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亭。
是北魏都城最大的莲花池, 也是莲花盛开之季最方便观赏莲花独特清雅之所在。
每年的六月到九月,是荷花花期,粉嫩荷花与翠绿荷叶交相辉映,又互相依衬,仿佛万绿丛中的一抹粉红,十分可爱;荷花傲然绽放,香远益清, 亭亭静植,引得蜻蜓常停驻其上,与荷花水中倒影相印,池中彩鲤游弋其间, 激起阵阵涟漪,鱼儿无心触碰花枝, 蜻蜓瞬时腾空而飞, 回旋平衡着身子在水中轻点几下后,便悄然远去……
如斯美景, 自是惹得游人心醉, 常结伴同行赏游,累了则小憩于莲花亭上,看池中莲花随风摇曳, 水中彩鲤悠然自得。
偶尔可见带了鱼儿吃食的, 几人各自将吃食投于池中, 引得鱼儿们欢腾活跃, 争相抢食, 这边一簇,那边一队,游人嬉戏打闹之间,便以何人所投饲之处的鱼儿最多为赌筹了,比来博去,自得其乐,十分热闹。
行人常喜荷花不仅仅因为荷花香远清雅,犹如人之向往品质高洁,更令行人们在意的是,荷花朝开而暮闭,宛如人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似有灵性,又兼淡泊自守,不与别争,故而常将荷花形容为花之君子则也。
白日赏莲可见荷花绽放,晚间赏荷虽只余花苞模样,可也隐约有淡香传来,加之月光清辉之冷,别有一番动人风味,可谓各有千秋了。
最近八月京城繁忙热闹,即便是白日,也已经很少有人到此赏莲了;到了夜晚,随着太皇太后千秋寿宴将近,宵禁之时也逐渐提前,到了黄昏之后,便见各自准备归家身影,街道上也逐渐人群稀少起来,而莲花亭也难得进入静谧之时,静静迎来今晚这清辉之夜。
本以为莲花亭中不会再有人流连其中,却不曾想还有兴致雅然之人与亭阁上点上了几盏花灯,端坐于亭中,点上了一炉檀香,在此悠然抚琴自娱。
片刻之间,淡雅的琴音从亭中传来,优雅清韵入耳,一扫人心中之阴霾,顿觉四肢百骸舒畅,令人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窥首望来,这亭中之人居然是一位着淡绿长裙的女子,只见她脸上蒙着一抹绿纱,瞧不见容貌,可论那形廓和那双灵动眸子,非凡俗女子所能拥有;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这女子眉间额带的那颗宝石,在灯火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将女子的气质衬托得更加温润华贵。
不知这女子是谁,漫漫长夜,在此地独自抚琴感怀?
绿意女子纤葱玉指,修长而又灵巧,在琴面上撩拨琴弦,弹奏出一个个美妙的音符,在这略显寂寥的夜,也染上了几分清雅诗意。
女子垂目忘情一般地弹奏着华美的乐章,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毫无瓜葛。她就这般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之中,不去管外界所有的一切。
直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绿衣女子的琴音逐渐缓慢下来,随即声音越发淡了,直至最后音律停了,而此时绿意女子的兴致全无,却听到身后之人连连故掌之声,虽有欣赏之意,可总让人觉得有些煞了风景。
“妙极,妙极啊,没想到静姑娘不仅人长得美,就连这琴音也如此绝妙,真是令独孤信大为赞叹呐!”
身后的男子沉稳俊逸,气质出众,脸上似乎永远都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令人捉摸不透。
“信兄说笑了,贵为一州太保的信兄,什么美丽女子未曾见过?又什么绝妙琴音未曾听过呢?”
宁静不喜欢这类轻浮的赞美之词,便如同她不喜欢独孤信脸上总挂着的那抹笑容一般,都是虚假的,说出来又有何益呢?
独孤信闻言倒也不生气,笑了几声,言道:
“静姑娘以为独孤信只是一时花言巧语么?确实如静姑娘所言,独孤信瞧见过无数的花娇美人,也听闻过美妙悦耳的琴音雅乐,可这些都不及静姑娘之万一,无论是琴音,还是……美貌。”
说道最后,独孤信故意拖长了话语,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的对眼前的女子加以称赞,要知道他从不轻易称赞一个女子,因为从来都是女子主动攀附与他的。
宁静只是淡漠一笑,总觉得今晚的独孤信有些异常,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信兄谬赞了,宁静愧不敢当。如此长夜漫漫,信兄怎不早些安置,却独自到这莲花亭来,莫不是来赏花的?”
宁静的语气之中有几分嘲讽之意,若说赏花吧,她记得烟雨楼中也有奇花异草,比这清池之莲更迷人的都有。再者,即便是他独孤信若是要赏花,大可不必走这么远,到此处来赏花吧!
“静姑娘不也是在此处弹琴自娱么,莫非也是因为长夜寂寥,故而弹琴以作消遣?”
独孤信的话语之中,总能听出几分调侃的意味来。
宁静心中不禁有些反感,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合作与利用的关系,似乎还没好到可以毫无顾忌的互相调侃的程度吧?
“入夜奏琴不过是宁静多年来难以舍弃的习惯而已。正好琴音已歇,信兄若是别无他事,那宁静便不打扰信兄月下赏花了。”
说完,宁静站起身来微微副了一礼,正打算抱起七弦琴离开。
“诶,且慢。花好月圆,也需要有美人共赏才能趣味横生。既然静姑娘无心月下赏花,那不如你我两人谈谈公事,也可打发这寂寂长夜,不知静姑娘,意下如何呢?”
独孤信一步便拦在了宁静的必经之路,与其说是征求宁静的同意,不如说他已经帮宁静做了决定了。
宁静目光微冷,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随即又坐回了亭中,手抚着七弦琴不愿离开,便如同抚摸着一件珍宝一般,恋恋不舍。
“既然信兄诚意相邀,那宁静也只能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到宁静的这番顺从话语,独孤信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也在宁静对面坐下,他看着宁静,而宁静则瞅着琴面,他不说话,宁静也默不作声。
这气氛,顿觉有些尴尬了。
“静姑娘,不知先前我拜托姑娘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宁静微微抬眼,随即言道:
“若是信兄说的是计划之事,一切早已准备妥当了,接下来便只听凭信兄定下实施之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