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谁家游冶郎,三三五五映垂杨’
阳春正逢三月,艳阳和熙、熏风飒飒一场大雨阻隔的游兴,在蓝天、碧水与熏风的撩拨下份外地爆发出来,宗室权贵的排场、大户人家的招摇、小家碧玉的自怜,红、紫、各色长裙争艳斗妍,尤其是榴花染舞裙,更成了流行的时尚,映照在一潭广阔的碧水,姹紫嫣红、妖娆多姿,岸边更有无数来长安应考的各地士,三三两闹。
在杏园旁的一条花间便道上,杏花已褪,挂满了指头大的青杏,一簇簇沉甸甸地挂在道旁、挂在墙头,随风摇曳,几乎每个游人都忍不住摘下几个,放在手把玩。
这时,从便道的尽头走来一行游春的官宦人家,几十骑侍卫环护着两辆马车,正是李清一家,外带着未天地,但一些仪式还是要补,至少要按李家的规矩,坐花轿从后门出去前门进来。
头戴浑脱帽、身着窄袖紧身胡服的.着女儿和小雨、李惊雁一起坐在一辆马车上,今天三女都打扮得份外娇艳,三女化了淡妆,皆梳着高髻、肩披丝帛,上着窄袖短衫、下著曳地长裙、腰垂艳色腰带,区别只是颜色,自然是传统的帘红雨黄、而今天又多了个白惊雁,三人都一样的粉胸半掩疑暗雪。
迎面跑来几匹马,马上是穿着儒衫的几个年轻士,从车窗前经过,却忽然勒住了马,眼睛都呆呆地盯着车里的三个绝色美女,李清的侍卫们勃然大怒,不等主公发令,一齐抽刀冲了上去,吓得几个士拨马便逃,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公,今天读书人可真多,可是要科举了么?”小雨从车窗探出头来,好奇地问道。
“再过十几日便是了,这些年轻人,也不知抓紧时间好好复习,当年我考大学之时.
他嘎然住口,眼睛紧张地向三女望去,只见帘儿在问孩要着什么,没有听见他的话,而小雨却盯着几个结伴而行的少女,向她们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只有李惊雁诧异地望着他,那眼光似乎在说,‘你几时参加科举的,怎么没听你说过?’
见李清向自己看来,李惊雁嫣然一笑道:“我听父王说,李郎写一手好字,却不知会不会做诗?”
“他会做什么诗,无非就是什么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归时,绿水人家绕,下面他就记不得了,也不知是从哪里看来?”
帘儿似乎对丈夫有一点意见,她将女儿抱起,指指她的小手,埋怨道:“李郎,你看看你的小娘,到现在还捏着那枚小杏不放,谁叫你给她的!”
李庭月刚满五个月,长得粉雕玉琢,只见她粉嫩的小拳头里,紧紧地攥着一枚刚刚长出青杏,那是李清临出门时从家里杏树上给她摘的,至今已快捏了两个时辰,仍不肯放手。
“我怕她塞进嘴里,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可她就是不给我。”
“让我来!”李清小心翼翼地将女儿从车窗里抱出,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将她的小拳头放在自己自己手掌上,拨了拨里面的青杏,爱怜地笑道:“把小杏给爹爹,我的倔小娘。”
可小拳头反而将青杏捏得更紧,还往回缩,口咿咿呀呀,不知叫些什么。
“来!咱们换换。”李清从树枝上摘下一串青杏,在她眼前晃了晃,小拳头终于松了,张开两只小手努力地抓向青杏,终于抓到了枝头,‘咯!咯!’地笑起来,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弯成月牙,象极了她的母亲。
“看见没有,要学会利诱!”李清得意地对妻道。
“李郎,快阻止她!”帘儿惊叫道。
李清一低头,只见她的女儿正将一枚青杏向嘴里送去,吓得他一把夺走青杏,随即将哇哇大哭的小娘塞进了车窗,不负责任地催马便跑,老远才听见他欢愉地吟道:“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嘿嘿!谁说我记不得了。”
一家人沿着曲江池畔饱览湖光水色,又包了一艘大船,在湖里游览一圈,湖风大,三女有些不胜风寒,只得又上了岸,这时已不知不觉到了午,肚早已经饿了,李清笑着对三人建议道:“咱们找一个既安静,又可眺望风景的地方野餐,岂不更有雅兴。”
他打手帘向四周望去,只见远处有个不高的小山,山下修了围墙,山顶建有楼台亭阁,山上林木浓郁,风景秀丽,亭阁里面不见有游人,显然不是
姓能进去。
李惊雁见李清疑惑不解,便笑着解释道:“李郎,那是从前为给皇上来曲江游玩时专门堆砌的小山,现在皇上基本上不去了,但仍然没有对百姓开放,只允许宗室或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人进去游玩,所以里面也没有什么人。”
李清见帘儿和小雨眼都露出向往之色,便呵呵笑道:“咱们就去那里,我有三品开国侯的爵位,散官云麾将军,又有御史大夫之衔,如何去不得!”
