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胜弹?!”张松龄和彭学文两个几乎同时蹲了下去,拎着高君武的脖领子大声追问,“你可听清楚了,真的是决胜弹?!一共带了几枚?大致是什么模样?”
“饶,饶命……”高君武被吓得连连向后躲,一边求饶,一边大声回应,“是决胜弹,翻译官喝醉后亲口说的。还说只要一颗打出去,就能把所有八路都给毒死!一共几枚我不知道,他们不让我靠近,也不让我看到底什么模样!”
“该死!”彭学文急得直跺脚。最近一年来,国民革命军之所以被小鬼子追着屁股打,士气战术俱不如人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敌我双方之间的武器差距,也非常关键。特别是小鬼子的化学武器,每次都能给国民革命军造成巨大的伤亡。据军方秘密统计,超过四分之一的阵亡弟兄是倒在了鬼子的化学武器,也就是所谓的“决胜弹”之下。一旦丧心病狂的鬼子在战斗中将化学武器发射出来,国民革命军往往一整连,一整连地被毒死在战场上,即便侥幸能撤下来几个,也是全身溃烂,整个下半辈子都活在噩梦中。(注1)
张松龄虽然不像彭学文那样有机会接触到很多秘密资料,但在二十六路军特务团中,也不止一次听人说起过小鬼子“决胜弹”的恶毒。想到好朋友赵天龙正打算加入喇嘛沟游击队,他不禁心急如焚。丢下高君武,大声说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通知红胡子一声。他那边根本没听说过化学武器,一旦跟小鬼子交手,肯定得全军覆没!”
说着话,拔腿就往屋外走。还没等走到门口,胳膊已经被从后边追上来的彭学文一把扯住,“哪里去?他可是共产党的人!”
“当然是去给红胡子报信!他首先是中国人!”张松龄猛地转过身,对着彭学文大声咆哮,“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借刀杀人,你的书莫非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你!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张中校!”一番好心全被当成了驴肝肺,彭学文也气得脸色铁青。又向前追了半步,抓在张松龄胳膊上的手也握得更紧,“赶紧跟我一道回关内,少搀和这边的闲事儿!谁知道姓高的刚才是不是在胡乱编瞎话!这种人,为了活命,可是什么招数使得出来!”
“我没忘。我的身份是军人,国民革命军战士。我的职责是将日寇驱逐出国门之外,而不是坐视友军面临险境,却不动如山!”稍稍语调放低了些,张松龄望着彭学文的眼睛,一字一顿,“彭少尉,如果你还认同自己是国民革命军一员的话,就别阻止我尽我的职责。否则,我看不出你跟汉奸有什么区别!”
“你…..!”彭学文彻底被激怒了,瞪着张松龄,两眼开始喷火。自打两人重新以真实面孔相见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努力约束自己的脾气,一直对张松龄百般忍让。忍让后者的鲁莽,忍让后者的嚣张,忍让后者在言谈中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对共产党人的推崇。只是为了将对方从“歧途”上拉回来,替军统河北站拉回一个人才,替国民革命军拉回一员猛士。可现在,连日来所有努力却统统化作了流水。不知好歹的张松龄居然想返回黑石寨去,去给八路军游击队报信,甚至去和那些共产党人并肩作战。这让他如何继续忍得?!
不愿所有努力都为共产党游击队做了嫁衣,彭学文挺直身体,毫不客气跟张松龄对视,“你今天如果出了这道门,就不再是我的兄弟!咱们两个一切公事公办,别怪彭某没有预先警告过你!”
看着彭学文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孔,张松龄感觉好生失望。不想再与对方争执谁是谁非,他是个小人物,管不了别人,更管不了国家大政方针,他只能管好自己。用力将彭学文握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掰开,他低声冷笑,“公事公办又怎样?难道眼下国共没有合作?难道我去帮友军打鬼子,还能成了罪名?!”
“你给我站住!”彭学文终于忍无可忍,追了半步,慢慢举起了无声手枪。
齐志强等人也纷纷挪动身体,从各个角度封堵张松龄的去路。作为秘密战线上的工作人员,他们可是最清楚眼下所谓国共合作到底有几分是真。抛开合作双方之间那些明面上的摩擦不提,在他们的组织里头,防止共产党人借抗日之机大肆扩张,也是被上头反复强调灌输的理念。仅仅排在辣手打击鬼子和汉奸之后,重要性远远超过了其他日常工作。
多次在死亡边缘徘徊,张松龄对危险的感觉非常敏锐。眼睛微微一动,就发现了特工们的异常举止。忍不住冷笑几声,撇着嘴奚落,“怪不得这一年多咱们老打败仗,原来某些人对杀自己的同胞比杀鬼子还上心。有本事就开火。看看过后小鬼子会不会给你们发奖状!对了,过后别忘了统一口径,说我是试图投靠日本人,被你们当机立断处决的。否则一旦传扬出去,恐怕会耽误你们几个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