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妃面若金纸,躺在东暖阁的床榻之上,气息也是十分微弱。
入夜前这位太妃醒过一次,哭闹不休,要到玉熹殿寻荣王拼了这条老命。
其间当然是少不得很多污言秽语,连老荣王甚至大明列祖列宗都没跑得了被这老妇好一通辱骂。
这番骂要是在京师地方,早就被锦衣卫辑事探子或是东厂番子给逮起来了。
就算是在王府深宫之内,也是将四周伺候的人吓了个半死。
眼前这情境之下,再蠢的人也知道接下来荣王殿下必将执掌大权,几个郡王都完蛋了,杜太妃只顾自己口舌痛快,一旁听的人却是吓了个半死。
殿下未必会拿太妃如何,太妃身边伺候的人却是没有这老妇的身份和底气。
林养浩无可奈何之下叫人灌了一剂安神的药下去,这药有安神助眠的功效,灌下药之后,估计是能消停几个时辰。
但太妃一醒,估计还是要闹腾不休。
这也难怪,亲眼看着两个儿子被人刺杀斩首,惨死在眼前,不要说太妃这种地位身份的妇人,便是民间妇人,也不可能一两天就算了,总要闹腾好一阵子。
“叔父,我回来了。”林止善脚步轻盈进了殿门,看了看床榻上的太妃,小声道:“取了不少安神丸剂,估计能顶几天。”
林养浩默然一点头,说道:“小心谨慎,不要出差池。咱们良医原本是不能在后廷留着过夜,今日特殊,你要事事小心,莫乱走乱动,被人告到殿下那里,为叔也没有办法回护于你。”
“叔父放心,侄儿省得。”
林养浩微微点头,这个侄儿越来越老成持重,倒是不必太过操心。
“太妃醒了怕是还会再闹……”
林养浩随口道:“这横竖和咱们不相干,稳住这头两天,底下交给太妃身边侍奉的人便是了。”
林止善点了点头,又将适才遇着李富宁和王文海之事说了出来。
“你得再跑一趟了。”林养浩原本是闭目养神,这时两眼睁开,神色郑重的道:“多带些补剂丸药过来,还有,和良医副打个招呼,记档,将那颗最好的野山参取了来。”
“叔父,那山参得来不易啊……”
那颗野山参是来自几千里外的辽东,足有三两多重。
这种参极为昂贵,比等重的黄金还要贵的多。
哪怕是参须,王府中没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也别想用,良医正向来是将其当成镇库之宝。
“傻小子还不明白?”林养浩喟叹一声,提点道:“长史司和承奉司的主官都是连夜去拜见殿下,此后王府内怕是铁桶一块,殿下权威无人敢抗衡了。既然殿下吩咐一定要好好救治太妃,咱们就得出尽全力,一点儿也不能懈怠!”
林止善这才知道,叔父在此前的救治并未出尽全力,估计也是要看看风色,如果荣王府一脉都保全不了,估计明显的风色就是承奉司和长史司都各行其是,甚至题本奏书未必是如荣王殿下想要的那样奏上。
可现在左长史和承奉正都连夜求见,那么结果就很明显了。
“殿下真厉害啊。”林止善到底年轻,想到自己不久之前还替中毒的殿下医治,那时候叔父等人对殿下可没有多少重视和恭谨之心,现在短短时间内王府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变化的来源,都是原本在王府内存在感极弱,甚至被人当成空气般的荣王殿下。
“这就是有宿慧的人。”林养浩也跟着感慨一句,接着又小声道:“就是看殿下接下来的展布了,过得朝廷这一关,王府就平安无事,可以安享几十年富贵。”
林养浩说得这一句,自己内心便是将这话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