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歌直接消失了一个星期。有二狗子的监控在, 苏绒虽然担心了一刻, 但眼瞅这孩子只是闷在家里,便渐渐放了心。很多事哪怕当时想不通,时间久了总归会明白的。宿主虽然对他存了几分暧昧的心思, 可现在好歹是自己在处理这档子事。如果用钝刀子慢慢割裂关系, 只会让他更难受。这样的童星,从话都说不清的时候就开始客串, 从小到大的每一年几乎都泡在剧组里面,别人在头疼期中考试小考月考,他在研究时装周该穿哪一套,定点时该摆哪种姿势。换言之, 越歌没有和同龄人们一起长大, 也不能练习如何恋爱,在某些方面被过分保护,以至于对她产生了错觉般的依赖与爱。他得到了太多, 也失去了太多。苏绒抿了唇, 又做完了一组瑜伽动作, 跟着私教的动作调整气息,又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越歌看样子是已经解决了,然后就是两个大难题。虞冷之最近在公司呆的非常频繁, 而她借口出国出差, 一直都待在小别墅里,白天处理邮件和公务,晚上健身按摩泡浴缸喝红酒。唯一的慰籍, 大概就是地下室里一室的好酒。苏绒太了解原主这样寂寥的性子,她自己的家里也藏了不少的好酒,一个人活的疲惫又冷清的时候,自酌自饮也算自在。这十天里,她瘦了五斤,轮廓明显地变立体了不少。苏绒又抿了一口酒,手机振动了一下。是叶亦流发来的消息。还在国外?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亮着的屏幕,又开始发呆。上次的演唱会,到最后也没有去,把票转手送给了朋友。从小孙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个男人家世清白,没有不良嗜好,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连违禁品都没有碰过一样。看来不是为了她的权力和资源。“看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江淮大大咧咧地靠坐在她的身侧,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想谁呢。”“叶亦流。”苏绒皱眉道:“我想不通。”“哪里?”江淮笑道:“在琢磨人家为什么这么执着吗?”“过分的狂热——”苏绒侧身看向他:“你作为影视行业的实力派,公布婚讯和恋情时也会再三斟酌,可是叶亦流为什么会急着想和我结婚,我有什么值得争夺的地方吗?”“苏绒,我还以为,你很懂男人。”江淮挑眉悠悠道:“你的思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什么?”苏绒懵了下:“难道他不是为了和我在一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江淮看着她,轻松道:“你当初用这一套把他泡到手,现在自己倒是忘了。”——你倒是比我还了解宿主。苏绒咳了一声,僵硬道:“这么说,他更多的是出于征服欲?”“就——就这么简单吗?”“你仔细想想。”江淮正经了几分,从容道:“叶亦流为什么要演戏?你觉得他是缺钱,还是缺粉丝?”“难道不是因为兴趣?”苏绒怔了下:“他作为偶像,自带那么多流量,演什么都有人追捧啊。”“所以他根本不需要麻烦自己这样——”江淮眼里流露出了几分不悦:“他如果真对戏剧有几分真感情,就不会这样干巴巴的念台词,用套路化的表情随便表演,更不会抠图轧戏找替身。”“你的意思是……叶亦流把拿影帝这件事,当成了人生中的一种挑战?”苏绒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豁然开朗,但后背也沁了一层寒意。、“当你尝过蜂蜜以后,白糖便索然无味了。”江淮抿了一口红酒,低头道:“名利场给他的刺激,将他生活的阈值无限拔高,换句话说……他可能活的比谁都寂寞。”能够混到叶亦流这个地位,恐怕已经如几千万粉丝所愿,拥有了神祗一般的生活。他想得到的,只要能够实现,便都会轻松地落入他的手中。正如他那毫无诚意几部影视作品。哪怕表情再脱戏,连台词都念不顺,也有无数的粉丝热泪盈眶的为他叫好叫座,许多小明星要奋斗大半辈子的影帝奖杯,评委可以眼都不眨的送到他的手里。