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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裂锦·新版(2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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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满盘皆输(3)

他的人向来训练有素,等到股市一开盘,大笔交易,立刻急挫四十余点。近午盘时分,新闻播出易志维心脏病发入院,以东瞿为首的金融股立刻带动大盘一路下挫,到了下午收盘时,东瞿A的收盘价正好是三十六块七。他反应快,一点损失都没有。

他立在巨幅的玻璃幕前,遥遥向电脑屏幕上最后的收盘价格举杯致意。

杯中其实只是现磨黑咖啡,醇厚香滑如丝,每次加班工作时,视作救命恩物。他因为决定在台北逗留比较长的时间,所以分公司专门布置出一间办公室给他,意外之喜是有咖啡机与上好的咖啡豆,全是何耀成替他觅来。他转过身看窗外风景,早晨还是那样晴朗的天气,此时整个天色却变得晦暗无比,整座城市笼在灰蒙蒙的雾霭中,铅灰色的云块堆积在半边天空,像是一群挨挨挤挤的绵羊。当他独自驾车行驶在澳洲的公路上,总是可以看见两侧无穷无尽开阔的草地上,一群群的绵羊,牧羊犬蹲守在羊群旁,而天高路远,四周只是一望无际的牧场。

四哥在澳洲开牧场,他曾去小住,仿佛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每天早晨起来,先去喂牛,检查挤奶器是否工作正常,牧羊犬们吠叫着在身边吵闹……简单得几乎不必要动任何脑筋的生活……

那云又厚又重又脏,脏得由灰白渐渐转得深灰,更像积年不洗的羊毛,太厚,什么都透不过来,只是暗沉沉地压下来,压得半边天空都似要垮塌下来。

看来今天说不定会下雨,他有点模糊地想到,早上还是晴朗的好天气。

天有不测风云。

这么一想又想到易志维身上,他的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上次他入院是半年以前。当时适逢另一间著名的金融财团信誉危机,易志维的病发入院更是雪上加霜,对金融市场打击沉重,差点引发股市崩盘。这次他又在球场上突然昏倒,可见健康报告里的那些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不知医生会不会建议他退休疗养。

建议了他也不会听,他了解他,正如他了解自己。曾经用心良苦地研究了他这么久,他的性子还是知道一点的。独断,专横,因为条件优异,所以对自己对其他人要求都几近苛刻。他一手缔造了商业传奇,怎么可能放弃大权,安心一意去养老?

比要他的命还难。

这个人,不会服老,不会服病,永远不会服输。

他想到大姐的话,提到他时,大姐的声调总是淡淡的:“他对他的所有物一向看得紧,何况是东瞿。”

所以,他一定能做到。

商场如战场,更如一场博弈,谁心无旁骛,上善若水,谁就棋高一着。

决定收购之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在办公室边喝咖啡边看屏幕,芷珊敲门进来,她已经被抽调担任他在台北期间的特别助理,其实专门负责东瞿个案。她拿给他大叠资料,仿佛是不经意地说:“如果要收购东瞿,目前是最好时机。”

因为东瞿祸不单行,易志维入院不过几天,东瞿名下的新重电子位于新竹园区的厂房突然失火,造成严重损失。厂房机器这种财资上的损失倒是其次,更有七名工人在火灾中丧生,成为震动岛内的社会悲案新闻。大小传媒自然一拥而上,各路记者使出浑身解数一路紧盯追查下来,才发觉新重电子公司擅自改动厂房设计,并且封锁了消防通道,火灾后操作工人逃生无路,由此才酿成七死二十余伤的惨案。此事自然顿时成为业界最大的丑闻,公众的情绪亦被激怒到了极点,从劳工权益到安全条令,各专业人士之间的口舌官司打得不可开交。新重电子的副总与主管厂房建设的经理锒铛入狱,而东瞿受此丑闻的影响,本就疲软的股价越发一蹶不振。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她今天穿行政女性最常见的黑色套装,中规中矩的样式,领口露出一袭黑珍珠项链,珠子并不大,但纯黑珠光之中泛出奇异的虹彩色,随着珍珠的转动而变换迷离,与她白玉般的脸庞相映生辉。许多女人乐意像钻石,名贵华丽,锋芒毕露,但她的整个人令他想到大溪地的黑色南洋珠,浑圆高华,净美光彩。其实她生得极白,穿黑色十分好看,显得肌肤白腻如凝脂。

他问:“为什么不猜我只打算狙击?”

在老板面前要适时装糊涂,她答:“直觉罢了。”

他语气忽然轻松:“你直觉错了。我要东瞿做什么,想想就累。”仿佛是喟叹,其实倒是心里话。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兀地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仿佛是交浅言深。但她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在她面前,不知不觉会放松。这情形很不对头,他立刻生了警惕。她却没有觉得,反倒也放松下来:“唔,像东瞿这样的传统派作风,如果真的收购成功,一定会被迫担任总裁,从此一举一动万人瞩目,惨过坐牢。”

他第一次听人将大权在握形容为“惨过坐牢”,终于忍俊不禁。

他终于问她:“方小姐,能不能请你吃晚餐?”

她知道不该答应,上司就是上司,虽然他是位随和的老板。但一面对他,她仿佛就中了魔一样,头脑迟钝笨嘴拙舌,总是忘记种种职场大忌,不是在他面前说实话,就是答应不该答应的要求。

出人意料,他带她去吃官府菜。

并非时髦的餐厅,环境古雅,她没想到在市区还有这样的地方。如同旧时的私邸,三进三重的庭院深深,假山亭台,重重竹帘隔开水声潺潺,重帘深处有人抱琵琶弹唱,字字句句曼妙婉转,她听不大懂,但知道是唱着粤剧。食客并不多,但菜式一流,连最俗气的鱼翅捞饭都十分出色,她吃过无数次广东菜,第一次发觉鱼翅亦可以做得这样鲜香醇糯。他微笑对她说:“这里颇得谭家菜三味。”

她有些沮丧的样子:“原来台北还有这样的地方,我是本地人,却要你带来。”

他笑:“我也是本地人,不过很少有机会回来。”

空气里燃着线香,很清雅淡远的香气,外头水声涓涓,仿佛是在下雨,琵琶声又铮铮响起,隔帘人在雨声中。

吃过最后一蛊燕窝雪蛤,她不知不觉放松而慵懒,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从前的人会过日子,什么都是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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