丝扇了他一掌:“笨!男扮女装啦!十五年前他不过十五、六岁,完全可以穿女装!”莎莉耶想入非非:“一定很漂亮。”
昭霆拉拉表姐的袖子,小声问:“阳,罗兰城主会不会就是马修城主的儿子?”杨阳打了个寒颤,斥道:“别胡说!”如果是这样,罗兰未免太惨了,乱伦耶!
“你们在嘀咕什么?”诺因转过头。两人一齐摆手,干笑道:“没有,没有。”
“继续说吧。”耶拉姆扣扣桌面,拉回正题。杨阳附和:“麻烦你们详细说一遍,不要漏了任何细节。”红龙们东拼西凑,好不容易把罗兰和麦先的对话复述完整。听罢,席间出现片刻的沉默。
“他说的倒没错。”诺因中肯地道,像“国家”、“王权”、“责任”这种东西,从来不存在他的脑海里,“老妖婆就是太扭捏了,她若早点篡位,哪轮得到罗兰·福斯出头。”希莉丝咕哝:“你还帮他。”抗议归抗议,底气却不足。因为她也觊觎南城城主的位子,按照正统,一样轮不到她。
“那可是她哥哥。”杨阳对拉克西丝颇为体谅,捧着茶杯沉吟,“看来罗兰城主的确有并吞大陆的野心了。不过也难怪,他和拉克西丝陛下注定无法和平共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起而先行。”诺因耸耸肩:“两个无聊的疯子,让他们去打得头破血流。”
“……你不管?”
“打到我再说。”
“那时侯就来不及啦!”希莉丝大吼。诺因还是无关痛痒:“就算这样,我也不能飞到东城去咬他一口。”希莉丝挫败地抱住脑袋,拿这个师兄没办法。雷瑟克驾轻就熟地调解:“殿下,唇亡齿寒,我们不能置身事外。即使插不了手,也必须做好准备。”
“这是当然。”
一物克一物。杨阳感叹,转向为首的红龙:“这么说,你们没看到封印经过了?不清楚他是怎么做的?”萨姆不甘心地点头:“嗯,怕伤到银龙王他们,我们也不敢用吐息强行破坏。”莎莉耶推测:“可能是黑龙王的成果。”
“不,是神圣器。”肖恩插口,语惊四座,“上午我感到一股波动,很像天杖,又不是天杖,八成是另一件神圣器——世界之钥。”希莉丝神情僵硬:“那他不是和你一样了?混蛋!居然什么好处都给他占尽,还有没有天理啊!”杨阳好言劝慰:“别这样,希莉丝,我们也有肖恩、扎姆卡特,算下来没有吃亏。”希莉丝想想没错,脸色这才阴转晴。
一直旁听的史列兰开口道:“不光是神圣器,我还感到贺加斯的力量。”众人惊讶地看着他。昭霆第一个反应过来:“莫非是索贝克?”诺因拎起半身的衣领,眼睛却盯着肖恩,一字一字道:“你们俩,今后有什么感应,立刻汇报!”一人一神颤巍巍地垂着脑袋答应,压根没有长辈的气势。
“唉,既然龙谷被封印了,北城就失去了保护者。”雷瑟克从现实角度分析,“青龙骑士团和红龙骑士团又伤亡惨重,只剩蓝龙骑士团一支顶着。”诺因反驳:“还有其他部队呢。米利亚坦那老色鬼逊归逊,也不是白痴。”他还不知道今晚北城城主就会死于暗杀,而北之贤者被污下狱。
“你们就住下来吧。”杨阳和气地道,唇畔含笑,“扎姆卡特从夏尔玛大陆回来,应该会和我们汇合。”
“不行!”诺因跳起来,拍桌反对,“我可负担不起他们的食费!”红龙们不友善地瞪他,七嘴八舌地嚷道:“谁稀罕你喂啊!”
“我们是给杨阳小姐面子,不然谁甩你!”
“你招待我们也不吃,我们会自己觅食!”
想到这个“觅食”代表的意义,众人冷汗涔涔,为这帮食客头痛。
诺因毫不畏惧地挺直背,魔王一家特有的精神异能全面散发,镇压住越吐越来劲的红龙。
“你们——”纤细的食指差点戳到萨姆的鼻子,“至少分三个去西城,那里有你们最喜欢的龙之息。”这个建议倒是投红龙们所好,相顾颔首。
于是,第二天近午,西城首府赫拉特的宰相府门口,出现三名不速之客。
维烈呆若木鸡,久久发不出声音。贝姆特用手肘捅捅他:“你朋友?”
“这…这个……”
魔界宰相深深苦笑,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再然后,中城城主收到夙敌的诅咒信。
※※※
北城的****吸引了世人的目光,因此笼罩在其他地方的阴云,都在无心间被忽略。
南城梅迪下界·东部大港莫尔斯——
“凯伊将军!”
一个传令兵匆匆跑进港口附近的军用建筑,手里握着通关证明。闻声走出的年轻人身穿淡绿色的军服,面目俊秀,领口却不自然地敞开,头发也有点散乱。身后跟着个满脸含春的女军官。对此毫不纳罕的传令兵径自挺身汇报:“东城的海军有不正常的集结现象!”
