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见昔日的老师跪下,连忙站起身来要去扶,但见许仙将老师扶起,才缓缓的坐下。淡淡道:“许仙,你也是读圣贤之书,知道什么是五德吧!”
“学生知道,是仁智礼义信。”许仙洒然答道。
“许仙,你与人当街斗殴,下手狠辣,是为不仁。要事在身,还招惹麻烦,是为不智。衣衫褴褛目无尊长,是为无礼。枉费老师一片苦心是为不义。与人有约,却不按时赴约,是为无信。科举是为国选才,怎能要这种不仁不义无礼无智无信之徒呢?”王学政的话字字如刀。
许仙虽然不是找不到话来反驳,但这样只会把事情引向更坏的方向而已。想了又想终归叹口气道:“多谢大人教诲。”
旁边的宋秀才眼都红了,这样一个评价,等于已经把许仙的求学之路给堵死了。什么都顾不上了,梗着脖子就要分辨,却被许仙拉住,许仙轻轻摇头,示意老师多说无益了,老人终于颓然的低下头。
此时窗口传来啪啪声,确实阴沉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雨,却消散不了楼阁里的压抑感。
“你还有什么话说。”王学政的声音威严如神明,只因主宰一个人的命运。
许仙看看旁边失落的老师,终归心中有些不平,昂首道:“学生只有一句诗了。”
“说来听听。”王学政好奇道。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这却是许仙今天最切实的感受了,对那个卖鱼的老翁来说,对自己来说,可不都是如此吗?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王学政念叨着,眉头攥起,沉吟良久,又将目光放到窗外那大江之上,此时已经是浊浪翻空了。想那卖鱼的老汉,现在为了躲避人祸,已经避入这滔滔江水中去了。王学政突然拍手笑道:“好诗,好诗啊!”
这诗却也触动了他的心事,他家族根基深厚,自己也是一心为国,只因朝奏不和上意,一朝被贬至此,做了个小小的学政。一路上多走水路,大江之上,瞬息万变,怎么不险恶。但人间却还要险恶万分。
“宋老师,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今日在下想收个门生,还请老师应允。”
老人一阵迷糊,半天才反映过来道:“全凭大人安排。”
王学政又转过来对许仙说:“许仙,你可肯到我府上去读书。”
许仙不明其意,问道:“大人不是说学生所为,有悖五德吗?”旁边的老头又恨不得去堵住他的嘴,这种好事还不先答应下来再说。
“那不过是些小仁小义,悯人之苦是仁,拔刀相助是义,先教后打是礼,欲取先予是智,有始有终是信。你的善名乡里闻名,我已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你敢抛在本官抛下前途去助一个素不相识的老翁,而且智勇双全,既打败了敌人又保全了自己,在这世间光有一腔正气还不够,还需要大智大勇才行。”王学政一番话翻云覆雨,只不过嘴唇一番许仙的境遇就是云泥之别。
莫说旁人,就连旁边的县官大人都看到目瞪口呆,觉得不愧是京里来的官,高妙难测啊!
他却不知,王学政之所以被贬至此,乃是北方边境不安,蛮族连年侵扰,王学政力主一战,而朝廷上下大都主和,而他兀自相争,最终被杀鸡儆猴,贬谪到此处。
看到许仙痛揍那泼皮,揍的有理有节,揍的智勇双全。不由暗合了他的心思,起了提点的念头。但浸淫官场几十年,要提点却是要先打压,即是为了树下马威,也是杀杀许仙的傲气,好好敲打一番。
到后来王学政更是惊奇,若是旁的读书人被封死了科举之路,那简直跟打下万丈深渊没什么区别,许仙却宠辱不惊,不卑不亢,还能想着自己的老师,更是难得的气度从容,同他相比,自己稍稍遇到些波折就心沮气馁,倒显得小气了。
而那两句诗更是惊艳绝伦,沧桑不似一个少年能说出来的,但想想他遭逢大变,那两句诗却是应时应景。如此一个有气节有学问的少年,也不由得他不心动了。本来还要好好考察,等到秋闱的时候再订下名分。但眼下实在是觉得自己不可能看错,就干脆直接收了这个门生,有些唐突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