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君子道:“我救你,其实也是救自己。”醉君子一笑,又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一共杀过几个人?”
古错摇头。
醉君子沉声道:“四个,只有四个!在江湖中人看来这四个人都是死有余辜,我杀他们便是为武林除害。而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渐渐地,我发现我错了,我杀的四个人,每一个人都不应当死!这些人中就包括哭神农。虽然事实上哭神农在灵霞峰一战中,并未死去,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些帐,我也有一份。”
“于是,我慢慢地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的一把刀,一把自以为勇猛正义的刀,却刀刀砍向一些无辜的人,而这握刀之人,便是几乎是武林正义的象征——天绝。”
“像我这样的‘刀’,天绝手中还有几把,比如剑君子、石君子、玉圣、琴圣。我们这样的‘刀’都比较‘锐利’,也正因为锐利,所以很难把握,一不小心就会自伤其身,但天绝把握得很好,除了剑君子这把‘刀’已折之外,剩下的都安安静静地躺着。”
“天绝很了解我们的性格,他从不以财引诱我们,而是以各种方式说服我们,为所谓的武林正义而战。我本亦从未对天绝产生过怀疑,因为他伪装得太好。直到石君子突然去世,我才开始怀疑。”
古错一听,不由被口中的烈酒呛了一下,满脸通红地道:“你是说三君子中的石君子已死?”
醉君子道:“不错,就在半个月前,梅寒星被笑天钺,也就是古老弟你废去武功后,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因为在江湖中的梅寒星是公认的大侠,尽管武功并非惊世骇俗,但因一向为人耿直,颇为江湖中人所敬重,梅寒星被废了武功后,很快人人皆知为笑天钺所废,于是,我与天绝、玉圣、琴圣、石君子相约一起,聚会一次。那天,天绝照样如以前一样说得慷慨激昂,石君子热血沸腾,说笑天钺如此猖狂,真是不把武林正义放在眼里了。”
听到这儿,古错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
醉君子并不在意,接着道:“最后,几个人商定由石君子前往金陵,希望能从梅寒星那儿得到一点蛛丝蚂迹,查出笑天钺是谁?因为只有梅寒星是惟一见过笑天钺却未被杀的人。几天之后,石君子从金陵赶回,我们询问他查询的结果如何?他却道:‘梅寒星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地说他是咎由自取,不必再查。’梅寒星还说笑天钺看来应是正派中人,只是行为方式有些独特才不为世人所理解。听到这儿,天绝淡淡地说这梅寒星倒挺有意思。”
“石君子根据自己从金陵探听的消息,又提出他的看法,他说当年围攻哭神农,是否也有点欠妥?如果笑天钺并非邪恶之人,那当年哭神农或许也可能罪不至死。天绝说了一句:‘以后再慢慢查一查吧,该死的都得死,不该死的就不用死了。’尽管这话与他平时说话方式很不相同,少了一点儒雅大度,但当时我并未在意。”
“再过几日,我忽闻金陵梅寒星疯了,不由大吃一惊,传闻说是因废了武功断了一臂,梅寒星难当其辱才会变疯,我却心感蹊跷,便赶往石君子家中,想与他商讨一下。”
“在途中,我遇到玉圣伏中夫,他也是闻知此事去找石君子,待到了石君子那里,却见他家中空空荡荡的,石君子与他的女儿都不在了,我们正要回头,却见天绝急速而来,见面就问石君子可在?我们说未见其人,估计是同女儿一起出去了。天绝说不妨再找一找,结果,我们在后院的一张石桌旁找到了他,他已倒身在地死了,石桌上尚有一桌饭菜,只有一副碗筷与酒杯,玉圣弯下身子,将石君子扳转过来,只见一只菜碟深深地插入石君子腹中,因创口太大,已有花花绿绿的肠子流出。”
古错正把一块鸭肉往嘴里夹,听到这儿,忍不住一阵反胃,差点呕吐出来。
“那玉圣伏中夫忽然惊叫起来:‘那儿有字!’,我定睛一看,那地上果然有一个字,大约是石君子临死前用指沾着腹下之血写成,血淋淋的一个‘天’字!”
