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境见极乐宫众高手去得远了,这才转身向冷幽鸿道:“原来真是冷兄,幸会幸会。”
说完之后又自觉“幸会”二字有些不妥,忙岔开话题道:“听说冷兄昔日一向在两湖一带行走,为何今日竟会携女在此?”他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这本是冷兄私事,在下原不该过问,冷兄若不嫌弃在下,还请借一步说话。”
冷幽鸿适才听他自承身份,方知眼前之人也是武林中叫得响字号的人物,眼见他举止温文,一身正气,在江湖上又多有美名,既蒙他出手相救,倒也不该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将身上的小女孩放在地上,那小女孩经过半日刀风剑雨的惊吓,早已脸色惨白,虽然适才一声不吭,此时风波过后,却似是缓过了神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冷幽鸿忙又将她抱了起来,轻声细语,不住安慰。邳境见他方才为了爱女安危,明明几次可以破阵而去,却总是顾忌敌人的兵刃伤到孩子,此时更是舐犊情深,不由颇为感动。
冷幽鸿一面哄着孩子,一面对邳境道:“邳公子,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若蒙不弃,还请到寒舍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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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幽鸿口中的寒舍,还真的是“寒舍”。邳境从来都不知道,白寺岭后还有这样一间小小茅屋。
很简单,很朴素的一间茅屋,隐藏在绿树山花之后。屋内陈设简陋,除却桌椅床柜外,别无他物。冷幽鸿请邳境在屋内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自己只好抱着女儿坐在床上。
那小女孩受了半日惊吓,又哭了半日,早就累了,此时早已沉沉睡去。冷幽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又细心为她盖好了被子。
冷幽鸿浪迹江湖之时,邳境不过十一二岁,自父叔和乾坤堂各位长辈口中皆曾听说过冷幽鸿早年的事迹。只知他祖籍湖北,出身刀法世家,一柄“惊鸿刀”在江湖上横行往来,乃是“刀王”冷寒洲亲弟。又听说此人相貌英俊,武功高强,却行止轻浮,极好美色,流连于歌楼舞榭不说,还常与江湖上一些道路不正的女子纠缠不清。其兄冷寒洲一生精研刀法,却是个正人君子,见弟弟不知检点,屡禁不止,索性断了与其往来,老一辈之人便常常叹息,可惜了一个青年侠少,只怕却要耽于美色,毁了前途。不久,便听说他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若非亲眼所见,邳境实难将那昔日纵横江湖,醉卧烟霞的风流公子和眼前这容颜憔悴的落魄之人联系到一起。
但见他一袭青袍,已然洗得微微发白,上面还缀着几个补丁,显是穷困潦倒之极。正待开口相询,却听那小女孩“嘤咛”一声,已然醒转。
她刚一醒来,便揉揉眼睛,起身扑在父亲怀里。邳境这才看清,这小女孩生得粉妆玉琢,眉目灵动,虽然双眼哭的微微红肿,却生得美人儿一般。只听她嫩声道:“爹爹,凝儿饿了。”
邳境这才醒悟已经日至偏西,他见这茅屋之中如此简陋,想来这父女二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心中颇不舒服,他本想邀冷氏父女到万寿山庄做客,却又想到问说冷幽鸿乃心高气傲之人,适才林中相救之际便可见一斑,倘若自己冒昧相邀,不知会不会引起他的误会,以为自己瞧他不起。当下便道:“冷兄,时候已经不早,在下明日再来相访。”此时,冷幽鸿的女儿恰好在父亲怀中抬起头来看他,十分天真可爱。邳境见她倒是一身绸缎衣服,质地虽不如何华贵,较之其父所穿却是胜出太多。
他灵机一动,对冷幽鸿道:“小弟与兄台和令嫒初会,一时仓促,不曾备得见面之礼,待明日一并补送,今日就先告辞了。”他打定主意要资助冷氏父女,又怕遭拒,只得先将话垫在前面,明日便是多送了礼品,也只推说是给侄女的见面之礼,想来冷幽鸿再是孤傲,也必难推却。
当下便起身离去。
回到家中之时,玉兔已经东升,几乎连晚饭也错过了,自是受到祖母和父亲一番训斥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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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邳境便命人准备厚礼,仓促之间,无非是绫罗绸缎金珠器皿之类,装在一辆马车之上,由车夫赶着,另带了两名挑夫,自己仍是骑马而来。
到得白寺岭脚下,邳境令马车停下,打算让挑夫将礼物挑上山去。正安排间,却听一阵金戈之声,抬头望见山上林中几个人影正在跳跃激斗。邳境心中一沉,一眼便看出当中一人便是冷幽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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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沈冥打发了王府二人离去,自己却同令千秋、林夜雨二人来到地慧堂的一处别院之中。林夜雨安排好别院中事务,便以身有要事为由离开,留沈令二人在此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