“多少?”任临时对象在背上画圈圈,四璧之一的年轻将领不动声色地问。
“没有超过常规警备的船数。”
哦了一声,凯伊敛眉沉吟,在顷刻间下了决定:“不用担心,既然没杜绝我们的探视,就不是针对我们的行动。可能是要出兵北城,所做的补给吧。”传令兵瞪大眼。女军官置若罔闻,挑逗行为变本加厉。
“这可不得了!一定要通知大人!”
“嗯,我会亲自去一趟。你们也别太紧张,我们占据陆地,只要让魔法师把守港口,他们就上不来。”凯伊淡淡地道,沉稳的语调隐藏了漏洞。虽然法师可以远程攻击,但南城的术士以白魔法师为主,白魔法只有到高阶才有攻击咒文,而且东城同样有精锐的魔法师部队。
“是!”传令兵心悦诚服地退下。她一走,凯伊就抓住女郎的手,无奈地叹道:“别闹了,兰娜,没听到有紧急军情吗?”
“嘻嘻。”女军官用另一只手缠住他的脖子,大胆地偎近,“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会摆平。”
“喂,适可而止,当初说好只是玩玩。”
“怕啥,我又不会告诉你老婆。”
我不回应你,你才会跑到她面前造谣生事吧。在心底冷笑,青年的唇畔却漾开纵容的弧度,使他出色的五官更为亮眼,安抚的动作也熟练而富有技巧:“真拿你没办法,晚上过来,我会喂饱你。”
“那我只好先去街上消消火咯。”目的达成,兰娜娇笑着离去。
男妓吗?和我也没什么区别。扣好领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凯伊走出军部。这里驻扎着四万将兵和不到两百艘战船。去年东南两城合作与尼普亚斯大陆通商,对外贸易带来丰厚的利润,加上有信赖的部下镇守,尽管梅莲可对罗兰的野心和为人有所提防,还是渐渐麻痹大意。
先到训练场晃了一圈,女兵们都坐着叽叽喳喳聊天,看到他来才慌忙起立操练;而少数男性士兵目不斜视,依旧挥汗如雨地练习。满意地瞥了眼,凯伊和带头的将官点头为礼。
经过和西城的连番战事,梅迪军损失惨重。灰水河一役,连主力风骑士团也只剩下一半人,不得不吸纳男成员。为了避免发生问题,梅莲可公平分到四位将军麾下,然而这样也等于埋下了祸患。
做完例行的巡逻,他前往军需处和工厂检查,然后去当地的名流家交际。莫尔斯港是个繁华的大都市,种种关系错综复杂,尤其是一些眼睛长在头上的女权贵女富豪,哪怕他是将军,在她们的地盘上一样要打点低头,不然就混不下去。
等一切搞定,已经黄昏了。
习惯性地来到海边,让强劲的夏风吹散累积了一天的郁气,凯伊惬意地眯眼,遥望密密麻麻如树干的桅杆,和远处的蓝天碧海,思绪不由得跌回过去。
二十年前这里只是个萧条的小渔港。为了防范人类的觊觎者,浮岛的水族不时掀起暴风雨,弄沉所有接近的船只,双方的关系极为恶劣。但也因此,金黄的沙滩保留了美丽的自然风貌,满是漂浮上来的丰富海产,脚踩上去冰凉又细密,留下的印记不一会儿就被潮水湮灭。
[凯伊、凯伊!]身穿华服的小女孩在前面奔跑,金红色的发辫随着她的动作起伏跳跃,[捡贝壳给我!还有螃蟹!]
[小姐,等等我!]跟在她身后的男孩一边弯腰捡拾,一边要盯着她,手忙脚乱下越落越远。
[讨厌啦,叫我芙尔。]小女孩转过身,叉腰教训。男孩回以腼腆的笑容。
小姐真的好好,不像以前那些主人一样打骂他出气,还让他和她平起平坐。
玩累了,他们并肩站着观赏日落,女孩深深叹息:[这儿真美。]
[嗯!]
[凯伊,我想叫妈妈把这里买下来,你说好不好?]
男孩惊讶地转过头,冲口道:[不行啊,小姐!这里还有很多渔民,你把地买下来,叫他们怎么办?]女孩不悦地皱皱鼻子:[那些脏兮兮的人吗?赶跑就行了啊。]
[不行!]气愤之下,男孩忘了身份差距,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门,[你太任性了!这种事绝对不可以!]
啪!一只大贝壳砸在他额头上,伴随着尖利的怒骂:
[跩什么!你不过是我的奴隶罢了!]
原本荡漾着温暖波光的眼神骤寒,缓缓抬手,看着手指上的婚戒,年轻的将军冷冷一笑。
从奴隶到丈夫,这身价倒是涨得满快。
伸了个懒腰,他收起情绪波动,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冷却沸腾的心。
“啊~~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
第二天清晨,凯伊搭乘空浮舟来到上界。
四璧里,身为下任城主继承人的蕾雪名义上是将军,实际不通军务,负责的领域更接近文职,常年代替梅莲可管理下界;卡特因为在灰水河之战中被贝姆特砍下一条手臂,受照顾待在宫里养伤,而他本身也不擅长这方面的工作,担子就大部分落在凯伊和另一位将军芙瑞尔肩上。但芙瑞尔有如今的地位多数是靠着显赫的家世,才干和资历不是很高,结果凯伊隐隐有了军中第一人的趋势。
走进外观更像神殿的王宫,前来迎接的女官小声提醒:“大人最近心情不好,您要小心。”
“怎么了?”
