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胜亲王府的车马浩浩荡荡入京那天,开疆一大早被皇帝叫去跟前,命他即日起暗中监视安国郡主的行踪,不论她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俱要详情上告。
开疆原以为,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件差事,谁知这小郡主见天往外跑,东看西逛并无要紧之事,可白日里也罢了,大晚上的她还出门。
“皇上若要叫你去办,也不会一开始就找上我。”开疆疲倦地说,“我会向皇上据实禀告,之后如何行事,再做定夺。她现下可是把京城逛遍了,我不信她今晚还出门。”
祝镕无奈:“需要我,随时来找,别累坏了身体。”
慕开疆展臂松松筋骨,大摇大摆往宫门走:“我还能叫个小姑娘降伏不成?”
兄弟二人别过,祝镕另有公务在身,便匆匆离去。
忙碌半天,辗转回家中,春雨已停,夜幕降临,石阶上倒影烛火,争鸣掌灯在一旁,时不时提醒公子:“您小心路滑。”
祝镕问道:“今日家中可有什么事?”
争鸣说:“张罗着二老爷的生辰,老太太拿体己赏戏看,东苑那边过几日要搭戏台子了。”
祝镕应了一声,对此毫无兴致,待行至清秋阁门外,才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抬眸凝望。
他连日里早出晚归,偶尔不当班,也必定有别的事要办。
可即便在家,扶意深居清秋阁,除了去内院陪伴祖母,几乎不出门,起先还听说逛逛园子,如今有了大姐的事,她必定连园子也不去了。
他们便是难得才有机会能说上话,而眼下,祝镕再不能像在家初见时那样,毫无顾忌地闯入清秋阁。
“公子。”争鸣轻声提醒。
“去看看老太太。”祝镕言罢,便转道往祖母内院去。
争鸣跟上来劝:“这个时辰,老太太都歇下了吧。”
祝镕没理他,径直往前走,眼瞧着远处一团火光缓缓靠近,便拿过争鸣的灯笼说,“你先回去。”
他大步走来,满心以为是扶意从祖母屋里归来,谁知走近了些,竟是众人簇拥着父亲,那头也有人来张望,禀告着:“老爷,是三公子。”
祝承乾见是儿子,脸上立时有了笑容,两处遇上了,他道:“老太太已经歇下,你别去了,回吧。”
祝镕下意识地问:“都歇下了?”
“歇了,韵儿也歇了。”祝承乾带着儿子缓缓前行,说道,“你那城东的堂兄要娶亲,我和你奶奶商量,赏多少银子,这两年粮米价钱飞涨,按照过去的规矩赏也太寒酸,可若不照旧规矩,前两年有喜丧的人家,又该说宗家不公允。”
祝镕不敢在父亲跟前露出心思,仔细听了这些话,问道:“这些事,一贯是母亲打点,怎么父亲操心起来?”
祝承乾左右看了眼,轻声道:“这不为了你大姐的事,她心力交瘁,专心准备应付王府的发难,不敢掉以轻心。家里琐事,我能管的就帮一帮。”
祝镕说:“不如交给两位婶婶来打理。”
祝承乾嗔笑:“你是跟我装傻呢,还是真傻。”
祝镕无奈地一笑:“儿子糊涂了。”
但又听父亲长长一叹:“实则你所言不错,这样下去终究不是法子,她难道一辈子拽在手里,到闭眼的那一刻?你和你娘的事,我的确对不起她,可老太太也给足了她体面,柳氏和楚氏也是她张罗纳进门的,到头来又不待见她们的孩子。她年岁也渐渐大了,精力还能和年轻时比?”
父亲和养母之间的事,祝镕从不插嘴,养母行事虽私心深重,可她几十年料理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阖府上下,大小事务无一不妥帖,三婶婶那样难缠,也只能喊几句不公平,再挑不出不是来。
祝承乾又叹:“你那大嫂嫂是个可靠孩子,细致谨慎,照我说,不如分她一些事来打理,毕竟是长孙媳妇,就算不是自己膝下,好歹也体面。”
祝镕道:“这些话,您该对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