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摘下墨镜,目光陡然向我这边一扫,我没来得及对上他的目光。就攥紧了拳头,一猫腰又钻进了车里。
坐在驾驶位上的周越挑眉,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
当我再看向陆景重的时候,他已经抬步向大厦走过去了,蜂拥而上的记者和粉丝几乎是立即就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算隔着挡风玻璃,我都觉得镁光灯实在是刺眼。
看着他的身影终于在门口消失,我靠在椅背上,深深地闭了闭眼睛。
三年了。
真的是三年了。
为什么再见面,还是有那种久违了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本来闭着眼睛。没有感觉,但是猛的一睁开眼睛,眼眶里积蓄的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直接淌进嘴角。
隔着一层模糊了眼睛的水膜,我看见前面周越伸手递过来一盒纸抽,不禁笑了,两次因为陆景重在这人面前情不自禁地掉眼泪。两次给我递纸抽。
不过这一次我没有推开,而是抽了一张,擦了擦脸上的泪。看见纸巾上糊了一大片黑色的睫毛膏,从后视镜看了看,眼皮上黑了一片,妆完全花了,眼眶也有一些浮肿。
周越现在倒是一声不吭地踩了油门,好像就只是用这样一个场景来刺激刺激我,好让我露出本来面貌一样。
我看着车窗外,看到同一个标志的建筑物经过了两次,就察觉到他是在漫无目的地开车,索性说:“如果周先生你有时间的话。麻烦把我送到碧海云天。”
“碧海云天?”周越反问了一句,“荣家的产业?”
我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现在对c市的几个家族企业都还不是太清楚,到碧海云天之前面试我的是一个特别拽的中年男人,有着明显的啤酒肚。看人都是扬起眼角睥睨着,之后就一直跟着明姐,至于是谁家的产业,我也不知道,不过之前方唯一倒是也提起过一次,说是荣家的产业。
周越也没有说什么,仍旧是稳稳地开车,但是我看得出来,还是在兜圈子。
我说:“周先生,不麻烦您了,您现在停车让我下去,我自己打车走。”
周越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咱再从平安门绕一圈。”
从平安门绕到哪里?
不用周越回答,我就已经知道了。
嘉格大厦。
周越完全是在绕着嘉格大厦兜圈子,三环都能开一圈了,等到了嘉格大厦前,熄火了再也打不着了,估计是没油了。
周越是卡着时间点到嘉格门口的,正好新闻发布会结束,门口,万众瞩目,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间的陆景重,人群完全骚动了,挡在前面的一排保镖的脸都被挤变形了。
他身边站着一个女人,脸上画着十分精致的妆,斜戴着一个镶钻的王冠。
这么轰动,只在于……
周越打开了电台,从电台里传来和车窗外的骚动相得益彰的声音——一个记者问:“请问vi,您和蓝萱的恋情是什么时候正式开始的呢?是在拍摄《南极勘探》那部戏的时候么?”
我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
“我和萱萱的事情在外媒早有报道,要比《南极勘探》更早一些,是在拍《相约在加勒比海》。”
记者就说:“情定加勒比海。”
然后,周越直接切断了电台。
没想到,时隔三年,我第一次听见陆景重的声音,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我歪着头看向车窗外,隔着拥挤的人群,看向聚光灯下的他,他的目光堪堪落在这边,好像透过虚空的夜色,看向我一样。
车窗玻璃上正好可以映出我的脸庞,已经哭花了妆,难看的很,但是我还是努力地咧了唇角,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来,正好可以打在车窗玻璃外,陆景重深沉的目光内。
这一晚,在夜总会弹钢琴弹得心不在焉,在一边跟我搭伴的苏轻暖频频为了配合走调,这里也不是一般的场所,如果是一般三俗,随便放一些歌曲就好了,犯不着请人弹钢琴拉小提琴多开出好几个小姐的工资。
因为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就算是这种钢琴小提琴曲精通,但是今天纰漏瑕疵这么大,还是听得出来的,所以,不过一会儿,明姐就找服务生叫我下去。苏轻暖在我身后说:“佳茵,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我一个人也行。”
一首曲子弹的已经完全走样了,我也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想着去休息室冲一杯咖啡醒醒神,再吃一些东西。
可是,刚刚从休息室出来下了台,从员工通道想要去休息室,一只胳膊就挡在了面前。
偏偏祸不单行。
我从这人锃光瓦亮的皮鞋向上看,看到这人眯起来的眼睛里狠戾的目光,扯了扯嘴角,礼貌地叫了一声:“方大少。”
方唯一冷声一笑:“我还以为你见了我就要跑,还这么安安稳稳站着打招呼,真是稀罕了,”他说着,转身向贵宾的包厢区走去,“你跟过来。”
我踌躇了一下,脚步钉在原地。
方唯一说:“怎么?”
我抬起头,对上方唯一一双煞气的眼睛:“方大少,能不能放过我?”
方唯一抱着手臂:“不能。”
我知道我自己是在垂死挣扎,却还是问了一句:“为什么?”
方唯一说:“因为你命硬,玩儿不死。。”
方唯一说完就慢悠悠地向前走,转身推门进了包厢,也没有再管我。
我想,是不是可以找一个什么方法推脱掉,但是,身后已经站了两个穿着黑色衣服人高马大的保镖,黑色的身影直接把我罩在了走廊的阴影里,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这一夜逃不掉了。
忽然,悠悠扬扬的小提琴忽然高亢地拔高了一下,我回头,从身后两个保镖之间的空隙,我知道这个时候苏轻暖看得见我,就打了一个手势:“去找明姐。”
身后的保镖推了我一下:“快点。”
我其实没有寄希望于明姐,我说让苏轻暖找明姐也只是表面上的,能来就来,来不了,那我就赌一赌,看我这一次走着进这间包厢,能不能走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