“米利亚坦城主去世了。”
“啊……”凯伊恍然大悟,垂下的眼浮起思量。女官继续碎碎念:“大人甚至想发兵收拾那个叫伯都的混帐,说是赛雷尔大人暗杀,谁信!”凯伊保守地赞同:“我也不认为赛雷尔会做出这种事,但同样没有证据证明是伯都王子谋害了米利亚坦城主。”
“嗯,所以大人才犹豫不决。”
到达目的地,女官行礼退下。凯伊叩了叩门,里面响起一声“进来”。
梅莲可站在窗前,似乎神思不属的样子,听到声音才回头,比了个手势:“凯伊,坐。”
“百忙中打扰,请大人恕罪。”
“呵,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拘谨了。”南城城主身穿典雅的白色礼裙,胸口和裙摆透出晶艳的红,掩盖了略带疲倦的气色,相比同为女性统治者的拉克西丝,她的美貌更锐利,气质却偏沉肃,“是有人对你嚼舌根了吧,不用担心,我没事。”
凯伊这才端正地入座,梅莲可也在他对面坐下:“你今天来,是莫尔斯港出了什么事吗?”
“不,一切安好。”
如果那名传令兵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她的将军居然隐瞒了东城的动向。
“大人,恕我直言。”谢过侍者送上的饮料,凯伊反客为主,“您是否想要出兵北城?”梅莲可苦涩地牵了牵嘴角:“无论个人意愿还是现实角度,我都不想。”凯伊意外地眨了眨眼。
梅莲可对米利亚坦依然旧情难忘,但是他的死法太不像话,竟然是死在女人床上!让她提不起劲报仇。
“不过我也不想饶恕杀害他的凶手。”定了定神,梅莲可咬牙道。凯伊放下一口没动的茶杯,恳切地道:“大人,请慎重。我城距离埃特拉路途遥远,从陆路必须借道中城,从水路要借道东城。就算两城同意,长途跋涉诸多不便,光是补给就要花去大量的物资,决非目前的我城能够负担,何况我们的背后还有个西城虎视耽耽!最重要的,我们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
“嗯。”梅莲可无精打采地点头,这也是她动弹不得的原因,“出动大军是不可能,也没必要,我现在担心的是东城会不会趁虚而入。”
“这…几乎是必然的。如果北城内乱,于公于私,罗兰城主都不能坐视。”
“平乱也罢了,我怀疑他会乘机吞并!”
“大人,虽然白银之谷因不明原因冰封,青红骑士团也两败俱伤,但蓝龙骑士团和其他部队都安然无恙,不会任由罗兰城主长久干涉内政。如果他要挥军镇压,到时城内空虚,我们从海上骚扰,他们首尾难顾,必定退兵。”凯伊有条不紊地分析。梅莲可颔首赞成,露出信任的微笑:“那监视工作就交给你了,务必警惕。”凯伊肃然以应:“是!”
“对了,芙瑞尔一会儿会来汇报西部边防的军情,你们夫妻可真默契。”放下心头的忧虑,梅莲可笑着调侃。凯伊赧然道:“这…这是巧合,我们没有约好。”
“所以啊,心有灵犀。”
凯伊尴尬得手足无措。梅莲可轻笑出声,眉间流露出淡淡的羡慕。她自己丈夫病故,女儿出走,家庭方面实在称不上幸福。
“啊,差点忘了,你有什么事?”梅莲可好不容易想起对方还没有说出来意。凯伊迟疑了一下,单膝跪地:“大人,我接下来报告的事,有构陷同僚的嫌疑,所以希望您听我说完,再来判断我是否造谣诽谤。”梅莲可情不自禁地握紧扶手,理了理心绪,坚定地道:“你说,我相信你。”
“是这样的,三天前的深夜,有船只在码头秘密交易,被我截获。但对方出示您的手谕,要我别管……”
“我的手谕?”梅莲可忍不住打断。
“对,有盖章的通行证。签名和您的笔迹一模一样,上面不是。我以此提出质疑,对方说我无理取闹,签名和盖章是真的就是真的。争执间,几位祭司从船上下来,为首的……是凯琳娜大祭司,她命令我马上离去,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事。临走时我瞥了一眼,看到一个长得很像布鲁诺团长的人。”
“你的意思是,她和圣骑士团的余孽暗中来往!?”梅莲可震惊地起身。凯伊叹道:“恐怕是的。”
“……凯伊,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这件事太过重大,必须有证据才能调查,你有吗?”
“有。”年轻的将军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制的徽章,双手递上,“我也知道此事不能等闲处理,一离开港口,就派人盯着她们,半途雇佣贫民窟的小孩,偷走了凯琳娜大祭司的圣徽。”
这是铁铮铮的证据。
颤抖着接过,梅莲可颓然坐下,叹了口长气:“蕾雪,你这又是何必。”
拥有印章,能模仿她笔迹的只有代理城主蕾雪·依娃。她的动机也很好推测,希莉丝借拉克西丝的帮助迅速崛起,要粉碎她的野望,当然和敌对势力牵线。
“不,大人,我认为蕾雪不知情。”凯伊摇头反对。梅莲可这才发现他还跪在地上,连忙让他起来。
“怎么说?”
