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乐摇头不语,想想荣王毕竟才二十出头,可能被告变之事所惊,想要出城扫墓排解惊惶忧惧的情绪,也算情有可原。
自己告变为的是大明天下,为的是限制亲藩补益天下元气,造福湖广百姓,大节无亏,但从荣王本人来说确实冤枉,想到这里,孟长乐便不复多语,反正此事由王文海料理,在荣王府中也是惯例。
王文海扳回一局,脸上浮现笑容,接着便请来承奉正李富宁,承奉副张耀祖,召来仪卫正陈纲,仪卫副方世猛等人,着这几人相随出城。
同时挑校尉三十人,护军百人,宦官十人,再准备些祭奠用的袍服,物品,轿马等物,待王文海和荣王殿下一并选定合适的日子,便可以相随荣王殿下,一并出城往德山王陵。
众多宦官和官员对此事都颇觉意外,大伙都知道替先王招墓多半就是借口,而王妃并未过门,殿下也一直未有明显的伤心表面,好端端的怎生想起去扫墓?
扫墓之事,方便倒是很方便。
王妃薨逝后就是在王陵附近先行安葬,朱载墐的王陵尚未修好,待修好之后,会将王妃棺椁起出,送到王陵配室中重新安葬。
至于此前荣王殿下并未对赵妃之死有过多的表示,倒是在此风雨飘摇的多事之时,突兀的要去给故王妃扫墓,很多人皱眉不语,揣摩着荣王的意思,想了半响后却多是不得要领,只能各自散去。
……
“咳,这一下赵荣要高兴了。”
出门之事,仪卫正陈纲,仪卫副方世猛接了令,匆匆赶至自己的官署会议。
两人俱是武官,做事自是雷厉风行。
坐定之后,陈纲便对方世猛道:“挑选校尉,护军随殿下出行之事,就由方兄去做吧?”
“理所当然。”方世猛道:“一会我先挑人,然后便去赵荣那边去一次,殿下的随行护卫由咱们来做,赵家也要出人跟随,甚至准备休息下处,都得赵荣来做。”
王妃薨逝后还未葬入王陵,只是下葬在常德的德山王陵附近,墓地平时的管理和打扫是王府派人和王妃家人合力进行,赵家在那边还有房舍和守墓人居住,荣王将至,赵荣和家人当然要陪伴和招待,这也是其摆脱不了的责任。
当然,从陈纲,方世猛的角度来看,这事情对赵荣和赵家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自从王妃离世后,”陈纲满脸唏嘘的道:“赵荣伤心之余,还得被小人中伤,排挤,日子颇不好过啊。现在好了,虽然隔了一年多,但殿下好歹亲自去扫墓,王妃和赵家地位确定,将来好歹不会再受人欺凌。”
方世猛则是捏着指节,将手捏的咔哒直响,冷笑着道:“赵婉这孩子命薄啊,她选为王妃时,我和赵兄弟喝了半夜的酒。咱们武夫不比那些穷酸,那些穷酸文官最不喜欢和皇家结亲,咱们武臣不同,和皇家结亲成了国戚有什么不好?不都是大明臣子?当时赵兄弟的开心之状,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婉儿突然患病离世,赵兄弟不光是伤心女儿,还得被外人讥笑嘲讽,种种滋味不必多说。下葬之后,隔了一阵子我去看他,四十多岁的人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我们仪卫司和卫所武官都是都司之下,大家安身之后从流官转世职,彼此要互相照应不知道多少代人,那些人目光也算太短浅了。”
“人心如此,不必多言。”
“也是怪殿下,王妃薨了,他没事人一样。现在好了,总算是想起要去祭奠一下,不然也太寒人心。”
“殿下才二十出头,总得慢慢知晓世事人情。”陈纲笑了笑,说道:“何况殿下是何等身份,宫中没亲近长辈在,也没有人提点他。”
方少猛欲言又止,陈纲知他想说杜太妃和几家郡王的事,顿时便是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式。
“咳,说的也是,方少猛冷冷一笑,随口道:“那孟长乐性子古怪,太过古板。王文海又只知道奉迎,就是个马屁精,还好是殿下自己醒悟过来了。”
说了几句闲话,方世猛站起身来,端起茶杯猛喝一口,挥手抹掉虬髯上的水珠,说道:“我这便出去,挑了人就去赵府。赵兄是我换帖兄弟,有好消息还是我亲自跑一遭。”
陈纲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
“有毒。”
周胜看着雪亮的银针逐渐变黑,整张脸都扭曲了,身体也是没了力气,歪倒在了地上。
只有他右手拿着的银针还是高高举起,这个小宦官下意识的高举银针,怕是害怕落到地上,不小心就损毁了证据。
“哼,是砒霜。”朱载墐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释然之余也是十分害怕。
但看到眼前的小宦官如此不堪,朱载墐反而是镇定了下来。
“奴婢不知道……”周胜趴伏在地上,用力叩首,大声道:“奴婢实在不知情,请殿下下旨彻查,若奴婢知情不报或是与贼人同伙,奴婢愿受凌迟之刑。”
“果真如此么?”
听到周胜赌咒发誓,愿甘受凌迟之刑的话,朱载墐也没有第一时间表示信任,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小宦官。
朱载墐内心并没有表面上的这般从容,惊疑和后怕之后,一股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就算知道眼前这周胜多半没有问题,朱载墐内心还是无比愤怒,甚至有一脚将眼前人踢死的冲动。
“奴婢愿现在便以死明志!”周胜不敢有丝毫犹豫,在朱载墐的眼神之中,他看到了无比残酷和阴狠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原本还想借此事上位的小宦官,害怕和胆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