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蝶恋花》有云: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薛逢乍听无艳说要走,心头意乱,正欲索性表明心迹,谁知隔墙却有人发出挑衅之声。
那人阴阳怪气说罢,无艳道:“这是谁?”薛逢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身边,闻言低声道:“星华,我待会儿跟你解释。”
无艳点点头,便也没说什么。薛逢道:“白姑娘,既然来了,怎么不露出真身相见?”
一声“白姑娘”,才让无艳想起来,这来人赫然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修罗堂的白雪色,上回在晋中她给尉迟镇擒住,曾跟方云依有些口角,无艳本想问她断离解药,没想到转瞬又给修罗堂的人救走,此刻竟又出现在将军府。
无艳顿时便想到昨晚那突然现身的神秘人,心想:“大人不在府里,他们便毫无顾忌了么?只盼那人说的是真的,大人此番离开跟他们毫无关系才好……”
无艳有些出神,又替尉迟镇担心起来。薛逢见她发怔,生怕她另想什么别的,便悄悄捏捏她的小手。
这会儿院门口果真出现一道人影,却是很简单的府中丫鬟打扮,一张脸儿也是普普通通,并不似上回无艳见过的那样让人过目难忘,但一双眼睛却不改本色,水汪汪地,流光溢彩,显然是易容过。
白雪色站在院门口,笑道:“薛公子不愧是薛公子,对着新欢谈及旧爱兀自面不改色如同寻常,难道不怕小丫头吃醋么?”
薛逢瞄一眼无艳,心道:“她若吃醋……我倒是求之不得。”
白雪色见薛逢面露无奈之色,心头一动,也看无艳,却见她懵懵懂懂,仿佛心不在焉。
白雪色忍不住笑道:“是了,我倒忘了,小丫头心不在薛公子身上,这也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哈哈哈,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也会轮到薛公子的身上。”
薛逢皱眉,面色虽如常,心中却隐隐不安。
无艳听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想:“她好像误会了我跟遇之,不过这个不打紧。”无艳打起精神,便问道:“白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雪色正笑得花枝乱颤,闻言便收了笑,慢条斯理道:“我么?我是来捎信给这个负心人的。”
无艳惊奇道:“不是为了尉迟大人的事么?”
白雪色一摆手,道:“尉迟镇么?他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为了九幽姐姐不平才来看看的,小妹子,打扰了你的好事,可对不住的紧呢,不过,姐姐还是劝你别跟薛逢太亲近了,更别听他的甜言蜜语,不然到最后连怎么死的怕都不知道。这男人嘛,其实都是一样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倘若你真对他动了心起了意,对他百依百顺甚至死也可以,他反而会认为你轻贱,恨不得撇掉你。”
无艳张了张口,忽然心头一堵,便想到尉迟镇,恍惚间想:“为什么我总是惦记着他,难道我也是动了心起了意,于是他反而觉得我烦,恨不得撇掉我了?”
无艳情窦初开,又加上跟尉迟镇之间有些误会,何况还有旁人不停挑拨,一时如身在雾里云中,茫然踌躇,不知所措。
薛逢道:“白姑娘,你若说的是计九幽的事,我也不必瞒着什么,解药的确是我跟她要的,可你也知道,若非她自愿,我又能耐她何?她给我的时候就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如此,也算求仁得仁,莫非白姑娘此行前来,是她的意思?”
白雪色道:“呸!若不是你用什么手段,能把她迷得神魂颠倒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她是个执拗的性子,到现在都不曾怨念过你一句话,可恨你竟把这当成寻常!薛逢!你也忒无情了!”
薛逢道:“我并没许诺她任何话,她也不曾要求过我如何。你情我愿,两不相欠,白姑娘未免多此一举。”
白雪色气得杏眼圆睁,道:“薛逢,你这薄情寡义的!你给我听好,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薛逢还未开口,便听有人沉声喝道:“你不是府内的丫鬟,你是何人!”
说话间,便有人闪身进来,身形矫健,竟然正是沈玉鸣,身后还跟着紫璃。
白雪色回头,冷哼道:“又来一个臭男人,你管得着我吗!”说话间,张手便射出一发毒针。
无艳知道修罗堂的人都擅长用毒,当下叫道:“沈大哥小心有毒!”极想上前相助,薛逢却将她拉住,他身旁那剑仆见状,便悄无声息地飞速到了薛逢身侧。
电光火石间,那边沈玉鸣已经迎上了白雪色,听无艳提醒,沈玉鸣本可闪身避开的,可他身后跟着紫璃,若他闪开,毒针恐怕会射到紫璃身上,只见沈玉鸣不闪不躲,拔出腰间刀将那暗器荡开,动作倒是利落,可仍有一枚擦着手背掠过。
紫璃见状,便大声叫了起来:“来人呀,来人呀,有刺客!”
白雪色一击得手,笑道:“小家伙倒是嘴快,姐姐给你糖吃。”她说话间扬手,一物便冲紫璃飞去,无艳见紫璃危险,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挣脱薛逢的手跑向紫璃。
然而沈玉鸣更快,猛地扑过去,奋不顾身地把紫璃抱入怀中,他背对着白雪色,背后门户大开,白雪色扔出的那“暗器”端端正正打在他的后心上。
无艳见紫璃无恙,本放心,可见沈玉鸣被击中,却又惊得魂飞。
此刻外头侍卫纷纷赶来,脚步声凌乱,白雪色纤腰一扭,闪身自院中飞出去,临去恶狠狠地扔下一句:“薛逢,你可记得老娘的话!”
无艳顾不得理她,飞快跑到沈玉鸣身后:“沈大哥!”抬手将他扶起来,一边去看他的后背。
谁知一眼看去,却又是愣住了,沈玉鸣的背上居然好端端地,而地上,那本扔向紫璃的暗器,淡黄色当中嵌着一枚松子,因跌在地上,便脆裂成几片,居然真的是一块儿如假包换的松子花生糖!
无艳惊悸之余,啼笑皆非,修罗堂的这些人当真是行事诡异莫测,本以为白雪色是要对紫璃不利,没想到她说的“给你糖吃”,竟还是真的,也幸亏如此,不然的话若是毒针,正好击中沈玉鸣后心,他焉有命在?
无艳松了口气,紫璃却探头出来:“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沈玉鸣单膝跪地,将他缓缓松开:“小殿下无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