“我和蕾雪共事多年,她的为人我很了解,决非为了权利不择手段的人。可能是其他高阶祭司自作主张。蕾雪是她们看好的继承人,希莉丝公主的行为,无疑是对她们权威的挑衅;而拉克西丝陛下是魔族的后代,她们暗中援助代表神权的圣骑士团,也很正常。”
“嗯。”梅莲可连连点头,注视部下的眼神溢满赞赏,“凯伊,你做的很好,这次多亏你。”凯伊垂首表示不敢当。梅莲可摆摆手:“不,我明白的,那些家伙总是仗势欺人,你有勇气追查下去,是我城之福,今后也要保持这种作风。”
凯伊微微一僵,下垂的双眸闪过冰冷的流光。
保持?你可会保我?这次若不是我拿到证据,下场绝对是身败名裂。
“辛苦了,这件事就交给我。难得回来上界,你好好放松,休息几天吧。”
“是,多谢大人恩典。”
※※※
“凯伊!”
迎面撞上从会客室走出的丈夫,身穿戎装的俏美女郎一个前扑,紧紧抱住他,“我好想你哦!”
“嘘,芙尔,在这里不能喧哗。”凯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芙瑞尔嘟嘴不依:“讨厌,见到久别重逢的妻子,竟然连亲一下也不肯。”凯伊安抚地轻拍她:“乖,先办完正事,到时你爱怎么亲怎么亲。”
“不是我亲你啦!”气恼之下,芙瑞尔狠狠堵住他的唇。凯伊没有抗拒,顺势搂住她的腰。
陶醉之余,却有一股深沉的悲凉从女将军心底升起。
凝视她的眼毫无波动,与他的动作呈现鲜明对比。
记忆里,曾经有个小男孩带着腼腆的笑容,递给她一束花,柔声唤道:[小姐。]
凯伊,你的心,在哪里?在哪里!?
难道因为我说错一句话,你就永远不原谅我?
“芙尔,再亲下去,我要窒息了。”轻轻拉开她,凯伊捏捏她的鼻以施薄惩。芙瑞尔哼了一声:“我去向大人报告,晚上不许乱晃,在官舍等我。”凯伊举双手投降:“是是。”
转过拐角时,一具娇躯伴随着香风偎近。凯伊有些烦躁地想推开,瞥见一身高级文官服,手停在半空,让对方偷了个吻。
“琳加,饶了我吧,没看到我老婆来了?”
“嘻嘻,所以我只是帮你消消毒啊。”对方又摸了两把,才意犹未尽地离去。凯伊下意识地用手背擦嘴,对上一双大睁的清朗眸子,怔了怔,绽开真心的笑容:“嗨,兄弟,好久不见。”
“你不该这样。”四璧另一位男性将领卡特·罗纳沉声指责,平凡的脸上是深深的不苟同。
“没看到是她纠缠我吗?”凯伊拍拍起皱的军服,语气裸露出一丝倦意,“她是后勤部长,不给她一点甜头,我的士兵就要吃掺沙的粗粮了。”卡特一窒,低下头,诚恳地道:“对不起。”
“没事,没事。”凯伊确实不怪他,因为长相普通,个性木讷,那些**若母狼的女人从不对卡特**,而他也不希望这个同僚步自己的后尘,“有空吗?一起去喝一杯?”卡特笑了笑:“好。”
特地大老远来到面向平民的小酒馆,两位将军在角落坐了。卡特若有所思地看着友人一杯接着一杯地猛干,心情沉重。发泄了一阵,凯伊也冷静下来,帮他倒酒:“卡特,你不考虑退役吗?”
“退役?为什么?”
“你的手——”凯伊指指他空荡荡的左袖。卡特浮起淡如清风的笑意:“没关系,诺因城主帮我的剑施了永久轻量化的魔法。”
多此一举!凯伊腹诽,又灌了一口。能光荣退役,回归平凡的生活,对军人而言,是多么幸福的事!
“但这样还是很不方便吧,就算为蕾雪着想,你也该斟酌斟酌。”
“我必须报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你……唉。”凯伊无言以对,静静地啜饮杯中的酒液,眸光深沉。卡特注视他:“凯伊,你是不是很想退役,和芙瑞尔隐居?”凯伊喷笑:“哈哈,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家族第一个不同意。失去将军的位子,我们的婚姻也会不保。”
“为什么!?”
凯伊沉默,半晌才缓缓地道:“我本来是芙瑞尔家的奴隶。”卡特惊讶地瞪大眼。
“因为她看上我,大人又赏识我,我才能出头。所以咯,一旦我变回小不了子,哪怕芙尔舍不得我,也是踢下去当**,她们再扶植一个将军出来。啊~~我应该会成为居家育儿的新好男人,带他们孩子的免费保姆。”
“凯伊……”
对僚友隐含痛楚的呼唤回了个爽朗的灿笑,凯伊举了举杯子:“摆什么苦瓜脸,喝酒,喝酒。”卡特叹了口气,食不知味地喝了几口,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嘛——”年轻的将军微笑不语,眼底闪动着宛如冰片的锐光。
他只想要回一样东西。
尊严。
※※※
创世历1038年空之月9日·中城卡萨兰·上界王宫——
“笨蛋!大笨蛋!”