古错与珑珑同时惊叫出声,因为他们同时想到“天钺”二字!
醉君子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道:“我们三人看到这个字时,脸色同时大变,尤其是天绝,脸色苍白得可怕,他惊道:‘这……这……’,忽然我觉得他脸色似有一丝喜色闪过,然后他大叫:‘一定是天钺,石君子一定是想写天钺二字。’玉圣点头称是,我心中却有疑虑,因为以石君子的武功,普天之下要找出一个能很快地致石君子于死地的人几乎是不可能,除非此人是石君子信任的人,在石君子丝毫未防备的情况下一击而中。传说中‘笑天钺’虽然武功极高,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石君子,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是,那碗筷又的的确确只有一副。”
古错与珑珑神色更为紧张,大气不敢喘。
“我又细细地察看了那桌酒饭,因为一个人吃那么多的菜,简直有点不可能。忽然,我发现桌子中央的汤盆里除了边上靠着的一个汤勺外,盆里还有一只汤勺浸在汤里,只留下一点点勺柄在外,果然有人曾与石君子一块喝酒吃饭。”
古错与珑珑不由松了一口气,因为至少古错不可能与石君子坐于一桌吃饭饮酒,
醉君子长长叹了一气,道:“也真是苍天有眼,我一向醉眼迷糊,但那天却特别清醒。石君子死了之后,仍睁着一双愤怒、惊恐与后悔的眼睛,让人看了可怖,于是天绝蹲下身来,一遍遍地为他抚下眼敛,却总抚不下,就在这时,我看到天绝的衣袖上似有一片酒污,我心中一动,蹲下身来,假装替石君子整理衣服,乘机用力一吸气,立刻,我闻出天绝的衣袖上那片果然是酒渍,而且是湖北产的‘白云边’酒的味道,这酒在酒店中极少有卖的,而那石桌上放的恰恰是一瓶湖北产的白云边!”
珑珑不由激动地笑道:“若不是我师父醉君子,换了别人,谁能闻出是什么白云边,黑云间的?”
醉君子也被她说得不由一笑,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我恍然大悟,杀死石君子的凶手就是天绝!惟有他才可以乘石君子不备之时突然出手,而且石君子临死写的‘天’字,并非‘天钺’之天,而是‘天绝’之天!”
珑珑插嘴道:“那师父你为何当时不立即揭开他的嘴脸,然后与玉圣联手将他打败?”
醉君子反问道:“珑儿,你看我与天绝的武功相比,谁高谁低?”
珑儿道:“大约在伯仲之间吧,即便天绝略胜一筹,但有玉圣伏中夫相助,当不至于落败吧。”
醉君子又道:“你又怎知玉圣会与我联手呢?”
珑儿道:“因为,因为玉圣是名扬江湖的武林前辈,莫非他竟可以坐视邪恶而不管吗?”
醉君子反问道:“那天绝又何尝不是武林中人个个颂扬的人物?”说到这儿,不由自嘲地一笑,道:“还有我,不也沽名钓誉,弄个什么醉君子的高帽戴一戴吗?那时,是友是敌,哪能一时辩清?所以当时我故意不露声色,大声叫嚷要找笑天钺,要将笑天钺用醉剑一刀一刃割了,用来泡在酒中。”
“天绝见我神色,暗暗窃喜,口中却劝道:‘醉先生少安勿躁,当务之急,是先将石君子的女儿找回来。否则,被笑天钺遇上,必遭毒手。”
“天绝的话提醒了我,这石君子的女儿,又是去了何处呢?是逃走了,还是被杀害了一藏了之?无论如何,是人是尸都得先找到才好,而且要抢在天绝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