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空中飞行的杨清音突然停下,望着极远方的皇京,“斗法已经结束了。”说罢,心中感到一阵疼痛,由此越确信斗法真的结束了。
一行共有十二人,除了杨清音、小蒿、沈昊和庞山宗师杨延年,还有八名各山道士,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杨延年也向数百里以外的皇京望去,只见光芒万道,好像那里的全体道士在同时施法,这不是进攻或防守,而是一种炫耀与展示。
“的确结束了。”杨延年轻叹一声,然后转向杨清音和小蒿,“你们两个不要再去皇京了。”
两人还未回答,另一名道士吃惊地说:“祖师有令,要将杨清音带回道统,杨宗师……”
“祖师的命令是有理由的,如今理由已不存在,又何必拘泥于一道命令?”杨延年声音稍显严厉,其他道士都不敢吱声了。
“祖师的理由不在,我的还在。”杨清音的眼睛里隐隐在冒火。
杨延年与杨清音同属庞山杨氏,却算不上近亲,起码在此时,他眼里没有半点亲情,等了一小会,他竖起一根手指,说:“感受一下。”
昆沌在皇京出的法术传来了,像一阵微风,度却快得惊人,杨清音感受到了,此前她离皇京比较远,能够避开远道而来的法术,这一次她终于体验到昆沌强大力量的锋芒。
身体感受到的是微风,脑海中刮起的却是狂风,杂乱无章的记忆都被吹得腾空而起,露出下方简单纯粹、整齐划一的基本记忆。让杨清音惊恐的是,她并想不反抗,甚至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就像积尘已久的房间需要来一次彻底的大扫除。
一只小乌龟在眼前摇头晃脑,杨清音猛然清醒过来。立刻施法止息脑中的狂风,那些记忆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垃圾,对她来说却都是珍宝。
“谢谢。”
小蒿收回幽寥,笑呵呵地说:“新祖师可真调皮啊,漫无目的地施放这么强大的法术,像个贪玩的小孩子。”
数名道士对小蒿怒目而视。他们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还没有回过道统塔,可是对祖师的敬仰一点不比其他弟子少,因此很不喜欢小蒿的调侃。
昆沌的法术如同海潮,最前排的浪峰过去。后继的海水就没有那么狂暴了,杨延年扫了小蒿一眼,仍然对杨清音说:“庞山总是愿意给你选择,现在也是一样。你可以跟我回道统,恢复道士的身份,享受祖师带来的种种好处。你也可以继续炼兽之法,离道统越远越好,但我什么也不能向你保证。如果有一天你成为道统和祖师的敌人,我,以及庞山的任何人。都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明白吗?”
杨清音明白其中的道理,更明白宗师为何话中有话、暗藏忧虑,他是道士,对任何能够影响自己想法的外来力量,都存有深深的忌惮。即使这股力量来自于祖师,只是这些话不能当着其他道士的面明说。
“宗师……跟我们一块走吧。”杨清音说。
杨延年冷笑一声。他已经检测过杨清音的实力,老实说是有些惊喜的。但是她再怎么强也是旁门左道,而他是服月芒境界的庞山宗师,“庞山在哪,我就得在哪。”
杨清音一时嘴快,也知道宗师不可能跟着自己走,微微撇下嘴,目光转向一直没开口的沈昊,却不想对他出邀请。
“慕行秋会受到怎样的处置?”杨清音问。
“没有意外的话,他会被关进拔魔洞,祖师就是祖师,也得遵守道统的戒律。”
“慕行秋在里面能坚持多久?”
“不好说,这要看祖师如何使用拔魔洞,也要看慕行秋本人如何抵抗,少则三天,多则百年。”杨延年顿了顿,“如果进洞的是我,我宁愿只坚持三天。”
杨清音没再说什么,与小蒿调转方向离去,在两人身后,跳蚤与黑凰的身影略一闪现,很快又消失了。
八名道士对庞山宗师的做法感到迷惑不解,互相瞧了一眼,向杨延年和沈昊点下头,匆匆先行飞往皇京,要向新祖师尽快报告此事。
杨延年看着道士们远去,对留下来的沈昊说:“你明白我的用意吧?”
“道统需要敌人,只有妖族不行,他们不够强大。”沈昊正慢慢学习高等道士的思维方式,境界升得过快,他在这方面欠缺颇多。
“斩妖除魔,这四个字就是道统存在的理由,我担心这也是道统消亡的理由。祖师想必已经拿到魔种,只剩魔魂流落在轮回之中,掀不起大浪,妖族衰落已久,更是挡不住人类的围剿。妖魔一旦除尽……”
杨延年从来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怀疑道统祖师,当年的方寻墨带着望山提前消失,整个道统人心惶惶,他们这些宗师以及其他注神道士仍能保持镇定,坚信祖师必有安排,事实证明也是如此,现在,他对新祖师却没有这种信念。
“道火不熄。”沈昊说,对未来看得越来越清晰了,“它不属于某个人,道士皆为柴木,需要薪火相传,不能停驻任何人体内。”
杨延年嗯了一声,带头向皇京飞去,心里倒没有沈昊想得的那么宏大,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拿回当时轻易交出的祖师塔,这一次,他死也不会放手。
杨清音和小蒿没有明确的去处,只想离祖师更远一些。
“你不怕昆沌的法术?”杨清音问,应该只有高等道士才能挡住祖师的影响,她的内丹境界已达注神,与黑凰配合甚至能取得服月芒的实力,尚且感到一阵迷茫,小蒿却表现得比杨延年还要轻松。
“嘻嘻,可能是我脑子里东西太少。祖师的法术不感兴趣吧。”小蒿话锋一转,“老娘,你看上去不太担心慕行秋的生死啊。”
“担心有什么用?”杨清音的神情显出几分坚毅,“他不是傻瓜,敢去挑战祖师。自然有他的主意,他没找过咱们,就说明暂时不需要咱们的帮助。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咱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