摄政王拉克西丝·爱薇·德修普在房里来回踱步,大声咒骂。一旁有着新绿色短发的总参谋长递上消火的茶:“阁下,请冷静。”
“冷静个屁!”拉克西丝口吐脏话,拎起他的衣领,娇艳的容颜逼近他,“克鲁索,你说,赛雷尔是不是个白痴?”克鲁索脸不红心不跳,镇定如得道高僧:“客观上看,不是。”
“哪里不是!他居然任由伯都那个蠢蛋把他关起来,而不是一发禁咒轰了他!”
“他不轰了伯都,和你姑息陛下,类似的心态。”
拉克西丝的嘴被无形的封条贴住,过了一会儿,才用明显属于强辩的声音道,“我可只有他一个哥哥,但米利亚坦那老色鬼有一堆儿子女儿,留两个不就行了。”
“无论杀几个,只要出手就是对米利亚坦城主的背叛。”克鲁索理智地分析,“以赛雷尔大人的为人,一定认为让部下动手和自己意义相同。从当时的情况看,也只有赛雷尔大人退让,才能避免内乱。”
“行了行了。”拉克西丝挫败地挥手,抢过杯子一饮而尽。克鲁索依然善尽参谋的职责:“阁下,事到如今,只有让伯都即位,形成稳固的政权。”拉克西丝冷笑:“你以为凭那蠢材当得好城主?我刚刚接到线报,他连空浮舟站也忘了封锁,让他那帮弟弟逃得干干净净!”
“……这下麻烦了。”
“废话!”拉克西丝咆哮,狠狠践踏地面,“还有博尔盖德,那个得老年痴呆的银狐也已经投靠罗兰·福斯——埃特拉完了!接下来罗兰那家伙应该就会派兵占领,以救世主的姿态接管一切!”克鲁索赞同:“的确很有可能,那是否要动用王室的权利干涉?”拉克西丝嗤之以鼻:“干涉?干涉的结果绝对是一帮飞龙杀过来。伯都那蠢蛋没有军符,指挥不了其他部队,唯一能动用的只有龙骑士团,可不能让最后一道屏障瓦解。”
“那只有静观其变了。”
“……该死。”
仿佛嫌上司还不够郁闷,克鲁索又呈上一份报告:“北地的瘟疫和魔兽侵袭有扩张的迹象,大迁徙导致内地混乱。各领主拒收难民,目前较大规模的起义已爆发了十八起,死亡人数统计中,估计不少于两万人。”拉克西丝眯起翡翠绿的眸子,倒没什么触动,最近的暴动已经让她麻木了。但是想到这是夙敌搞出来的乱子,心情也高兴不起来。
她的王位坐得并不稳当,虽然大部分贵族慑于她的威严和兵力不敢妄动,那些总督领主却是各怀鬼胎,表面唯唯诺诺,一副忠直不二万死不辞的模样,私底下全是打着观望的主意。反正只要身家性命得保,无论上头坐着谁,他们都不在乎。
略一思忖,有了计较:“开放东部边境,让他们去他们最喜欢的东城。再叫拉蒙带队跟去,我就不信罗兰那伪君子杀得了十几万的平民。”
“这……”克鲁索微微皱眉,不赞成将百姓做挡箭牌,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恭身领命。
这诚然是个狠辣而有效的方法,最差也能破坏罗兰完美的统治者形象,可惜帕西斯的狠毒不亚于后代,施法解放了战场上的阴灵,并散播这些亡灵是向拉克西丝索仇的谣言。去年的边境战争本来就是中城理亏,舆论再次倒向东城。而且罗兰早就派人破坏河道,设下防线,阻挡了军队的进程。
“还有件事。”克鲁索翻了翻资料,简要汇报,“达尔邦内海的东城海军有集结现象。从船数看不像侵略,应该是水线补给。”
“哼,罗兰·福斯也不会犯傻,两头作战。不过梅莲可聪明的话,倒是能给他添添乱——莫尔斯港的驻军有什么反应?”
“第二天一早凯伊将军就去了上界,也命令全军警戒。”
拉克西丝满意颔首,她一向认为两位男性将军比南城大部分女性能干得多。
※※※
在掌权者们勾心斗角,为了各自的理想和利益彼此算计时,西境还笼罩在一片祥和中。
不是他们迟钝,实在是距离太远,风尾都没扫到,当然效法那个最没紧张感的统治者,继续好吃好睡,等台风刮过来再说咯。
不过军队还是很卖力地训练,因为诺因经常会跑来监督,把一身精力发泄在这儿。
其他时间,他就粘在杨阳身边,办公也要拉她作陪。
要是在东境累死累活的拉克西丝知道侄子这么不长进,一定会气炸了肺。
“杨阳,杨阳,我会写日记了。”这天,乖宝宝捧着一本新买的本子,开心地向黑发少女献宝,只差没安条狗尾巴在后头甩啊甩。
“嗯,乖。”杨阳爱怜地抚摸他的刘海,享受那柔软顺滑的触感。史列兰翻开第一页:“我给你看。”杨阳连忙制止他:“不行不行,这是你的心情记事,要保密。”
“哦。”史列兰似懂非懂,他没有私密的概念。杨阳帮他盖好,抬首对上他清澈如水晶的黑瞳,突然想起一双琉璃似的眸。
对了,他已经恢复记忆,可以通知希露菲尔。
本来顾虑罗兰是众神的义弟,杨阳对召唤风神有点犹豫,但现在知道他不是杀害神官的真凶,这层心理障碍就不存在了。
“来,史列兰,躲到窗帘后面去,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杨阳兴起恶作剧的念头。史列兰不解:“为什么介绍朋友要我躲起来?”
