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洛阳皇宫外,有人一队人从街道上疾驰而过。为首将领身穿金盔金甲,跨骑大宛名驹,威风不可一世。
此人正是舞阴王李秩。早在一个多月前,他就得知了赤眉军打到了三辅外,都城长安岌岌可危的消息,却果断选择了按兵不动。七日之前,又接到了河南郡守武勃的求告文书,也是只带着人马出去象征性地晃了两圈儿,然后便以黄河渡口告破,武勃下落不明为由,大摇大摆返回了洛阳。
“王爷,王爷,救命,救命!”一个满身是泥浆的男子,忽然从路边窜了出来,跪在地上,大声哀求。
“谁?蠢货,你不想活了?”坐骑前蹄高高抬起,马鞍上的李秩,迅速抽刀在手,对着拦路者横眉怒目。
“王爷,王爷,末将,是沈炜啊。末将跟随您打过赤眉,末将的职位,还是王爷您赐给的,您赐给的!王爷,救救谷城,求您救救谷城啊。”来人显然跟他非常熟悉,抬起头来,放声嚎啕。
“沈子义??”李秩楞了楞,记忆中迅速闪过一个年轻的面孔。与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家伙相比,彼此至少有二十岁的差距,”你不是在平县做县令么,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王爷!”沈炜闻听,立刻哭得更为大声,“幽州军渡河南下,末将奉武郡守之命去协防谷城。却不料在谷城附近与敌军相遇,末将,末将寡不敌众,只自己一个人逃了回来。眼下,眼下谷城,谷城已经被贼军团团围困,危在旦夕!”
“啊?”街道两旁,几名奉命维持治安的差役脸色大变,齐齐将目光转向李秩,期盼着此人能力挽狂澜。
谷城就在东北四十里处,乃是洛阳的北方门户。如果谷城丢了,敌军的骑兵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杀到洛阳城下。
然而,令他们非常失望的是,掌握了洛阳七成以上兵马的的李秩,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随口丢下了一句,“嗯,本王知道了。”便策马绕过沈炜,继续朝着不远处的皇宫走去。
“王爷,救救谷城,求您救救谷城啊!”沈炜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跑回洛阳搬救兵,岂肯轻易放弃》冒着激怒李秩的风险,爬起来,追赶他胯下的战马,“刘秀的大哥是您亲手杀掉的。如果他打下了洛阳,您,您肯定……”
“嘭!”李秩胯下的大宛马抬起后腿,一个蹶子,正中深炜的胸口。
“哇!”沈炜仰面朝天栽倒,大口大口地吐血。李秩却连头都懒得回,继续策动坐骑朝着皇宫走去,仿佛飞蛾扑火般心急。
“王爷,您,您想一想啊。王爷,您……”沈炜打了个滚儿,艰难地抬起头,朝着李秩的背影苦苦哀求。“刘秀即便现在不杀您……
“闭嘴!”跟在李秩身后的亲信丁肃拉住坐骑,用马鞭指着沈炜,大声呵斥,“你作战不力,丧师辱国,王爷不治你的罪,已经是念了旧情。如今长安都快被赤眉军打下了,你却还想拉着王爷去跟刘秀斗个两败俱伤,你,你真是愚蠢至极!”
“愚蠢至极?”沈炜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两只眼睛瞬间瞪得滚圆。随即,手捂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泪流满面,“你说我愚蠢?当年,是谁带着我,背叛了天柱大将军?是谁告诉我,刘玄才是真命天子,劝我认清形势?是谁,命令我去追杀刘秀,不给他活着前往河北之机?如今,刘秀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却说我蠢,你们莫非真的以为刘秀跟你们一样健忘,会记不起这些,把你们……”
“嗖——”李秩手中的钢刀,忽然倒飞而回,将正在哭诉的沈炜刺了个对穿。
“你,你……”沈炜本能地用手捂住胸口,嘴里,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殷红色的血浆,从他的手指缝隙和刀刃边缘滑落,在夕阳的照射下,就像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乱我军心者,杀无赦。”李秩依旧没有回头,策动坐骑,继续快步前行。仿佛刚才随手拍死了一只烦人的苍蝇。
沈炜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圆睁着眼睛缓缓栽倒。丁肃、张然、李梁等曾经跟他并肩作战过的将领,兔死狐悲,心中一片凄凉,却谁也不敢停下来替他收敛尸体。纷纷策动坐骑,绕开血泊,继续追随李秩,奔向已经被刘玄遗弃多时的大汉皇宫。
才走出二十几步远,忽然间,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的的的,的的的……”,宛若催命的战鼓,让人不寒而栗。
“保护王爷!”丁肃毫不犹豫地拔出长剑,将正要走进宫门的李秩护在了身后。身边的将领和侍卫们也纷纷拨转坐骑,背靠着他,迅速组成了一个防御阵型。
洛阳与长安之间的联系已经被切断,形势万分复杂,即便是洛阳城中,大伙也不敢掉以轻心。
事实证明,他们的防备纯属多余。骑着战马追过来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李秩的搭档,更始皇帝刘玄素来器重的大司马朱鲔。
只见此人,身穿青衣小帽,骑着一匹白马,快速向大伙靠近。隔着二十步远,就主动拉住了坐骑,于马背上郑重拱手,“舞阴王且莫急着进宫休息,朱某有几句肺腑之言要当面诉说!”
“大司马找在下有事?”李秩眉头轻皱,沉着脸拱手还礼。“请讲,在下只要力所能及,绝不会推三阻四!”
“河南郡守武勃兵败,生死不知,敢问王爷可否听闻?”虽然只是单人独骑,朱鲔脸上却丝毫没有畏惧之色,紧盯着李秩的眼睛,大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