谁都知道他不会演戏,可他们不在乎。如果有人对此有异言,哪怕叶亦流没有听见,都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为他辩驳。他们在一点一点的毁掉他。“所以在你的思路里,我只是因为欲擒故纵的各种伎俩,才让他把我当成了目标吗?”苏绒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真的是这样?!”“不是你的技巧。”江淮认真的看着她,语气平静:“你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你永远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她强大又光芒四射,也自我的不会真正爱上任何人。“可能作为你的未婚夫,这么说感觉要曲终人散,飞鸟各投林。”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怨意:“可这就是你。”你的眼神会流连,可心不会驻足。“江淮……”苏绒揉了揉眉角,自嘲道:“我还真的是渣透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乐意。”他伸了个懒腰,放松的枕着她的大腿提议道:“要不叫声老公试试?”“万一会上瘾呢?”苏绒瞪了他一眼,还是低头亲了一下。叶亦流正练着吉他,手机亮了起来。“——有空一起吃晚饭吗?”这是转性子了?从前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现在怎么会主动邀约了。他垂眸想了一会儿,回复道:“我晚上五点半过来接你,西班牙餐厅可以吗?”这一次,对方几乎是秒回。“好的,等你哟~”叶亦流抬起头来,遥望着落地窗外的海湾和林立高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都快忘了,自己是怎么和这个女人搅和在一起的了。第一次被睡的时候,自己连模样都还没记清楚,醒来时房间空无一人,只剩淡淡的香水味。当初花了多久的心思才找到她,却意外的难下手。几年的纠缠和试探,如同生活里难得的点缀,他巴不得让狗仔们拍到他们共处的情景,哪怕这会影响工作和生活,也都无所谓。他需要她来打破自己的生活,打破那些金碧辉煌的桎梏。苏绒穿了鱼尾小礼服,任由江淮站在门口,给自己披上小披肩。“晚上好。”叶亦流抬手托住她的掌心,抬头瞥了眼江淮。对方笑得诚恳大方,仿佛没有任何的芥蒂。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叶亦流心里一动,为她开了车门,随后坐在了驾驶的位置上。“晚餐以后出去散步?吹吹海风?”“都好。”苏绒微笑道:“都听你的。”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这个女人,今天表现的太乖顺了一点。从前的她虽然外表跟着心情走,画风也变得颇快,可心里住着一匹野马。然而这一次……这姑娘表现出一股刻板式的乖巧,哪怕从神情里都能看得出来。苏绒瞥了他一眼,心想你也够细腻的,这么快就能察觉出来。“苏绒。”叶亦流转着方向盘,不紧不慢道:“那在吹完海风之后,我们去四季酒店?”“好啊,”苏绒笑盈盈道:“想做几次?”嗯,你果然是故意的。他心里上升起一股不悦感,低声道:“不要这样。”话虽如此,两人已经到了餐厅前。叶亦流为她开了门,侍应生见到他带墨镜的模样,第一时间把他们两引至了贵宾包厢。“不要怎样?”苏绒慢悠悠道:“你在生气。”“我不明白,最近是怎么了。”叶亦流为她铺好餐巾,低声道:“你这样刻意的故作乖巧,是想让我厌恶你吗?”“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苏绒挑眉道:“恋爱,结婚,滚床单,你想要什么,我都第一时间给你,不再增加任何难度,不也挺好的?”她这样做,就如同强行让超级玛丽上天入地的五百关,变得跟在操场上散步一圈一样简单。也正因为得手的太过容易,才显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不,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想……”叶亦流下意识道。