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王鸿轩王知县,后悔的手脚发软,呼吸急促,眼睛发花。
朝廷命官忽然出走,半路被人截杀,几乎灭门,该官员的十四岁的女儿,却一问三不知,不但不找朝廷报案,连姓名都不肯直言,这是为什么?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该知道这代表了无尽的黑暗!
天知道这件案子是牵涉到了封疆大吏,还是当朝王爷,或者皇家隐私,后宫秘闻!
王鸿轩的脑海中,一秒闪过了狸猫换太子,后宫干政,奸相擅权,朝廷争斗,大将造反等等比太阳还要闪亮的案件。
牵涉到这些案件当中,有几人能够活到最后的?王鸿轩从来没有这么看清过自己,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有王八之气,可以淡定的利用这些大案件,走上人生赢家的道路。
多半是很快就被人杀了灭口……
王鸿轩盯着胡雪亭,一直以为这家伙被吓傻了,不知道死哪讹哪,没仔细打量胡雪亭。
就这灵动的眼神,怎么可能像是被吓傻或者没见识的?
一条条线索,以光速在王鸿轩的脑海中串联。
胡雪亭一直装听不懂言语,是想装疯卖傻,低调处理;胡雪亭主动搬出客栈,是因为不想被仇家知道她还活着;胡雪亭躲在角落养鸡,那是知道仇家厉害,想要忍气吞声,苟延残喘;胡雪亭无论如何都想要回马车,是因为已经被仇家得了消息,所以想要赶紧开溜……
王鸿轩肝肠寸断,这个丫头是个懂事的,想要活下去。而他,却是个不懂事的,一直傻乎乎的作死!
他深呼吸了几口,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用最真诚,最虔诚的声音,小声问道:“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胡雪亭仰天长叹:“你有地方可以躲吗?”
王鸿轩立马听懂了,他是知县,跑了就是丢官,可是胡雪亭可以跑啊。只要那高得不能再高的幕*后*黑*手发觉沈家的后人逃走了,说不定就会只顾着追杀沈家的后人,把他忘记了。
“我把马车还给你,再给你些银钱和米粮,你速速的离开这里,如此,你能活下去,我也能。”王鸿轩坚信,任何空话套话假话,在这个时候必须全部抛弃,最坦诚的沟通,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胡雪亭想要敲诈银两马车,且由得她去,身外之物而已,哪里有把这个瘟神请走要来得实际。
胡雪亭沉吟:“你给多少银子?”
王鸿轩大喜,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省力。他额头见汗,手脚颤抖:“5两!”
胡雪亭两眼望天,不言不语。
王鸿轩紧张的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喘,官袍的背后,再次被汗水湿透。
5两银子?换成几天前,胡雪亭一定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2元钱一克的银价,5两也就500元红票票,耍我是吧?
几天的古代现实生活,已经不知不觉的重新树立了胡雪亭的金钱观念,不,是金银观念。胡雪亭迅速的把5两银子换算成5000文钱,然后飞快的按照3文钱一只大肥鸡,计算出1文钱大致有10元以上红票票的价值,那5两银子就是50000元了。
“也罢,这是我家的劫难,不能无缘无故的牵扯了你。”胡雪亭长叹。
“事不宜迟,立刻给钱给马车,我马上就走。”胡雪亭很没有志气的被5两银子收买了,心里迅速的计算马车能卖多少钱,想想上好田地也就十几两一亩,顿时觉得做周扒皮也是很有前途的。
王鸿轩面露喜色,长袖滑落,袖子里一锭5两重的银元宝,准确的落到了胡雪亭的手中,他实在不想多耽误一秒钟,只要这两个带着死亡光环的人离开他的辖区,他怎么都能想办法活下去的:“立刻回衙……”
然后,王鸿轩呆住了。
几步外,衙役领班和一群衙役呆呆的看着他,十几步外,一大群善良的朝阳区群众,热情的注视着他。
该死的,刚才心情太过激动,做出了抱头蹲的超级自毁形象的举动,被这一大群无知群众看见了,这叫他这个一县之尊,如何下台?