“因为我想吓她一跳啊。”
恍然大悟的神祇乖乖跑到指定地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连气息也隐藏住。
大功告成,杨阳深吸一口气,唤道:“希露菲尔。”
“到!”
风神依旧精神地回应,色泽淡青的长发宛如轻烟,秀逸的丽容笑意盈盈,眼神灵动,光彩无限,轻飘飘地落地,和友人亲热击掌,“杨阳,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杨阳涌起恍若隔世的感觉,冒险好象真的是非常遥远的经历了,随即收敛心神,笑着问道,“最近过得怎样?”
“我嘛,还是老样子。贺加斯大人那个大坏蛋,把结界封得密不透风——你呢你呢?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尽管说,能力范围内我都帮你。”
“嘿嘿嘿,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求助诉苦啦,是让你见一个人。”
“一个人?”希露菲尔眨眨眼。杨阳扬声道:“史列兰!”暗黑神应声露出半个身子,脸上浮着些微的困惑和茫然,毫无见到故人的惊喜之情。
“兰修斯大人!!!”风神连连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赫然是她记忆里那个纯真绝美的神祇。长发委地,冰清玉洁,澄净剔透的凤目像隔了万水千山亘古洪荒看进她的眼,两千年的时光刹那过去。恍惚间,她还是那个没有人形的玛那精灵,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迎视他专注的目光,聆听他清冷却热切的声音呢喃:
[希露菲尔……]
“你好,我叫史列兰,你是杨阳的朋友?”
心被硬生生从梦境拉出,狠狠摔得粉碎。
希露菲尔似哭似笑,分不清心里涌动的是什么滋味:“您不记得我了?”杨阳也万分错愕,冲口道:“史列兰,你不认识她!?”史列兰点点头,语气却有一丝不确定:“不认识。”
怎么回事?杨阳被意外的发展弄懵了,手足无措地杵在一边。希露菲尔垂下头,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化为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洒在地上。
“你……”史列兰莫名的难受,从见到这个人起,他就感觉心脏像被刨出来一块,无所着落的空虚。没有印象,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我是风神,风神希露菲尔。”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希露菲尔绽开泪湿的笑靥,走上前单膝跪地,托起一缕发丝恭敬一吻,颤声道,“愿为您效劳,今后您有什么差遣,请呼唤我的名字,我会立刻赶来。”
“希露菲尔!”眼睁睁看着友人消失,杨阳又是心疼又是后悔,一肚子问号,正要质问当事人,只见他满脸水痕,吓了一大跳,“史列兰!?”
“杨阳……”史列兰眼泪汪汪地瞅着她。
“乖乖,怎么了?”杨阳抱着他温柔呵哄。史列兰哽咽道:“不知道,就是好痛,胸口。”
胸口?杨阳皱起眉,若有所悟:莫非他的记忆被贺加斯动了手脚?
※※※
“肖恩!”
牵着还在啜泣的史列兰,杨阳气势汹汹地冲到军营。呼啦一声,原本认真操练的士兵蜂拥而来,关怀地发问:“小史,怎么哭了?”
“谁欺负你?我去揍他!”
“来,用姐姐的手帕。”……
“安静——”闻声走近的诺因大喝,右手利落地一挥,“统统回去重做二十遍!”无人抗议,黑压压的人潮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中城城主和棕发的军团长。
“杨阳,什么事?啊,史列兰哭了!”肖恩慌忙用袖子帮学生抹泪。诺因大怒:“哭啥!你的样子已经够娘娘腔了!”史列兰吓得差点噎住。杨阳更大声地吼回去:“现在问题不是这个!”转向宿命的另一半:“你能联系上索贝克吗?”
“不行,我试过,他好象在有结界的地方。”肖恩神色黯淡,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史列兰,“是帕尔欺负他?”
“不是不是,是他体内那位。”因为协调神的身份太惊爆,泄露会造成非常糟糕的影响,知情者都习惯用“那位”代称。
“这样啊,可是我没法叫帕尔来。”肖恩为难地搔搔头。杨阳懊恼地咬住下唇。诺因奇道:“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
“我也是猜测,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很过分。”
“杨阳,别去找贺加斯。”史列兰拉拉监护人,说出自己的经验之谈,“他会关你禁闭。”
……我更想揍他了。杨阳咬牙。
贺加斯?拉长耳朵偷听的众人愕然:怎么和协调神同名?诺因敏锐地注意到,眯起眼:“你们还敢开小差?想再罚二十遍吗?”
“不!”众人齐声惊呼,立即全神贯注,把疑问抛到九霄云外。
“阳,你太轻率了。”设下隔音结界,诺因训斥。虽然西境的人民比东境信仰薄弱,但对魔导国世代供奉的协调神还是存有敬畏,也敌视和他对立的混乱神。杨阳涨红脸:“对不起,我一时气昏头。”
“算了,待会儿……”一言未毕,诺因感到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
“呀!”女兵们发出惊吓的叫声,男性也略带不安地面面相觑。
又是地震,最近地震怎么这么多?
