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更,街上花灯依旧璀璨,人潮正盛,走累了就歇会儿,等二更的皇宫洒完金钱,再吃完宵夜又携妻带向东市涌去,东市三更的天火舞,也是值得期待之事,
夜寒,李隆基褒奖完李清后便携杨玉环回宫了,皇族宗室也各自散去,一辆辆华丽的马车满载着上元夜的枯闷、得意、惆怅与失落,慢慢消失在黑夜之。
李琳的马车一直在朱雀门下等侯李清,见他下得城来,马车徐徐迎了上去,“贤侄,不如今晚到我府上去,再陪我喝几杯如何?”
李琳兴致盎然,李清今晚精彩的表现使他颜面大增,以致告辞时,不少关系尚可的宗室王爷都拱手向他表示祝贺,仿佛李清就是他的儿一般。
李隆基的赏识并没有让李清昏头,相反,李琬的刁难让他想起了另一个隐藏的敌人,郯王李琮,海家真正的后台,他由此又想到了海澜的女儿,失踪的海恒,仿佛是一颗颗随意洒落在路面的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扎穿自己的脚。
“世叔有命,李清怎敢不从,只是今晚正好遇到几个义宾故人,他们尚在客栈等着我,不如我改日再来陪世叔喝酒。”
“也好,我老了,比不得年轻时候能熬更守夜,也该早点休息了。”
李琳的神情有些落寞。他自嘲地笑了笑,“那我们就改日见。”
他正要钻进车厢,无意发现他地外甥女正站在不远处向这边张望,李琳正要打招呼,却忽然醒悟,“不对!她没有参加皇室观灯,怎么会在此处?”
李琳的外甥女正是崔柳柳,她压根就没离开。一直就在朱雀门外候着李清,被几个羽林军护送着走出城门,顿时欢快地蹦跳起来,“李清!我在这。”
她全然不管路人的眼色。将马缰绳甩给高展刀,提着榴裙飞快地向李清跑去,黄色披肩与绸带在风飘扬,她俨如一只艳丽的蝴蝶,在光影翩翩飞舞。
“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你娘会担心的。”李清的眉头微微一皱,探头向她身后望去,却见高展刀向自己耸耸肩,两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
“上元夜,我娘是不会管我地。”崔柳柳偷偷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见他脸色阴沉。刚才的喜悦和激动一下荡然无存,她怯生生道:“东市三更时有焰火燃放。我想带你去看看。”
李清回头向李琳望去,崔柳柳是他的外甥女,他有义不容辞的管教责任,这时,崔柳柳才发现自己的舅父就站在旁边,她吓得倒退一步,“舅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琳却没有生她地气。他眼神古怪地看了看李清,“原来你们约好的。难怪!难怪!今晚是上元夜,我真是老糊涂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马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们好好去玩吧!我会给你娘解释的。”
李清知道他误会了,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再怎么解释李琳也不会相信,只得对崔柳柳道:“走吧!我再陪你逛一圈就送你回去,今晚我还有朋友要招呼,看焰火就免了。”
李清向李琳拱拱手,翻身上马,带着崔柳柳渐渐消失在人群之,他却不知道,在李琳的马车里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与崔柳柳离去,目光复杂,带着几分失落和惆怅。
马车,李琳不时扭头看自己的女儿,车厢内很黑,只看见她的眼睛明亮而恬静,沉默地盯着前方。过了好久,李琳才慢慢道:“惊雁,你觉得李清这个人怎么样?”
李惊雁扭头望向窗外东市的方向,她的眼闪过一抹忧伤,却又转瞬不见,只淡淡应道:“什么怎么样?我不懂父亲的意思。”
“我地意思是说.断了父亲的话,“他地恩情女儿自然会记在心,只是,我现在不想提他。”
李琳见女儿不愿听自己说完,他叹了口气,苦心劝道:“我一直由着你的性,从不干涉你地终身大事,希望你能选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可也总不能这样耽误下去,我听你大哥说,那个岑参对你颇有意思,我看你也挺欣赏他,如果你愿意,我去给他说说。”
李惊雁却摇了摇头,“父亲,我们不要说这件事好不好,我好累!”
“可是你若再不成婚,我担心某些人又会再次打你和亲的主意,那时又该怎么办?”李琳见女儿总是回避这件事,他也不禁着急起来,“难道这么多追求者就没有一个值得你考虑的吗?我看未必,根本原因你对人总是那么冷冰冰,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你看看李清,他本来是我最意的,我今晚请他来,就是想给你创造个机会,可就因为你的冰冷,人家才害怕你,不敢接近你,现在却被你表妹抢了先,等哪天人家成婚帖送来,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爹爹!”李惊雁蓦然回头,激动道:“他就是娶公主、娶仙女又关我什么事,我冰冷、我嫁不嫁人又与他何干,真是可笑,难道天下只有他一个男人,我非他不嫁吗?他喜欢表妹就陪她去逛灯市、去东市看焰火好了,我又在乎什么!”
她的胸脯剧烈起伏,越说越激动,扭过头去死死地盯着窗外,不知不觉,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那白玉般地脸庞上悄悄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