“更想怎样?”苏绒挑眉道:“征服我吗?”侍应生敲门进来,开始上例汤和菜肴,两人默契的闭了嘴,又演出一派平静的场合。等门再度被关上之后,苏绒低头喝了半碗汤,眼瞅着对面那个男人神色越来越不悦。“你从头到尾,既不想与我恋爱,也不想与我结婚,对吗?”苏绒说话坦然而又轻巧:“你只是想驯服我而已。”她确实是一匹野马,搞得江淮头上一片草原。可是他选择了放手,叶亦流选择了套笼头和马鞍。哪怕用铁鞭来镇压,他都要让她臣服。可最核心的缘由不是因为占有欲,他只是厌倦了生活,想用她来打破这枯燥而寂寞的人生而已。“你在反抗我。”叶亦流盯着她道:“我明明已经放手了。”“你想要分手,我让你走。”“你和别的男人同居,我也没有干涉。”“你现在作出这副姿态,就是为了赶走我吗?”“叶亦流。”苏绒放下了刀叉,心想今天果然不是来吃饭的,慢慢道:“你抑郁了。”“不存在的。”叶亦流不假思索的否认道:“我没有任何自杀的念头,也并不怨天尤人。”“你在厌恶你自己,和这个世界。”苏绒轻声道:“你不爱我,你只是想用我来摆脱很多东西。”比如这些狂热的粉丝,比如这整个毫无挑战性的世界。他现在拥有花不完的资产,几乎所有的女人都肯对他投怀送抱。“确实,你现在看起来温文尔雅,举止得体自然。”苏绒看向他的双眼,语气没有任何的犹豫:“可现在的你,就是一个病人。”“我讨厌你这样说话的语气。”叶亦流平静道:“请不要再这样。”“晚饭之后,我为你预约了一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苏绒淡淡道:“我陪你去见她。”“她不会暴露任何的隐私,也不会让你困扰。”“那又怎样?”叶亦流烦躁道:“我已经说了,我没有抑郁症。”“是吗?”苏绒挑眉道:“我们试试,断开联系一周?”如果我不存在你的生活里,你还能感觉一切都好吗?“在这一周里,我们不要有任何的电话短讯,我也不会让任何人透露我去了哪里。”“你想不想试试看,一周过后,你会感觉怎么样?”他对她的,不是依赖,不是爱情。她是他的度洛西丁,仅此而已。直到最后,叶亦流也没有松口,只沉默着同她吃完了这顿饭,把她送了回去。江淮等在门口,一脸温柔的接她回家。连一声再见都没有,他就径自关门驱车离开。苏绒熟练的把电话卡抽了出来,思考道:“我该和我爸打个电话,让他把事儿都暂时交给其他人管管。”“你想去哪里?”江淮有些意外:“你真的打算,跟他一个星期不联系?”“抑郁症就坚持治疗和吃药。”苏绒慢慢道:“我不可能因为他是病人,就牺牲掉我的一切。”这个世界上需要被拯救的人有这么多,就连宿主也是其一。谁也不欠谁什么。她的眉眼依旧精致,笑容风淡云轻。江淮凝视着她,淡淡道:“你有时候冷血的,让我都刷新了认知。”宿主不能放开他,就是这个原因。恐怕其他人失败的六百多次里,有大半都是因为他。无论是好莱坞的邀约,billboard的榜单,还是国内的大小桂冠。只要他想要,他就可以凭自己的家世、人气,甚至是美色,一点点的拿下来。世界大小的奢侈品的代言拿了个遍,恐怕也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其实想感受生活的艰辛,其实也简单。”苏绒脱下了披肩,慢慢道:“自己放弃那巨额的财产和资源,或者拿刀划下那漂亮的小脸。”那些口口声声是真爱的粉丝们,看见他变丑陋的样子之后,恐怕会悄无声息的开始离开,再去迷恋新的男人。只要他一直精致帅气,到老去时都高端优雅,这些东西就会一直跟着他,把所有的难度都自动调成0.“晚餐吃吞拿鱼三明治,配荞麦茶。”江淮慢慢道:“饭后出去散步?”“我们准备搬家。哪儿都别去。”苏绒叹了口气道:“先去17楼住一周。”“嗯?玩儿这么大?”江淮忽然露出暧昧的笑容,明显是回想起十七楼的那段疯狂岁月:“你这是在邀请我么?”“其实你也没有信心,对吗?”苏绒突然抬眼看他,低声道:“你一直都以注定会失去我的心态,在和我聊天开玩笑,对不对?”“别这样。”江淮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每天解构别人的内心,一点也不有趣。”话虽如此,他们还是默契的在饭后洗碗打包,带了点必备的东西加半打化妆品,然后从地下车库换车去了公司。此刻的夜晚寂静无声,苏绒也和爸爸打完了电话,拜托他照应一段时间,然后开始了新的宅生活。17层一直配备了几乎全套的服务人员。甚至连私教都准备了三个,健身房有百来平。