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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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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宴终于曲终人散,帝后先行离开,敬则则随大流地往外走,才发现外面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丽嫔柳缇衣倒是方便,水芳岩秀就在湖对岸,要不了几步路就到了。

而敬则则的秀起堂,真是想一想就觉得遥不可及。她来时虽然坐了步辇,但在这等风雨之下也无济于事,敬则则也不是苛待宫人的人,这般大的雨,走进雨里眼睛都睁不开,如何还能让人抬步辇。

华容低声道:“娘娘,奴婢去借几把伞,等雨小些时咱们再走吧。”

敬则则点了点头。

结果华容借了一圈的伞都没借着。一来是雨实在太大,平日两人能打一把伞,今晚却不行,二来则是因为敬则则失宠了。这宫里容不下多少善心,自然没有人伸手。

华容低声道:“奴婢都记着呢,今日没借伞给咱们的,来日,哼。”

敬则则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人家借那是人情,不借是本分。这么大的雨,估计谁都没带够伞。”

华容急道:“奴婢也知道呢,到最后奴婢想着只借一把伞,能提娘娘撑着就行了,就这都借不到。”华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想来借伞时还受了不少奚落,“都是奴婢不好,来时虽然天晴,可却还是该想着带把伞的。”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记着就是了。”敬则则道,“这样大的雨,也下不了多久一会儿,咱们且等等就是了。反正席上本宫喝得有点儿多,吹吹风散散酒意也好。”

谁知道这么一等,等到月色江声人去楼空,雨都还没小下去多少。华容等得越发着急起来,“娘娘,奴婢再去转一圈看能不能遇到好心人借伞吧。”

敬则则点点头,也不能一直这么等着,毕竟天已经太晚了。“你也别着急,龚姑姑知道咱们出来时没带伞,指不定正让人送伞过来,只是雨大走得慢了。”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姑姑一向心细。”华容道,“不过奴婢还是去转转吧。”

“等等。”敬则则叫住华容,“把琴囊解下来吧。”

敬则则接过华容手里的琴囊,将琴取了出来,走到月色江声前面的美人靠边,选了个靠柱子的位置,踏上美人靠坐在了美人靠扶手栏杆的上面。因着栏杆挨柱子的地方突出来了一个小平台,正好让人坐着不至于摔下来。

敬则则也不顾形象了,交叠着腿放在栏杆上,把琴摆在大腿上,随性所致地顺着先才云采女云世香的《骤雨打新荷》弹了起来。

比起出名的上阙,敬则则更喜欢它的下阙,随着指下琴音,她自己在寂静的雨夜里轻轻地哼唱了起来,“人生百年有几,念良辰美景,休放虚过。穷通前定,何用苦张罗。命友邀宾玩赏,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

敬则则遥遥地望着天空,想象着宫外的大千世界,反复地哼着最后一句。

只是没想到天上突然闪过一道巨大明亮如火焰的闪电,敬则则晃眼间瞥到一个白影在走廊上的阴暗里被闪电照亮,那却是个人影,吓得她险些没把琴摔了。

敬则则惊吓之余,天上却又响起一声巨大的炸雷响起,仿佛山崩海啸般,吓得她再一个激灵,指下不自觉地用力,琴弦瞬间崩断,划伤了她的手指。

敬则则痛呼了一声,低头一看,指尖已经冒出了黄豆大的血珠,她正要放入嘴里含一含,却被人抢先一步捉住了手。

敬则则抬眼一看,景和帝已经从阴暗中走了出来,将她的手指放入了嘴里。

以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情形,他含着她的伤口,她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然而现在不是以前,景和帝突然这么做,不仅没让敬则则受宠若惊,反而还惊慌失措,不大明白景和帝的意思。

敬则则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皇帝这时候不该是在皇后的清舒仙馆么?今夜可是皇后的生辰。若是顺着眼下的情形发展下去,敬则则觉得自己应该会被皇后恨得想吃掉。

而敬则则一点儿也不想得罪皇后,她更宁愿得罪皇帝。或者说她不想为了眼前人得罪任何嫔妃。

今晚的夜宴给了敬则则很大的打击。她看着皇后,也看着祝新惠,心里都替她们着急和心疼。眼看着这些个年轻美貌的嫔妃三年一茬三年一茬如雨后春笋似地冒出来,还得费尽心机去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每晚怕是连觉都睡不好,生怕醒过来皇帝就冷落自己宠幸别人去了。

所以复宠有什么用?再次得宠之后开始日日提心吊胆地担忧皇帝身边出现什么瑾才人、云采女以及庄小莲那样的人么?可担心有什么用,她们那样的人是注定要出现的,而且不止一拨。

“手绢呢?”沈沉问道。

敬则则脑子乱乱的,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皇帝在问什么。谁知皇帝却已经不耐烦地自己在她的袖口里抽出了手绢。

沈沉将敬则则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用手绢缠上,然后打了个略紧的结。

敬则则从景和帝手里抽走自己的手,瞥见他身后华容正抱着两把伞又惊又喜地站着。

此刻敬则则正被景和帝和身后的圆柱子堵在了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里,她的额发甚至被景和帝的鼻息给吹热了。曾经极其亲密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人,两年后敬则则却连这样子的靠近都觉得别扭了。

所以敬则则收回手后借着给景和帝行礼的机会,从他的旁边闪了出去,离开两臂远的距离后这才朝景和帝福身行了礼,也不管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做出这等突兀的事情,敬则则只想回自己的秀起堂一边儿凉快去。

“夜深了,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早些歇息。臣妾先告退了。”说完敬则则也不管皇帝叫不叫起,自己径直起身往华容走去,从她怀里抽出一把雨伞,“走吧。”

华容木愣愣地不知道动,敬则则却不管她径直往外去了。华容半晌后才慌张地朝景和帝行了礼,然后喊着“娘娘,娘娘”地追了出去。

藏在阴暗里跟纸片人一样的高世云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敬昭仪,心里大大地写了个“牛”字。他不信敬昭仪看不出皇帝的意思,而人家居然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皇帝,直接扭头走了,果然还是当年那个敢给皇帝甩冷脸赌气的敬昭仪。

只是她这么一走倒是了之了,高世云却战战兢兢有些不敢走出去,他心里能猜着景和帝这会儿肯定要找人出气呢,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

敬则则走在雨中,她飘逸的裙子和披帛在大雨里湿哒哒地颓丧地垂在她的腿侧,阻挠了她前行,非常累赘。

敬则则将披帛毫不留情地扔在了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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