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汤燕犀只淡淡瞟了菲力一眼:“原来你真的是那么晚才见到我?”
他垂首,将餐巾稳妥地放回餐桌上:“我还以为,我三岁那年你就见过我了。”
菲力笑了,眼中难掩赞赏,却也一脸的惊讶。
末了只是轻轻摇摇头:“……那一年,我就欣赏你这孩子心有不平之气。可是最难的,那么小小的你,就已经学会了隐忍。当时就连多少大人都比不上那你面上的沉静,水一样的沉静。”
汤燕犀却不想多说,索性起身离席:“你我之间的代沟太深,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
菲力眼中流过一丝怅然:“又不爱听了?”
汤燕犀轻哼一声:“年纪大的人才总爱提过去,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却只爱展望未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说无益。”
菲力也只能摇头苦笑:“好,好,我不说过去。你我折中,我们说说现在。”
汤燕犀依旧是立着,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
“现在有什么好说的?”
菲力晃晃头笑:“那我就赌一个你爱听的话题:就说说安律师吧。”
汤燕犀不动声色,身子却站得更为笔直。
“她?又有什么好谈?”
“我只是觉得有趣。”菲力撑着眼角的指头顺势扬了扬:“前次我找她来给你当律师,结果你没用她,自己换了那个奥瑞德;可是这回电视新闻的事,你还是用了她当你的律师。”
“燕犀啊,为什么我帮你找她,你就不用;可是事实上你自己心里明明还是想用的呢?”
“嗤~”汤燕犀冷冷耸肩:“终于发现其中的不同了么?可喜可贺。”
他清泉样的眼抬起来,直对上菲力苍老的瞳:“你给我的,跟我想要的,其实永远都是两码事。”
“再说你说都没说对。这次是我母亲要提告,又不是我要告,所以安律师的当事人是我母亲,可不是我。”
菲力也没不高兴,只是笑笑:“我老眼昏花,好在还没彻底老糊涂了。虽然她此次代理的是你母亲,可是维护的终究还是你。一看你出事,她都忘了她跟你在法律的立场上原本还是对手,便一门心思地策划了这次诉讼,足见她心里事实上把你摆在了什么样的位置上。”
“同样啊,你这个嘴硬心软的孩子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分明是想要她啊,为什么我把她送到你眼前,你反倒给推开了?”
“别再说什么老眼昏花,瞧瞧你这般还依旧是手眼通天?”汤燕犀眯起眼来,眼光更凉:“我什么时候想要她,什么时候推开她,都只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替我安排。”
他静静凝视菲力数十秒,目光中的分量一点点加重:“如果你以为攥住她就是掐住了我的软肋,那么老家伙,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一定会满盘皆输。”
菲力勾了勾唇角:“我知道你不肯答应我,是不想当坏人。安律师那么个性子,你如果接了我给你的东西,那你跟她这辈子的缘分就也走到了尽头。那丫头虽然聪明,可是终究太想当‘好人’,跟我不在一路。”
一丝沧桑浮上老人眼角眉梢:“这也就是所谓的正邪之分,黑白不同道。”
“是么?”汤燕犀淡淡耸肩:“什么叫我不想当坏人?我骨子里原本就是个坏人,我才不想当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好人’。”
菲力收起笑容,认真望来:“你的祖父、父亲就是那种常规意义上的‘好人’。可是我早看中你有不平之气,你对你的家族充满了反抗的,所以我才说你比你爸更有趣,也才入得了我的眼。”
“绕来绕去还是回到老话题上。”汤燕犀不屑地冷哼:“听烦了,耳朵都长茧子了。再说一遍,你的东西你自己留着,爱给谁给谁,只是别想套着我。”说罢转身就走,毫无半点留恋。
菲力也只能坐在原地,目送那个毫无半点留恋而去的背影,徒留叹息。
逍遥不放心地凑上来:“您……没事吧。或者,也该另外物色人选。”
菲力悲凉地冷笑:“我没那么多时间了,更何况,这世上本也没有几人入得了我的眼。这孩子既合我眼缘,又让我耗费了那么多年观察他,我就必定死死套牢了他。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老头子苍老的眼中忽地精芒一闪,“就算为了安律师,他也不敢弃我而去,你说是不?”
安澄去法院查排期,却失望地发现,案件还没有法官受理。
她漫无目的晃荡到第16法庭门口。随着有人进出法庭,安澄从打开的门缝里看见主审法官正是巴顿法官。
一个念头倏然升起,让安澄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