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武宸宗得意忘形,让人带了几个乐官前来助兴。
沈丛山开始还没太在意,后来发现坐在最边上抚琴的女子面容沉静,一双眼眸始终低垂着。这女子顶多也就十六七岁,容貌娇美,身形窈窕,只是那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哀愁。且她的行止也与普通乐官不同,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因此,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武宸宗只当他是看中了,干脆将那女子送给他。
开始沈丛山还一再推辞,但见那女子一双大眼睛带着乞求瞧着他,心下一软,便应了下来。
直到回府之后,他才知道此女姓秦,年方一十六岁,乃索离国边城太守之女。边城被破,她的父母兄弟皆遇了难,家中女眷皆数被俘,后来她被挑到武宸宗的府里做了乐官。
她见沈丛山气宇轩昂,并非奸佞之人,便有心跟了他,服侍一个男人总比供人玩乐要强得多。因此才在武宸宗要将她送给沈丛山时,一直用眼神求他带自己走。
沈丛山心中怜惜,便与沈夫人商量想纳她为妾。
沈夫人嫁入沈家几载尚无所出,又见秦氏是个知书达理的,若非家破人亡,以她的身份哪里能沦落至与人为妾,也就应了下来。只是她这索离人的身份被瞒了下来,对外只说是没有家的孤女。
第二年,秦氏诞下了沈修言。阖府上下皆是一派喜气,就连沈夫人对这个孩子也是十分喜爱。
原本这样的生活也算是不错,可当年父母兄弟的惨死对秦氏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加上生沈修言的时候就落了点毛病,生下孩子之后这身子骨越来越不济。
缠绵病榻将近一年,药吃了不少也不见好,自然不能再服侍丈夫。恰逢沈夫人又有了身孕,沈丛山便又纳了一房小妾柳氏。
夫人有孕需要照顾,又有新进门的小妾,沈丛山到秦氏院子里的时候越来越少,以至于到最后,也就是隔几天来瞧上一眼,有时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走了。
如此一来,秦氏心中的郁结愈发难以舒解,熬了不到一年便撇下不到两岁的儿子香消玉殒。
许正洁说到这里,端起茶盏喝茶润喉。
沈修言依旧是敛着眸面无表情,掩在袖子下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
“当年索离的边城太守不敌卫国公所率大军,殉了国。”许正洁放下手中的茶盏,继续说道,“军队攻进太守府,家眷仆从全被赶到园子里,按男女分列两厢。男子无论长幼当即被屠,就连那怀抱的婴儿都未能幸免,女子则是全数被俘。”
“当年带人攻进太守府的正是边关总兵钱元明,是他下令屠尽秦家男丁,兵士们依命而行,最早被杀的那个千总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你的母亲秦氏亲眼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这也成为她至死都不曾解开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