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恩的两位兄长在各种地方有着奇奇怪怪的胜负欲,不是那种为了权力你死我活的皇室斗争,更类似于两个争着当对方爸爸的男孩子。
哪怕路西恩这个弟弟废得不值一提,也可以当做他们比拼的工具人。
挺好的,路西恩表示自己十分乐意当这个工具人,从小到大演技精湛端水技术一流,把这场游戏玩得所有人都满意。
这位称职的工具人咳嗽了两声,微微抬起眼,自下而上地去看自己来迟一步的大哥卢瑟斯。
他病得脸色惨白,但并不丑陋,一双眼睛是不带半点杂质的纯净蓝色,睫毛长而微垂,自下而上抬眼去看别人的时候,更凸显出稚嫩又乖顺的气质。
卢瑟斯被他看得一僵,嘴里的话在那无辜干净的眼神里绕一圈,说出口都柔和亲昵了许多。
“你会好起来的。”他怜惜地抚摸路西恩的头发。他和他糟心的二弟都是和父亲一样的棕发,只有路西恩不同,柔软的黑发打着可爱的小卷,像一头温驯的小羊。
“听说维尔维德会开一种叫罗勒斯的花,”少年扬起唇角,眼睛里满是憧憬,“春天来的时候到处盛开,一定很漂亮。”
他不抱怨,想着的总是那些快乐美好的东西,帝都里所有人可怜他境遇凄惨,可他从不忧愁。
“是的,罗勒斯盛开时漂亮极了。”卢瑟斯注视着少年的眼睛,温声道,“我在维尔维德有一座庄园,那里有北方最大最美的罗勒斯花田,我把它送给你。”
“等春天来的时候,你会好起来,可以在罗勒斯花田踏青了。”
卢瑟斯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庄园主有向领主纳税的义务,比起年年给自己的弟弟交税,不如把庄园直接送出去了事。
他又不缺这点东西。
“北方主祭为那里加持过护佑魔法。”卢瑟斯接着说道,“光明会伴你左右,路西。”
路西恩眨眨眼睛,看着城市进度条随着一座管理良好的庄园进入管理而数值变动,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谢谢您。”
小数点后两位的轻微上涨那也是上涨,他恍惚觉得自己呼吸都更顺畅了一些。
路西恩的笑容里增添上不多但真心实意的喜悦。
除了来自两个哥哥的馈赠外,他还收到了内政官送来的安置费——分封出去的皇子都会得到这么一笔财产,金银珠宝侍从车马该有的都有,哪怕他没有魔法武技的天赋,也在清单里看见了相当数量的魔晶道具修炼资源。
所谓一夜暴富莫过于此。
剑与魔法的世界里修炼资源才是硬通货,路西恩自己用不上也可以拿来做人情,也算是对路西恩这个被流放的皇子展现出的最后一点宽容与温情了。
第一片秋叶随风飘落时,新任维尔维德公爵离开了帝都。
此时遥远北方的维尔维德郡,高山上正落下今年的第一场雪。
……
新历579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常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魔法的灵活应用加快了信息的传递速度,维尔维德的初雪还未停歇,消息就已经从北方传到了帝都。
帝都人民找到了新的谈资,茶余饭后大肆谈论这场过早落下的冬雪。
维尔维德本来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可谁让那里是刚离开的三皇子的领地,于是便在帝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注目。
酒馆里客人你一杯我一杯,又你一言我一语,他们说起了北方的风雪严寒,谈论那里的霍尔族人多么凶悍血腥,煞有其事仿佛是土生土长的维尔维德本地人,亲眼见过霍尔族人割掉别人的耳朵。
酒至微醺他们摸出些零碎铜币偷偷下注,猜测那位身娇体弱的皇子殿下能不能活到抵达领地——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其为公爵阁下了。
酒桌上有人声称知晓公爵阁下离开时大病未愈,把他需要人搀扶着才能登上马车的病容描述得绘声绘色。
“赌一个金币。”又有人把金币抛在在桌上,金灿灿地敲出一声脆响,蓄着短须的男人摇晃着酒杯,“那位殿下不会死。”
桌边凑着小赌局的闲汉哗然。
这可是笔天大的赌注了,酒馆赌局里碎角和铜币最为常见——帝国的货币兑换是十个碎角换一铜币,十个铜币又换一银币,再往上的金币多用于大宗商品交易,日常生活中很少会用到。
至于金币之上,独立于所有货币之外价值更为高昂的晶币……
那是跟普通人无关的东西。
短须男人自称皮尔洛,说自己是从北方来帝都做生意的商人。她穿着蓝色短衫,罩一件褐色的皮坎肩,腰包夹层塞得鼓鼓囊囊,的确是典型的商人打扮。
坐庄的闲汉眯着眼仔细打量一番皮尔洛,摇摇头又把金币推回去,“您赌得太大啦,还是再想想吧。”他嘟嘟囔囔,手指在金币上摩挲着不放,“大伙就是图个乐子,不至于不至于。”
零毛碎角的小赌局只要小心点就不会出事,可要是玩得大了赌的还是拿一位贵族老爷的姓名开玩笑,他后半辈子就得去维尔维德搬石头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见庄家打定主意不收,皮尔洛也不坚持:“好吧,别这么紧张,就是个乐子嘛。”他耸耸肩,叫住了路过上酒的侍者,又添了几个金币,“用这笔钱买点酒,我请大家喝个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