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宛一直知道胡人荒唐,特别是胡人贵族,那个荒唐更是超出时人想像。可她还是想不到,身为皇后,竟然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出这样的要求来。
抬起头来,冯宛轻叫道:“阿宛,是有夫主的……”
“自是知道你有夫主!”皇后笑得格外慈祥,她温和地说道:“你夫主那里,本宫不会亏待于他。”说到这里,她目光闪动,看到她这模样,冯宛心神一动:莫非,皇后是想趁机把大公主许给赵俊?
前世时,她便知道,皇后对大公主一直是看重的,恩宠的。如今,大公主跋扈恶名在外,根本不会有俊杰或贵族求娶于她。眼看大公主一年一年拖下去,再加上她本人又是个固执的,皇后便是对赵俊印象一般,可耐不住大公主哭求。再说,若是能把大公主许配给赵俊,对皇室来说也是一个交待。
想到这里,冯宛心思电转。
这时,皇后温和的声音娓娓而来,“阿宛的长相和出身,自是配不上卫将军。不过阿宛不必担忧,此事本宫会求过陛下,请他允许阿宛以平妻的身份嫁给卫将军。”
听到这里,冯宛终于清醒了些。
平妻的身份?
她冷笑起来,她一个毫无势力的已婚妇人,便是以平妻的身份嫁给了卫子扬,只要到了四公主手下,是生是死,还不是皇室和四公主一句话?便是今日她们碍在卫子扬的面子上不曾动她,可只要在她们手里,那是来日方长!
见到冯宛呆呆怔怔,冯芸的笑声响起,“大姐何必犹豫?你不是几次跟大姐夫提过和离吗?既然早有离去之想,皇后娘娘的安排,岂不是正合你意?”
慢慢的,冯宛抬起头来。
她束手而立,低眉敛目,许久许久,才低声说道:“兹事体大,妾一有夫之妇,哪能不经过自家夫主,也不经过卫将军,便擅自作主的?”她朝皇后盈盈一福,徐徐说道:“还请皇后娘娘找来我家夫主,以及卫将军,交由他们定夺。”
她喃喃说道:“妾一妇人,实无主见。”
冯宛这话,倒是合情合理。
皇后秀眉一蹙。
可这事,正是因为不敢对卫子扬开口,她们才找来冯宛的。
盯着低眉敛目,温婉本分,却一脸坚定的冯宛,皇后的眉头蹙了又蹙,看来,这妇人是认定这个理了?
这时,一个嫔妃细声细气地说道:“娘娘既然找你,便是想问过你本人的想法。”
冯宛依然垂眸,她喃喃说道:“兹事体大,妾不敢自专。”
她绞着衣角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颤着声音,白着脸,冯宛又说道:“阿宛书香传家,便是与夫主有所不和,所想的,也不过是和离……”她退后一步,伏倒在地,声音变哑,“娘娘所言,实是超出阿宛所知,此等事,还请娘娘与诸位丈夫定夺。”
听到这里,众妃暗暗忖道:再这么逼问下去,眼前这个冯氏只怕要哭出来了!
皇后眉头蹙得更深了,她还有很多话不曾说呢。
皇后沉默时,伏在地上的冯宛,几乎是缩成一团。
这时,一个嫔妃凑近皇后,低语了一句。
皇后点了点头,唤道:“叫四公主过来。”顿了顿,她又说道:“把大公主也叫过来。”
“是。”
听着两个宫婢离去的脚步声,伏在地上的冯宛,眼神冷而清。她冷冷想道:看到自己这个模样,她们竟是还不愿意罢手。
冯宛不知道,皇室执意把四公主嫁给卫子扬,是想把他收入自家人的范围呢,还是另有图谋。当然,皇室没有定下婚约的公主,也就是四公主和大公主两人。想来如果还有一位公主,皇室是乐意换人的。
一阵脚步声传来。
转眼间,四公主娇娇俏俏的声音与大公主略哑略粗的声音同时传来,“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慈爱地笑道:“都起来吧。”
“是。”
移动塌几的声音传来。
这时,大公主含怒的低叫声传来,“这怎么在这里?”
她骂的,自然是冯宛。
声音一落,皇后便怒道:“住嘴!”她怫然不悦,“坐下!”
重重的落座声传来。
静了静,皇后温和的声音传来,“冯氏,听人说,上一次你流产之事,是有缘故的?”
她的声音带笑,也带着威胁。
连这一招也用上了么?
冯宛冷笑。
伏在地上的她,身子剧烈地颤抖着,颤抖着。几乎是突然的,她放声大哭起来。
便在这皇宫,冯宛泪如雨下,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这冯氏阿宛,每每见到,都是气定神闲,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惊慌,众女哪里想到,此时此刻,她竟是这么不顾体面,不顾场合地痛哭起来?
皇后薄怒中,冯宛哭着哭着,突然一口气转不过来,竟是头一歪晕死过去。
腾的一声,皇后站了起来。
冯芸等嫔妃也站了起来。
盯着冯宛,一个嫔妃低声说道:“娘娘,听人说这妇人深知汉礼,是个贤淑本分的……今日这事可能是骇着她了。不如听她所言,问过赵大人和卫将军?”她们都是妇人,不用想也知道,骇着了是其一,只怕被气苦了,更是一个原因。皇后后面那句话,直是诛心之言啊。
皇后没有理会她,只是转头盯了冯芸一眼。
冯芸马上明白了,她低着头直到皇后面前,朝昏倒在地的冯宛看了一眼,低声道:“我这大姐,在闺中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返(迈?)。”
她没有说完。
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皇后蹙眉想道:难不成,是真的逼过头了?哼,这些晋人女子,一个个又守旧又固执,还真是误事。
她慢步踱到昏倒的冯宛面前,瞟了几眼,又想道:卫子扬的身份还没有得到证实,如果传言有虚,他也不过是一大将……罢了罢了,还是暂时放一放吧。
想到这里,皇后淡淡说道:“冯美人,你把她送回赵府吧。”
“是。”
“有些该交待的,就交待一声。”
“是。”
冯宛是在痛楚中醒来的。她刚一睁开眼,一宫婢便连忙收回按在她人中上的手指,道:“赵夫人醒了。”
传来的是冯芸的声音,“有劳了,你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