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穆什喀,你能认清形势,大义灭亲,与我军一起重归明朝,自是最善。你这般行事,亦是为尔部军兵,谋得一条活路啊。”沈志祥望着面色峻厉的萨穆什喀,脸上挤出笑容,十分言不由衷地说道。
萨穆什喀轻轻抹去溅到脸上的血珠,脸现一丝惨笑,他淡淡道:“本将与这一众护卫,向来为大清忠心效力。只不过,现在势穷至此,马福塔犹要死战,我等却实不愿随马福塔一道忹然而死。今日我出手杀他,实为迫不得以之举矣。”
“将军认清形势,保全自身与部众,实是人中俊杰也。那马福塔不顾形势,定要与大明天兵对抗到底,自是死不足惜。既如此,将军且回营,好生安抚部众,待明日天亮后,便我军一齐归降明朝吧。”沈志祥心下大定,笑着对萨穆什喀连声安慰。
虽然这般话语,从他这个清朝降将的口中说出,令人感觉极其怪异。
萨穆什喀点点头,便带着那十名护卫,一齐从沈志祥部离去,返回了自已的营地。
萨穆什喀等人走后,沈志祥长吁了一口气,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却是满满的感慨。
他在心里无法不感叹,这萨穆什喀,老姓佟佳氏,是清初五大臣之一的达尔汗虾的三弟,乃是满洲正白旗的猛将,一路凭军功晋升到了三等梅勒章京。
在正常历史中,萨穆什喀会在这次征战东江后,被晋为二等梅勒章京,并授工部承政一职,而在这个被李啸改变的时空里,此人却已决然弑主反清。而其反清的原因,仅仅是为了,给自已谋得一条活路。
没想到啊,看似忠勇可靠的萨穆什喀,在此危亡之际,却也能这般果断地弑主求生,展现了完全不为人知的狠戾阴暗一面,倒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有道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也许,这才是萨穆什喀最为真实,却掩藏最深的真面目。
因此,萨穆什喀此举却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在这个血火乱世中,没什么东西能比活下去,更为重要。
接下来,沈志详又立刻为自已,深深地感觉庆幸。
“唉,没想到马福塔这厮这般狡猾,竟然将计就计想来图我!幸得那萨穆什喀认清了形势反戈一击,本兵才总算是侥幸逃得性命哪。”
沈志祥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对犹然呆怔一旁的副将王庭瑞,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斩下马福塔这鞑子的首级,明天,本兵要亲自向明军主将报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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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轮鲜血的太阳,从海平面上跃升出来之际,黑暗便悄然遁去,暗蓝色的海面上,一层淡淡的薄雾涌动,一时间,整个海洋岛沿海地界,有如梦幻。
在这梦幻般的景象中,大批的李啸军兵,沿着船只的舷梯,下船登陆。
随后,一万余名战兵,在海滩上排成整齐的战阵,铁甲森森,刀枪耀目,充满了肃杀与威严色的气势。
此时,站在船头的主将李啸,满脸都是洋溢的笑意。
他看到,就在此时,海岛中的两处营地上,皆有大队的清军,空手列队打着白旗,向自已的军阵前,缓步而来。
“李大人,想不到,昨日我军海战获胜,敌军破胆,今天竟皆主动来降了。”
一旁的军前赞画陈子龙,亦是满脸欣愉之色。
李啸仰头大笑:“这说明他们还算识时务,若不然,我军两处夹攻,这帮清军定会全部葬身此地,一个也脱逃不得。”
两人正说笑间,从左侧赶来的那批投降的清军,却突然站住了。
这批向明军投降的清军,便是沈志详部。
手中捧着一个大木盒的沈志祥,看着正站在升龙号船头上的李啸,不觉呆住了。
没想到啊,竟是和自已称兄道弟的老熟人李啸亲来救援,只是,他不先前已随郑芝龙的船队去了台湾了么?
沈志祥忽觉脸上一阵莫名燥热。
前来攻打海洋岛的自已,等会该怎么面对李啸的盘问呢,沈志祥内心十分忐忑。
在沈志祥踌躇不前之际,李啸亦已发现了走在队伍最前头的他。
两人目光相接触,李啸十分平静,沈志祥却是羞愧不已。
在沈志祥踌躇之际,右边的萨穆什喀已率领三千满洲兵马,已然来到了李啸军阵前,随即一声令下,全军下跪请降。
此时,李啸等人也已下得船来,缓步来到了萨穆什喀面前。
“三等梅勒章京萨穆什喀,率满洲兵马三千,前来投靠将军,还请将军收纳。”
未着盔甲,头戴凉帽,身穿一件淡蓝箭衣的萨穆什喀,态度极为谦恭地向李啸打扦行礼,然后简述了一遍弑杀马福塔率众投降的经过。
李啸以一种极其复杂地眼神,看着这位历史上的正白旗骁将,向自已这般恭敬求降,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只是,李啸随即满心疑虑。
这种一旦自已身家性命受到威胁,便会毫无犹豫地叛变的人,自已能接纳他吗?
一旁的陈子龙,见到李啸犹豫的神情,便于旁边轻声附耳道:“李大人,以学生之见,此人当可纳之。“
“哦?“
“大人,此人弑主而叛,以求活命,已是彻底断了回归清廷的可能,只要我军能给予其与清廷相当的待遇,我料此人必愿尽心尽力为大人驱驰作战。至于此人极度势利,将自身性命视为重于一切,却是不过是人之常情。想想古往今来,真正无欲无私一心报国的忠臣良将,能有几人啊。“
在陈子龙的诚恳劝导下,李啸紧绷的脸上,渐渐舒缓开来。
他在心下知道,陈子龙说的很有道理。
想当初,自已茕然一身,落魄潦倒地前往广宁中屯所投军之际,有谁能看得起自已,又有谁会忠诚于自已。当初自已被任命为哨骑队副队长,诸如田威莫长荣等人,皆是明着表示对自已的看轻与不服,最终还是在自已一次又一次的获取胜利后,不断积累了威望与权势,这些人才渐渐地变得心服口服,从而为自已忠心效力。
再说了,象前年在锦州郊外投降自已的查塔,不也是这般被逼无奈,方向自已投降的么,与现在同样被逼投降的萨穆什喀,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