黑发****深深蹙眉,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
※※※
与此同时,西城首府。
“哇!地震!”办公室里,负责书记工作的白凤佣兵团长刚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就跳了起来,慌忙往外冲。书桌另一头的原南城满愿师却毫不惊惶,托着颊喃喃自语:“奇怪,已经第二次了——小亚,你怕啥,有维烈在。”
“对哦。”费路迪亚收回开门的手,抚胸松了口气。隐捷敏亚人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灾难。
魔界宰相清俊儒雅的脸庞笼罩着阴云,搁下羽毛笔,道:“费路迪亚,你先帮我看着,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咦?”两人一愣,轩风关心地问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帮你看看?”维烈回了个勉强的笑容:“不用,我睡一觉就好,麻烦你们了。”语毕,走向隔壁的卧室。
再次来到镇魂镜[审判]的内部空间,维烈清晰地感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张力。悬浮的茧里空无一人,只有流质的物体像活物般涌动。茧上坐着一个白衣女郎,仿佛闭目养神般一动不动。
“王……”温润的嗓音不自觉地沙哑。
“维烈,你来了。”没有诧异,魔王睁开双目,冷厉如刀的视线直直扎进维烈的心,刺得他微微发抖。
那双眼,是浸血的森然,蕴涵着焚天灭地的恨,和千年前一样。不,更可怕。
“您…您怎么了?”深吸一口气,维烈才得以顺畅地说话,“是世界树出了什么事?”菲莉西亚轻声一笑,清秀的五官透出不相符的残酷:“你在担心?那棵树如果倒了,你应该高兴吧——你的王可以脱困了。”维烈尴尬地沉默。
“算了,本来就没指望你这假惺惺的家伙对我有多少忠诚。”
“王——”
“闭嘴!我不想听你说些虚伪的话!”菲莉西亚提高嗓门,下一秒,怒色敛去,换上艳丽的笑靥,看得维烈打了个突,因为这转变太剧烈,太不正常,“算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的帮忙,我哪能用血咒吸取生气。”
“王!”听到最后一句,维烈跪了下来,脸色苍白如纸,“求求您,到此为止吧!您的后代,是无辜的啊!求您再等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想出办法,让您和世界树分离!”
“等?我等了一千年,你拿出办法了吗?”
“这……”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废话。”菲莉西亚冷冷打断,姿态优雅地拂了拂漆黑的秀发,“我有我的做法,也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维烈微弱地道:“您的后代,是您的东西吗?”
“哈!没有我,哪来的他们?特别是诺因和莉莉安娜!那两个小鬼夺走了我的力量!我也要让他们尝尝那种痛苦的滋味!”
定定注视主君快意的神情,维烈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的王,已经被怨恨彻底逼疯。
而这……也是他的罪孽。
深深低下头,魔界宰相全身被无力感和痛悔充斥。
“怎么不说话了,维烈?”察觉他的动静,菲莉西亚眯着眼微笑,紫眸流淌着深不见底的恨意,语声却极为轻柔,“你可别跑去告密,不然,我只好用关键词控制你的行动。要知道,我并不想那么做,闹僵大家难看。”
“……我不会背叛您。”
“这样最好。”菲莉西亚笑得不带笑意。
快了,她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回报一切的时刻。
※※※
菲莉西亚并不想毁灭世界。
不同于大部分草菅人命的魔族,对这片生她养她的大地,她还是有很深的感情。但她当初想保护的是同时代的人们,如今的人不在她关心之列。
正因为“调和”的意志减弱,世界树受到了影响。
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她的人生被破坏得支离破碎,既然如此,那些罪魁祸首,享受她的恩泽却不自知的人,也一个别想好过!
眼前的人是她最难处理的对象。追根究底,一切都是他放纵惹出来的祸事。但是他又救了她,救了帕西斯,救了肖恩,千年来一直关注他们。恩与仇交融,无法清算。
“维烈,你和肖恩师父一样,都是善良的老好人,可是你们造成的伤害,却比席恩那种恶人还大。”回首过去,魔王苍凉地总结。魔界宰相黯淡的黑眸直视她,久久说不出话。
※※※
空之月12日,东城向北城出兵,得到消息的西境总算有了一点危机感。
其实百姓不真正理解罗兰此举的意义,只是隐隐感觉到:魔导国的格局,似乎被打破了。
“你到现在还要袖手旁观?”
希莉丝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质问。诺因回以漠然的神情:“我又能干什么?”希莉丝瞪着他磨牙:“不是你能干什么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你急个啥,老妖婆已经派兵了。”
“啊,是吗?”希莉丝的脸色阴转晴,双手合十做膜拜状,“果然还是陛下可靠。”雷瑟克皱眉道:“我不赞成陛下这次的做法,怎么能把民众牵扯进战火。”诺因不以为然:“你这是理想主义,老妖婆没错。但她还是太偏心了,应该强迫那些领主打头阵,还有拖后腿的贵族。”
“对了,是该大扫除一下,不然将来陛下连出征也没法出征。”希莉丝颔首赞同。雷瑟克却摇了摇头:“领主们是有援助王室的义务,但贵族是我国的根基命脉,不可随意牺牲。”
“喏喏,这就是问题的症结。”诺因打心底唾弃。他忘了,拉克西丝再怎么开明叛逆,也是受正统教育成长,和平民出身的他不同。
肖恩自管自吃东西,这种场合他向来不发言。
“别吃了!”希莉丝不爽地拍了他一记,“你有什么意见也说出来。”
“我没意见。”肖恩说真心话。即使有他也会憋着,要知道他的对手可是徒弟和徒孙。看出他的心结,希莉丝眯起眼:“你到现在还没觉悟?万一哪天你和索贝克面对面作战,你怎么办?投降?”