他回头对武行素道:“你先去给那管园之人打个招呼,命他找一处干净的亭台给我,伺候得好了,重重有赏。”
武行素领命前去,片刻便回来道:“那管园之人请主公尽管去游玩,属下见外面停了几辆马车,里面应该有人先进去了。”
“走!咱们过去瞧瞧。”李清兴致昂然地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小山而去,行至大门口,李清将大部侍卫留在外面自去用餐,他只带了几个亲兵及丫鬟便上了山。
虽然小山也不过五、十丈高,但林木高大直挺、树冠蓬大,遮住了阳光,再加上山路蜿蜒、草丛茂密,不时可以看见兔或刺猬之类的小动物跑出,倒有一种深山幽谷之感,走到山顶,看园的小官恭敬地将李清一家带到一座三层的楼阁前,道:“这座楼台叫观碧楼,卑职前两日刚刚打扫干净,里面有十几间空房,房间里桌椅牙床一应俱全,请李侍郎随意用,卑职就不打扰了。”
李清谢了,带家人上了楼,找了一间空室,帘儿将已睡着的小娘交给小雨,自己和李惊雁带着亲兵、丫鬟去收拾午饭,而李清却背着手,闲闲地在外围曲廊上游逛,这里是曲江池的最高处,山下是大片树林,一直延伸到曲江池边,象一瀑黑发,将曲江池的脸遮住一半,却觉更有魅力,微风从树稍上拂来,熏风含有暖意,仿佛女人温柔的手在抚摩着脸庞,令人心旷神宜。
“三姐,到这边来!这里的风景更好。”随即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咚!咚!’直响,仿佛要将这楼台踩出个洞来。
“老五,慢点行不行,你老姐肚都要饿扁了,哪有力气。”
李清惊讶地回过头,这声音、这声音不就是杨花花吗?昨日才遇见她,怎么今天又碰到了,杨花花的声音是从左面回廊传来,李清一转身迅速向右边走去,不料刚一起步,迎面便见一墩墩实实的少年跑来,想躲已经来不及,那少年看见李清,先是一愣,随即高兴得跳了起来,“李大哥,是你吗?”
这少年便是杨贵妃的亲弟弟杨末,他见三姐杨花花在宫烦闷,便将她带出来散心,不料在观碧台上正好遇到李清。
“不错,正是你李大哥。”
李清对杨家印象最好的便这杨末,他憨厚朴实、毫无心机,待人热情真挚,正因为这样,他才不适合官场的尔虞我诈,否则怎轮得到杨国忠来做杨家利益的代言人。
他上前用双手按住杨末的肩膀,低声谢道:“多谢你替我传信!”
杨末摆摆手,脸上笑容灿烂,“李大哥说哪里话,这是我应该的。”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但脚步声却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也不动,李清苦笑着摇了摇头,回身施了一礼,“三姐!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此时的杨花花却与昨日大不相同。她已经洗去铅华,素扫娥眉,不施半点粉黛,穿着一身鲜红色的榴裙,肩上围了一块五色织锦,宛若一个小家碧玉。
她呆呆地望着李清,口又苦又涩,心情异常复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认识李清已经好几年,这是唯一一个让她生出嫁人之心的男人,偏偏又是唯一一个不将她放在眼的男人,她一直想征服他,却从未如愿以尝。
“老五,你先回房间和大姐、二姐吃饭,我随后就来。”
杨花花支开杨末,慢慢走到李清面前,毫不忌讳地直视他的眼睛,“李清,我现在已经为你洗尽铅华,变成了原来的我,这下你还认识吗?”
李清摇了摇头,他双肘倚在栏杆上,凝望着远处碧波如镜,半响才道:“你的性格是随心所欲,我希望你不要为任何人委屈自己,也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