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高耸,背向皇符城的一面坡势较缓,慕行秋就在这里布置宝物:柳条筐摆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盖子上面铺着一层粗布,十三件法器绕圈排列,像是一座小小的法阵。
这些法器的外观都很普通,流火金铃在高等道士手中如火一般飘逸,现在却只是一个颜色暗淡的铜铃,似乎很久没有打磨过了,百褶铁尺更像是粗制滥造的铁条,当初造它的铁匠就没怎么用心,发现无法补救之后扔在一遍,却成为道统的法器。
十名符箓师站在峰顶,带头者正是骑狮的毛不破,他们名义上是来看守边界,其实是监视这场所谓的“鉴宝会”。
慕行秋向符箓师点点头,毛不破傲然不动,只有他的狮子张大了嘴,打了一个哈欠。
五名古神教的人围在慕行秋身边,个个忐忑不安,一有声响传来就紧张地扭头瞧去,生怕会有道士杀出来。
“这样好吗?”路归真不知问过多少遍了,“就算真的卖出去,也得罪了云形会,瞧他们的意思,之前的谈判都不算数,一百件六品以上的法器恐怕已经不够啦。”
“没关系,散修们不是说他们也认得道士吗?”慕行秋一点也不在意。
“散修……不可信。”路归真低声说,已经有一些散修飞来,没有落地,全在空中观望,“云形会成立两年了,实力摆在那里人人可见,散修反复无常,今天投奔这个,明白跪拜那个……”
“咱们也学学老首席,不见兔子不撒鹰,谁能证明自己与道士真有联系。任选一件法器,谁能安排会面,可得三件,谁能化解狄远服和石亘两人的不满,可得六件,这样也就够了。”
“那个呢?”路归真指着柳条筐。里面的元婴有一阵子没动过了。
“那个是留着谈判用的,别随便给出去,没准有人本事大,能说服那位道士放弃此物呢。”
慕行秋不以为然的轻松态度实在令路归真着恼不已,刚才大家都是施法或者祭符飞上山峰的,只有慕将军和罗小六儿一路拽草扳石攀爬上来,虽然脸不红气不喘,实力却已落入下下层。
“慕将军,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次的祸事不小,道士们最爱迁怒于人,说是后天要杀一千名古神教教徒,那就只会多不会少,大家的命可还都悬着哪。”
“相信古神。”慕行秋拍拍路归真的肩膀,打个哈欠,“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睡一会。有人开出合适的价格,再叫醒我。”
“睡、睡觉?慕将军。我们看不住这些宝物……”路归真急了,一把拽住慕将军的胳膊,“慕将军,不用多说,我明白,待会我就宣布交出教首之位。绝无虚言,就算让我退出古神教,我也没有半个不字。”
路归真以为慕将军在耍手段与自己争位置,眼看事态越来越乱,他也的确不想当教首了。只怕道士们不认可他的退出。
“别急,谁当教首你们自己决定,我连教徒都不是,不会争这个位置。”慕行秋笑了笑,想起一件事,“对了,好歹这是一场鉴宝会,买卖气不要太重,我再定一条规矩:这里有十四件宝物,谁能拿起来哪件,哪件就归谁,不用任何代价。”
路归真呆若木鸡,慕行秋大步走开,绕过山峰,走进一片草丛里,真的去睡觉了。
“明明是十三件,慕将军为什么说十四件?”一名教徒茫然地问。
“还有筐里的元婴呢。”路归真盯着慕行秋的背影,直到他消失,突然转身,对罗小六儿说:“鉴宝会由你主持。”
“我……不行吧?我这人笨嘴拙舌……”罗小六儿吓了一跳,他在教中地位不高,担不起这种责任。
“不用你说什么,看着就行,慕将军赏识你,就说明你行,我去……”路归真的手指了半圈,落在山顶的几名符箓师身上,“我去跟云形会再谈谈,有备无患,嗯,有备无患,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亲自去……”
路归真也不祭符,提着衣襟向上走去,无论如何,他得先给自己安排一条退路。
罗小六儿没办法,只得勉为其难,好在剩下的人不只他一个,可是没等他开口相求,那几名教徒已经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追赶路归真,嘴里哼哼嗯嗯地找借口,总之都在同一时间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
只剩罗小六儿一人守着柳条筐和十三件九品以上的法器,心中惴惴,向慕将军睡觉的地方望了一眼,又踏实几分,将心一横,叉腿站立,准备做买卖了。
空中飞来的散修越来越多,将近午时,已经聚集了七八十人,踩着各式各样的法器、法兽,其中一些人的坐骑比毛不破的雄狮还要威武,却迟迟没人落地。
罗小六儿等得久了,惧意渐去,恼意增多,瞪眼扫视,大声道:“符皇城还有识宝的人吗?连下来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吗?”
空中传来一阵冷笑声,还是没人下来。
“慕将军说了:谁能证明自己与道士真有联系,任选一件法器,谁能安排会面,可得三件,谁能化解狄远服和石亘两人的不满,可得六件,谁的本事大,能拿动哪件就得哪件……”
“哈哈!”空中的散修哄笑不止,前面的几条也就算了,最后一条却着实可笑,那些法器最大的一个是座铜香炉,高不盈尺,重不过数十斤,莫说散修,就是寻常成年人也拿得动。
罗小六儿脸一红,正要开口,空中落下三个人来,正是与慕将军相识的慕冬儿、飞飞和秃子。
“锦簇在搞什么把戏?有好东西干嘛不直接给我?我能打败道士啊。”慕冬儿不满地说,走到筐前,踮脚查看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