王鸿轩脸色青一块红一块,只觉保全了性命和官位之后,保全自尊和面子,已经是必须提到当务之急的事情。
胡雪亭瞅瞅他,决定释放一点善意。
“青天大老爷啊,你不用因为我可怜,你帮不了我,就痛苦的蹲在地上自责,你还我马车,给我银钱,已经是尽了你最大的力量了,你是青天大老爷啊!”胡雪亭伸手向天,双目放光,大声悲嚎。
“原来这样啊,王知县真是个好人啊。”围观群众醒悟了。
“知县老爷为了百姓,竟然伤心到这种地步,好官啊!”又是一个群众叹息。
“青天大老爷啊!”有群众大声的喊。
王鸿轩深呼吸,脸上露出浓浓的负疚和伤感:“本官是本县的父母官,本县的所有子民都是本官的子女,让子女受苦受难,是本官的失职,本官如何不伤心,如何内疚?诸位父老乡亲,本官在此发誓,一定要让本县的所有人,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
欢呼声中,王鸿轩频频拱手示意。
人群中,挤出四个男子,很不合时宜的没有欢呼,冷冷的看着王鸿轩。
王鸿轩手脚冰凉。
“沈家的孩子,跟我们走。”领先一人道,语气中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
“阁下是……”王鸿轩勉强问道。
“并州道行军总管属衙。”那人盯着王鸿轩,用鼻子发音。
王鸿轩立刻后退了一步,躬身让路。
胡雪亭看看有些惊慌的小女孩,抱在怀里,看看眼观鼻鼻观心的王鸿轩,心中长叹,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牵涉到了什么大内总管,难道谜底是“葵花宝典”?转头使劲的看那几人,有的有胡子,有的没胡子,不会都是宫里的公公吧。
“不用怕,我姓张,我是张仪同的部下,是你爹爹的朋友。”领头的人温和的对胡雪亭道,“立刻跟我们走,只要跟大队汇合,就没有危险了。”
张姓汉子转头对王鸿轩道:“沈子晨的马车呢?”
“是,下官立刻派人送来。”王鸿轩道,几个衙役飞快的向县衙跑。
“不能耽误了,一起去县衙。”张姓汉子道。
……
官道上,马车疾驰,小女孩缩在胡雪亭的怀中,带着惊恐的看着四周。
胡雪亭透过布帘,看着外头的道路,只觉越走越是荒僻。
“姐姐和你玩个游戏,你一定要记住哦。”胡雪亭抱紧小女孩,低声在她的耳朵边道。
小女孩用力的点头。
“前面有个破庙,不如去歇一歇。”张姓汉子道,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人不困,马也乏了。
破庙也只有一个屋顶还在而已,其余地方四面透风,没倒塌已经是奇迹。
“有人!”一个汉子叫道,破庙中的某个角落,一个人躺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张姓汉子握着刀柄,盯着那人。
那人缩在地上,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张姓汉子的同伴们仔细打量那人,松了口气,那个人浑身破破烂烂的,身上好几处血肉模糊,一看就是受了重伤,看脸色,灰败得很,只怕没几日能活了。
“张头,只是个半死的人,站都站不来了。”某个人用脚踢那地上的人,那人只是无力的缩了一下。
张姓汉子点头,放松了刀柄,道:“小心能驶万年船。”
几人前前后后的搜了一遍,再也没有其他人。
“饿了吧,先吃个馒头,等到了前面的城镇,伯伯再请你们吃好的。”张姓汉子掏出馒头,递给胡雪亭和小女孩。
“哎呀,你怎么这么调皮。”胡雪亭一掌拍在小女孩的手上,馒头落到了地上。
“太不听话了,去,到外面玩去。”她把手里的馒头递给小女孩,悄悄的在她的手上捏了一下,向外头一指。
小女孩睁大了眼睛,咧嘴一笑,向外头噗嗤噗嗤的跑去。
“伯伯来得迟了,没能救了你爹娘。”张姓汉子叹息着,慢慢的嚼着馒头。
“唉,那是命啊。”胡雪亭也叹息,双手笼到了袖子里。
张姓汉子摇头:“你爹爹知道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招惹了大敌,只来得及飞鸽传信与我们前来,没有来得及说详情,就遇糟了敌人毒手。你可知道一些什么,速速说与伯伯听,伯伯们一定为你爹娘报仇雪恨。”
胡雪亭用力的摇头:“我爹爹什么都没有说。”
其余几个汉子脸色悲愤,期盼的看着胡雪亭:“我们与沈子晨多年之交,为他报仇雪恨,是我们最后能做的事情。”
一个男子更是泪水盈眶:“当年要不是沈子晨舍身相救,我早已死于敌人之手,今天他被仇敌所害,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一定要为他报仇!”
“当年,我和沈兄睡一个被窝,吃一个馒头啊。”又是一个男子看着破庙外,悠悠的道,“你的事情,就是伯伯的事情,伯伯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长大成人,嫁个如意郎君。”
胡雪亭用力的点头,声音带着哭腔:“以后雪亭和雪岚二人,还要劳烦伯伯们了。”
几人纷纷点头,应该的。
“子晨可有透露仇敌的消息?不用怕,就算仇敌厉害,有我等在,有张仪同在,定然为你爹爹讨回公道。”张姓汉子郑重的道。
胡雪亭悲伤的摇头:“劳烦几位伯伯费心了,我爹爹实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竟然不知道仇人是谁,实在是太不孝了!”伏地大哭。
一个汉子看看庙外,已经不见了小女孩的踪影,向张姓汉子打了个眼色,快步出去,不一会,又铁青着脸回来。
“那个小的不见了。”荒山野岭,杂草都有一人高了,四岁的孩子随便哪里一躲,找出来就千难万难。
张姓汉子长叹,站了起来。
“没想到啊,你竟然看破了我们。”张姓汉子冷冷的道。
“本来想让你们干干脆脆的上路见你们爹娘的。”冷笑声中,张姓汉子的脸上,露出了狰狞。
某个汉子一伸手,抓住地上的胡雪亭的背心,直接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