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彭学文大惊失色,追问的话脱口而出。“你说什么?张胖子还没回来?他去哪了?谁要夺他的黑石游击队?”
“我也不知道张胖子去哪了?”周黑碳被他的表现吓了一大跳,愣了愣,迟疑着回应,“他跟九十三团走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游击队现在当家的是那个姓方的棺材脸,一天到晚这规矩,那规矩,把弟兄们折腾得都快成跟他一样的活死人了!”
“那赵天龙,还有郑小宝他们几个呢?他们几个现在怎么样?!难道就由着姓方的胡搞?!”彭学文越听心越凉,望着周黑碳的眼睛,继续追问。
“还能怎么样?他们再有本事,还能公然抗命不成?!况且人家方棺材眼下也不是独自一个人,八路那边,还派了一大堆干部过来帮衬他!!”
“啊——!”闻听此言,彭学文愈发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紧。加入军统三年多来,他看到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自身早已不是当初葫芦屿的那个热血青年,对身外世界的了解,也再不像当初那样肤浅。在他看来,眼下国民党内部固然是山头林立,派系倾轧严重。八路和新四那边,恐怕也并非白纸一页。真的争斗起来,一样是血流满地。只是后者目前还处于上升期,内部的矛盾虽然激烈,却不至于伤筋动骨而已。
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去年新四军的整训,新四军总部居然根本不顾高敬亭将鬼子打得闻风丧胆的事实,以“破坏抗日”的罪名枪毙了他。而延安方面根本不同意对高的处置!以至于看到高的被枪毙的通告后,毛先生大怒,亲自打电报向新四军总部提出质问。对此,新四军总部的几个负责人也仅仅是做了检讨而已,根本没有撤消对高的指控。(注1)
张小胖虽然级别和功绩都不能和那位高将军同日而语,但两人却有很多类似的地方。都是孤师在外,跟大后方联系极少;都是大权独揽,容易形成山头;都深得麾下弟兄拥戴,个人在队伍中的影响力超过了组织。此外,比起高将军,他还有更明显的一个把柄,那就是,他跟周黑碳这个前土匪头子,跟傅作义部九十三团很多高级干部,跟彭学文这个军统特务,都交情极厚,甚至曾经共同出生入死。
想到张松龄可能会死于他们自己人的一颗子弹,彭学文背后的冷汗淋漓而下。正欲拉着周黑碳再探听一些更具体情况,以便确定自家妹夫的死活。耳畔突然又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响,紧跟着,在黑石寨西北方向,一大股骑兵疾奔而至。队伍正前方,并排跑着两匹骏马,一匹浑身金黄,一匹浑身枣红,顾盼生姿,风驰电逝!
“是龙哥和斯琴郡主!”周黑碳眼尖,立刻认出了马背上那两个熟悉身影。“他们两个估计也是来迎接你的。张胖子的事情,你还是直接问他们俩吧!他们俩应该比我知道得多!”
不用他提醒,彭学文也知道这是自己近距离打听张松龄消息的唯一机会。赶紧跳上马背迎过去,以当地风俗,向赵天龙和斯琴两人打招呼,“龙哥,女王殿下,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彭某这一年多来,做梦都能看到你们俩位的身影!”
“酸不酸啊,你?!”斯琴迅速带住坐骑,不满地向空中挥了一下马鞭,“早知道你这么酸,我就不来接你了!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上任,连口热乎酒都没人管!”
“是啊,老彭,我记得你原来不是这样人来着?”赵天龙看起来满面红光,根本不像受到排挤的模样,先在马背上跟彭学文碰了下胳膊,然后跳下来,拍打着对方的肩膀打趣,“怎么,官升了,话也跟着变味了?我的彭大长官,你不会嫌我们这些人土气,故意拿那些狗屁话赶我们走吧!”
“没有,没有,我可以对着长生天天发誓!”彭学文看得满头雾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张胖子遇到了麻烦之后,赵天龙还能活得有滋有味。然而,此刻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细想。赶紧收起纷乱的思绪,笑着补救,“我刚才说的是真话,在绥远那边闲着无聊,我最怀念的就是跟你们一道算计小鬼子的日子。所以这回上头准备在这边建立公署,我立刻抢着报了名!”
“那还差不多!”赵天龙收回胳膊,笑着点头,“你老彭对这边情况熟悉,并且肚子里没那么多邪歪花样,正该来做这个专员。换了别人来,我才不会搭理他。反正他对我们游击队,也不可能安着什么好心。大伙一开始就把楚河汉界画清楚了,也省得以后拱卒时抹不下来面子!”
这话说的,让彭学文无论承认,还是反驳,都十分别扭。咧着嘴苦笑了半晌,才将头转向斯琴身后,大声转移话题:“好一支雄壮的骑兵!比起我离开时那会儿可是脱胎换骨了!这才多长时间啊,龙哥的练兵本事,可真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