苏绒跟着江淮四处溜了一圈,顺便看了眼宽大的室内游泳池,心想这宿主过日子也是心安理得。这一切,都是她给自己打下的江山啊。富二代这么多,能混到她这样霸主地位的,恐怕也没有几个。只是太会玩也太渣了些。她换了电话卡,也退了所有社交网络的登录状态,找了专人把所有的网络信息安全都加强了一遍,然后和江淮呆在十七楼,整整八天。这八天里,他们依偎着沉眠,偶尔接吻,睡醒了一起看电影小说电视剧,或者开始玩xbox以及各种主机游戏。江淮虽然之前没接触过,但是上手极快,连招一套套的,看的苏绒都懵了。他们像是两个沉迷于放假的少年,乐此不疲的在这层楼里找乐子。【165斤。】苏绒看了眼数据,松了口气。好在这宿主基数大,所以最开始很好瘦,现在脸型都优化了不少。她最后看了眼电子钟的时间,打开了那个关机八天的手机。为了休息,她屏蔽掉了微博ins和推特,宛如在避难所里一样,安安心心的休息和锻炼身体。没想到一打开微博,热搜和头条就都是叶亦流。#叶亦流舞蹈摔跤##叶亦流和神秘女子出入夜店##叶亦流打人#“你看。”江淮凑到旁边,慢条斯理道:“你一隐匿,让他分散焦虑感和控制欲的目标消失,他就开始乱了。”“你不觉得,他在试图一步步的毁掉他自己吗?”苏绒低头翻了大半的抓拍和采访,发现这偶像的完美一面已经开始被破坏了。他想要的,原本就是破坏自己这极端化的人生,在过度的聚焦中能喘息一阵子。然而他也做不到放下名利和姿态,变成籍籍无名的路人甲。他追逐苏绒,只是因为他想追逐一个不可能的目标,来发泄心里的仓皇和恐惧,而目前来看,连已婚妇女都会为他动心,苏绒还真不是个巧合之中的选择。好了,不要再折磨他了。苏绒叹了口气,拨通了电话。通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喂。”另一头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你够狠。”“走吗?我接你去见医生?”苏绒淡淡道:“想清楚了没有?”“没有。”叶亦流看着镜子中神情苍白的自己,冷冷道:“我只知道,我在不停地垮掉。”“那就把通告推了。”苏绒叹了口气,瞥了眼在旁边摇尾巴的江淮:“我开车过来接你。”“你自由了。”她挂了电话,冲着江淮挑眉道:“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打算瘦到多少去领证?”江淮笑眯眯道:“我的收费很贵的。”“知道了啦。”她凑上去倾身一吻,慢悠悠道:“再见了,老公大人。”在下楼的那一刻,苏绒忽然想起了那一堆成就点。话说这个时候还是下午,公司楼下也不知道蹲没蹲着狗仔们。要不把瞬移技能刷满……上海堵车堵的跟春运似的,还是瞬移方便一些。“二狗子?”她唤醒了系统,询问道:“你帮我把技能点刷满。”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你现在的余额点数是8点,不够解锁任何阶段的技能。”“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结算延迟了?”苏绒下意识的反驳道:“我明明完成了一个x级任务!”“那个任务已经失败了。”二狗子回答道:“按照规则,所有已获得的相关点数都会扣除。”“失……失败了?”苏绒茫然道:“怎么会……怎么可能失败?”“任务要求是,‘保护宿主的真实地位’,但是在你离开的二十天后,澹台夜发动了秘密政变,囚宿主为女奴,而且宿主现在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只是勉强的吊着命而已。”二狗子简单概括道:“因此,你没有获得任何新的成就点数。”事情进行到这里,苏绒哪里还有心思关心所谓的什么特殊能力,她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喘不上气来,僵硬道:“那宿主还可以活多久?”“很遗憾,宿主的灵魂大概还有七天消亡。”二狗子不带任何感情的解释道:“那个世界,和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时间流逝速度相同。”来不及了。七天,七天内,她要彻底解决掉虞冷之,跟江淮结婚。苏绒飞快地下了电梯,两三步就找到了汽车,飞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