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覆灭,亲人惨死,自己孤身逃出,拖着破败的身体和绝望的往事苟延残生……
木槿心口一阵抽疼,忽一把握住楼小眠的手,问道:“那害死你家族的仇人还在不在?还有把你的小今喂熊的那个寨子的人?我替你报仇!”
楼小眠凝视着她,眸中若有什么物事在激烈涌动,好一会儿却只是唇角微扬,溢出一缕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笑植。
“在皇后心里,臣便这般无能?”
忽然生疏了的称呼…堕…
木槿打了个激灵,满怀翻涌的热血顿时冷却下去。
她倒忘了楼小眠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了……
他自己的仇,自然想着自己去报。她想越疱代俎替他动手,的确太不将他看在眼里了。
她放开抓他的手,站在那边做错事般尴尬地笑了笑,红了脸道:“我的意思是,南疆盛行巫蛊,地势险恶,若楼大哥需要帮忙之处,我愿全力相助!”
楼小眠这才笑了笑,柔缓了声音道:“其实也没什么仇人了。那几年我不过稍动了些手脚,他们一样自相残杀,如今也已人丁零落,不成气候。人在做,天在看,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便不再去操那个心了!”
木槿便知他必已使计暗暗报了仇,心中更是钦佩,由衷说道:“君子斗智不斗力,不费一兵一卒杀敌于无形原是最厉害的。论起这能耐,我和思颜远不如楼大哥呢!”
楼小眠便叹道:“我倒也想斗力,可我有么?”
“……”
木槿瞧着他纤薄如纸的身板,只得亲为他剥了几颗松子,将松子仁放到他掌心,以示安慰之意。
二人又聊了片刻朝中动态,木槿见楼小眠神色疲倦,这才恋恋而别。
花解语一直安安静静地侍立于稍远处,仅守着一个卑微的亲王侍妾应有的礼仪。直到将木槿等送出,才恢复了懒洋洋如猫儿般的妩媚和娇慵。
她的步履亦似猫儿般矫健却轻捷无声。
“公子,你还真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了?”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却依然有说不出的柔媚自然溢出。
“真相……”
“对,真相就是,她便是小今。若无病无灾长大,她本该是你媳妇儿呢!”
“阿曼,别胡说了……”
楼小眠皱眉,伸手去揉着太阳穴,意图散去脑壳里的晕疼。
花解语忙上前为他揉着,一双媚眼如丝,却睨向下方神情苦涩的俊秀男子。
她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公子就别否认了!军中势力向来被慕容氏把持,先帝虽经营多年,能直接为许思颜所用的兵权顶多与慕容氏势均力敌而已。慕容雪心存不甘,广平侯父子野心勃勃,早就打算动手了!许思颜能稳稳继位,无非因为蜀国倾力相助而已!若这回慕容继棠计谋得逞,便是许思颜能继位,萧木槿无法册后,蜀国必定心存嫌隙,必定和公子一样,乐得看这吴国大乱……”
楼小眠眉心微蹙,打断了她的话,“虽说吴国大乱,咱们机会更大,可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该以伤害小今为代价。”
花解语静默片刻,“她本就不该和许思颜在一起。当日公子利用孟绯期和沈南霜离间他们,不就是打算让他们夫妻离心?”
她笑容妍媚芙蓉乍展,绝美柔婉,却眸心微凝,定定地看向楼小眠,低低道:“公子喜欢她,盼着她有朝一日能回到你身边,跟随你……而不是许思颜,另创一番天地,不是吗?”
楼小眠泠泠眉目倏地一横,“阿曼,心思细腻是好事,可思量得太多,只怕会乱了心神。你救了木槿,皇上他们一时疑心不到你,但慕容太后身边那些人,未始不会猜疑到你身上。”
花解语叹道:“我只为公子忧心而已。至于我……”
她的神情沾染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沧桑和苍凉,“至于我,卑贱如蝼蚁,凭谁都能过来踩上几脚,甚至……睡上两夜,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扬了扬唇,又开始笑得明艳,但那笑意再也不曾入她眼底。
楼小眠凝视她,苍白的面容亦浮上笑容,却苦涩无比:“你也不用为我忧心。我的身体,难道你不知道?不过……尽我所能罢了!”
他伸手,清
瘦修长的手轻轻将她握住,“我们都在尽我们所能,为我们的家,为我们的国……”
花解语低眸,笑意依然,媚态依旧,“我只为家,为你。”
两人掌心紧紧贴着,却一样地凉。
即便在这盛夏,都似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温暖。
许久,楼小眠道:“无论如何,这次多谢你。若非这一年来你刻意接近慕容家的人,根本不可能察觉他们向小今动手,真得眼睁睁看她被人毁了……”
花解语勉强笑道:“应该的。算来……我也该称她一声表妹才是。”
虽然,如今的“小今”是天上的凤凰,而她却连地上的鸦雀都不如……
有晶莹泪珠于无声处悄然滚落,绝美的面庞似秋日里鸳瓦上敷的一层清霜,晶莹却冷寂,闪动着丝丝的绝望。
册立皇后亦有一套繁琐礼仪。
明姑姑有些忧心,早早会同宫中女官及礼部官员细细商议。
登基大典之前,既要防范不服者作祟,又怕一步行差踏错被人指摘,从上至下无人不是绷紧了弦。
如今大局已定,若册立皇后出了岔子,也只关系到皇后自身,众人便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独明姑姑、青桦等木槿的心腹之人愈发谨慎,惟恐有人趁着众人松懈之际生事。
木槿便道:“太后早说了,本宫原年轻,凡事需香颂姑姑多提点。此事不如交由香颂姑姑全权负责,明姑姑从旁协助即可。她是跟随太后二十年多的老人,有什么不懂不会的?何况又亲历过从前太后的册封典礼,必可万无一失。”
香颂推却不过,只得领命。
蜀太子萧以靖尚在吴都,木槿手段强硬凶猛,连跟着的部属也没一个善茬儿,如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最多只有一个慕容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