“帕尔不会和我正面为敌。”肖恩眼神一黯,“他说过了。”这个徒弟把他放在心尖上,反而是做师父的他狼心狗肺。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帕尔才不会撒谎!”
咚咚。诺因无动于衷地敲敲桌面:“夫妻吵架去外面吵。”希莉丝面红耳赤。肖恩也神色微赧,随即肃容正色,凝视义孙宛如紫晶的眸:“诺因,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
“你选择了女魔…拉克西丝,对吧?即使将来你和你的亲生父亲兵戎相见,你也不在意?”
会议室里一片静默,多数军官不知道诺因和帕西斯的关系,茫然以对。诺因不悦地瞪着肖恩,暗示意味浓厚地道:“老妖婆是我‘姑姑’,我不帮她帮谁?”
肖恩会意,只好换了个角度:“那你考虑过自己的未来没有?就算你帮拉克西丝陛下,又怎么样。只会进一步扩大战事,造成更多无谓的死伤。老实说,我觉得这个国家是该改朝换代了,反正你也不想当国王,何不妥协呢?”
在场的军官都面露不忿,若这番话不是身份特殊的肖恩说的,绝对是大逆不道,足以用叛国罪绞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诺因甩甩头,倒是没生气,本来他就没什么爱国心责任心,“但我不会妥协,这是原则问题。老妖婆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必须回报她。西境是我的领土,我也不会让罗兰·福斯侵略。”肖恩挫败地叹息:原来他的义孙根本不在乎国家气运、百姓生死,那说什么都没用。
“没错!”精兵团团长沙里西恩昂扬地道,“如果罗兰城主觊觎王位,那是叛臣行径,理当处死!”余人纷纷附和。肖恩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一向不理解所谓的王权、正统。东方学舍是综合机构,没有国与国的分野;之后也在民间漂泊,看多了上位者剥削民脂民膏的恶行。一个国家走到尽头,不是应该干脆地灭亡吗?为什么还要用民众的生命去阻挡?何况,罗兰不反,拉克西丝又能容他了?
狗咬狗,一嘴毛。
在心里下了个粗俗的比喻,肖恩继续啃杨阳烤的苹果派,把逐渐热闹的讨论当作耳边风。
“肖恩!”
一看到从会议室走出的剑术老师,史列兰高兴地迎上前。捧书阅览的杨阳慢了半拍。她不是无权参加,是诺因不想让半身的祸水脸干扰会议,连带她也自愿留在外面。
“哦,史列兰。”肖恩习惯性地揉揉学生的发梢,这个纯真乖巧的神祇总让他想起已故的徒弟们。
说起来,我和帕尔都是不该滞留现世的人。
“辛苦了,肖恩。”杨阳温言道,眉间是安抚人心的和煦。肖恩绽开发自心底的笑靥,附耳道:“杨阳,等一切结束,我们再一起去旅行好不好?”黑发少女的眼神柔和下来:“好啊。”
“说什么悄悄话!”诺因不悦地看着这一幕。肖恩故意气他:“嘿嘿~~不告诉你。”
“过来!你皮痒了!我们去打一架!”
“是你皮痒了吧……”
“我也加入!”史列兰兴冲冲地追上去。杨阳面带微笑地跟着,眼底却沉淀着苦涩和憧憬。
如果真的有这一天就好了。
太多的牵绊:神官的仇,与诺因的交情,满愿师的头衔,战乱的时局……绑住了那双曾经无忧无虑的双翼。
※※※
神殿的苹果已经成熟,耶拉姆和昭霆采了两大篮回来。看了一会儿,肖恩道:“叫维烈来吧。”
杨阳欣喜地展颜,她明白友人对父亲尚有心结,不敢主动提起。
中西两城积怨千年,决非短时间内能够抹平,高层之间只得秘密往来,诺因早就准备了一个传送法阵给会空间魔法的西城宰相。
维烈的面色非常不好,人也无精打采的。见状,同伴们都关怀地询问,被他敷衍过去。
“你搞什么,忙也要注意身体。”末了,肖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维烈回以开怀的笑容:“没事,我只是有点累。”
“所以才叫你休息。”肖恩指指篮里色泽诱人的果实,“还有红酒苹果酥和蓝莓馅饼,我和杨阳一起做的。”
“哈哈,那一定要尝尝。”
“我做了奶油泡芙。”莎莉耶不甘寂寞地举手。昭霆一挺腰板:“我也做了巧克力蛋塔和草莓布丁。”耶拉姆吐槽:“那东西能不能吃还有待商榷。”昭霆龇牙咧嘴地瞪他。
“维烈,坐。”杨阳拉开椅子让父亲坐下,对两个友人道,“昭霆,莎莉耶,帮我拿点心。”
“我来!”史列兰自告奋勇。结果女孩们一窝蜂地冲进厨房。
铺着方格子桌巾的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甜点。白瓷杯发出浓郁的咖啡香,飘散在阳光明媚的房间里,温馨的景象淡化了魔界宰相心底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