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真怀疑这延安府是不是块腐肉了,几乎东路农民军三十六营绝大部分都到齐了,虽然这时候还没有三十六营的称呼。
后半夜往城外眺望过去,简直满眼都是人,农民军也不讲究什么军容整肃,不论农民军战士还是跟着来的饥民,都是乱哄哄喧闹成一团,站在城墙上往下跳望,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跟夏天农村粪缸里的蛆一样,密密麻麻乱扭着,看不到边际,喧闹的声音吵的人根本睡不着觉。
而且这些农民军一来,城里的居民就倒霉了,罗汝才他们是往县衙那面走的,走了没过多大一会,哭声还有些火光就在县衙附近燃烧了起来,估计是农民军首领们把当地大户给抢了,直接把人撵出家去占了人家的宅子。
“这人数恐怕不下十五万!”站在墙上往下眺望,疤脸忍不住眉头紧锁,以他当初那种军人的敏锐,凝重的说道。
“恐怕不仅仅是过来分赃那么简单,如此大规模出动,恐怕义军是有大动作了!咱们也得提早准备才是!”
“行了,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就咱们这点人马,还不够塞牙缝的,遇到事儿就跟着大队伍走就行,唯一小心的,就是不要被人当了炮灰使!”
宋青书却是有点兴趣乏乏,走到这个地步,对未来把握,他也有点迷茫了,实在不成就一条道走到黑,一直跟着李自成打到北京去,反正现在刘宗敏是自己手下,看好陈圆圆别被人抢了,加上关宁铁骑助阵,还有自己能摆弄来的一些先进东西,就不信打不过他满清鞑子!
想到这儿,宋青书倒是笑嘻嘻的对着疤脸抱了抱拳:“托您老的福,现在整个义军上下都知道闯将李自成欠我二牛之恩!倒是可喜可贺!”
疤脸可不知道这位没品的偷牛贼将来能坐到奉公倡义天下兵马大元帅,还做了四十三天皇帝,这会儿,疤脸是很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一个人家手底下的喽啰,兵马还没有咱们多,他欠不欠人情有多大用。”
“将来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的晃了晃脑袋,这功夫,底下的喧闹也静的差不多了,估计该抢的都抢了,宋青书又是大大的抻了懒腰,迷糊的嘟囔着:“这些义军来了也好,好歹不怕官军来突袭了,赶紧趁着现在安静睡一会,不然估计明天又是得乱一天了。”
这倒是没错,东路农民军主力汇聚,除去跟随的饥民,能打的军丁不会少于五万人,如今陕西官军是正式被切成三块,甘肃两万多人,守着西安城,关中平原一线两万多人,守着漫长的长城三边三万多,那一路暂时都不是农民军的对手,看着宋青书摇摇晃晃下了城墙,疤脸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还真是累啊!”
…………
宋青书说的还真没错,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延安府就乱了起来。
农民军为什么举起反抗的大旗,就是因为没吃的!所以每到一处,打粮成了农民军第一要务,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与官军作战。
一般情况下,农民军也不会对打下来的县城太过劫掠收刮,仅仅是吃大户还有抢掠官府的官仓,一方面穷老百姓也没啥可抢的,另一方面农民军也是穷苦出身,对于穷人还是有一份香火情的,有时候搬不走的官府粮食,农民军还会用来赈济百姓。
可今天这种情况就不同了,聚拢的农民军实在是太多,一大早上,就有大批的农民军开始进城打粮,弄的东城附近到处都是叫骂声与砸东西的声音,原本待在军营里想睡个懒觉的宋青书不得不赶紧爬了起来。
城里可有不少也是他急需的,可不能先让这群破坏狂给砸了。
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面糊糊野菜粥的香味,东面宋青书占据的军营前面,闻着香气,不少饥肠辘辘的农民军附庸饥民跟丧尸似得不断在军营门口晃悠,看着这些人眼里的渴望与贪婪,宋青书都是感觉后背发凉。
“老子走之后,让人死盯着大门,谁要敢来营里抢东西,不用惯着,直接打!还敢闹事的就宰了。”
“放心吧大当家的!”拎着两把大砍刀,刘宗敏这货满是肌肉的脸上露出了一股狞笑,这才让宋青书微微放下心来。
城里乱的就连宋青书这个贼头都害怕被打劫,直接把邢红娘的骑兵带了出去,一大群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官军精悍盔甲的骑队呼啸而过,这才把闻着饭香味不肯走的其他农民军附庸给冲散了。
街面上,十几个农民军拿着沉重的大木头嘿呦喊着撞过去,呼啦的一下,木板搭成的店门一下子就散了,门后头一个五十岁上下老板模样的老头,两个青衣小帽的店伙计全都摔倒在了地上。
“快进去,搬!搬!”
兴奋的叫嚷着,一大群农民军呼啦一下全都冲了进去,翻箱倒柜开始翻腾了起来,一袋袋高粱,大米,谷子麦子,抗在肩头就走,还有个小头目两斧头把柜子砸开了,那里头十几块碎银子,一百多个铜钱全哗啦兜里头去了。
“造孽啊!这可让我老头子一家怎么活啊!”
根本不敢反抗,那老头子佝偻个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两个伙计亦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那儿抹,不过来来往往的农民军根本连看一眼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