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张扬就带着顾佳彤姐妹去了清台山,这次是为了完成顾养养的心愿,小妮子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爬上青云峰。
前往青云峰的道路多处都在施工,清台山旅游开发工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清台山的自然资源很好,只要修通了道路,游客就会前来。
途中他们看到不少前来清台山游玩的观光客,安德恒举办的江城旅游小姐大赛起到了轰动性的效应,清台山的名字也在平海省内广为传播了出去,根据旅游局的预测,今年前来清台山游玩的人会超出过去两倍,不过在目前旅游配套设施还没有完善的情况下,春阳县政府并不建议游客入山游玩,还专门为此张贴了警示,不过这仍然挡不住游客们游玩的热情,清台山旅游会随着知名度的增加而逐渐升温。
上清河村明显热闹了许多,张扬把汽车停在村委会前的时候,发现门前的空旷场地上已经停了十多辆汽车,两个小孩子还在那里像模像样的收起了停车费。
刘传魁原本在树下抽着旱烟,看到张扬从车里走了出来,慌忙迎了过去,向那个想要找张扬要钱的小孩子哄道:“去去去,一边玩去,这车不用收!”
张扬笑眯眯看着刘传魁:“我说老支书,行啊!这清台山旅游还没正式开放呢,您这儿经济就率先搞活了!真是让我佩服,佩服!”
刘传魁当然能够听出张扬话里的讽刺,他吧嗒了一口旱烟道:“现在是改革开放的时代,我们上清河村也要把握住时代的脉搏,要与时俱进,搞活经济!”他和顾佳彤姐妹打了个招呼。又向张扬道:“你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让人给你准备饭!”
张扬笑道:“别这么麻烦,我们今天是过来爬山的,回头我去陈老爷子那里混顿饭吃!下午就走了,这次就不麻烦你了!”
刘传魁也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道:“快去吧,前一阵子刚下了雨,山上美着呢,最近每天都有不少人过来玩!”
顾佳彤和顾养养都穿着一身红色的户外服过来,她们的装备很齐全,还各自背着一个大包。张扬就轻松了许多,除了拎着一瓶矿泉水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张扬倒是想帮她们把大背包拿过来,可姐妹俩都抱着锤炼个人意志,锻炼身体的念头来了,压根不让张大官人插手。
张扬乐得清闲,拿着相机悠闲自得的跟在她们身后,青云峰的道路也处于修整中,不少险要的路段已经砌起了石阶,这在张扬看来反倒没有了过去那种天然的风韵,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人为修凿的痕迹已经没有了,预计青云峰道路的铺设要到明年上半年才能结束,到时候,开车可以直接来到青云峰半山腰处的奔龙瀑。
张扬虽然来清台山已经许多次,可前几次都是因为季节不对,并没有机会看到奔龙瀑的胜景,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宛如前方千军万马在拼杀,又好像天边不时掠过沉闷的惊雷,转过山岩,却见一面雄伟壮观的瀑布从近百米高的山崖之上奔腾咆哮,宛如银河九天般倾泻入黑龙潭之中,岩石之上有许许多多的棱角,瀑流经过之时,急剧碰撞,飞花碎玉般到处飞射,溅出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远望去如同一朵朵飘飞的白梅,随风飘散,天空中宛如落起了蒙蒙细雨。
顾佳彤姐妹看到如此胜景,不由得同声欢呼起来。张扬也是第一次目睹如此壮观的景色,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汽,唇角泛起会心的微笑。
瀑布前有一群人在那里留影,看来清台山已经逐渐为人们所认知。
张扬他们在中午的时候来到了紫霞观,让张扬感到意外的是,紫霞观也处于修葺之中,看来春阳县开发清台山旅游的决心不小,紫霞观内也有十多位香客,在这里上香的多是一些本地人。
老道士李信义对这些香客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他躺在院内的银杏树下,正悠闲自得的晒着太阳,直到张扬走到他的身边,挡住他脸上的阳光,老道士才睁开了眼睛,看到张扬,他不禁笑了起来:“张主任,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这个又字已经充分表明,张扬来清台山之频繁。
张扬笑道:“既然上来了就到你这里转转,想不到这紫霞观居然也开始修缮了。”
李信义道:“一个香港剧组看中了紫霞观,要在我这里拍外景,我没答应,他们就提出帮我修修这紫霞观的大门和院墙,我想了想,也就同意了。”老道士脸上始终都是一幅懒洋洋的表情。
这时候顾佳彤姐妹才背着她们的登山包,拄着手杖来到紫霞观内,两姐妹都有些累了,当然比不上健步如飞的张扬,在门外休息了一会儿,这才走进来。
顾佳彤见到庙观必然是要上香的,生意人未必信佛,可总想图个吉利,她把登山包交给妹妹,自己去三清殿上香。
李信义和张扬还是有些话说,他低声道:“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都来了?”
张扬知道他所指的是安志远,缓缓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些奇怪的,老道士既然是安志远同父异母的弟弟,为什么还不相认?出家人难道真的要六亲不认吗?既然六亲不认,为何又要这么多年默默守护爹娘的坟墓?
李信义又道:“他在青云竹海那里给老爷子修墓,很不好!”
张扬微微一怔,安志远给他爹安大胡子修墓?这件事他并没有听说过。
李信义叹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些事只怕是上天注定,后人是无法改变的!”
张扬身为一个共产党员可不信什么宿命论,不过安家的事情的确有些邪乎,安大胡子当年杀人如麻,安家发生这场血案让人不能不产生一些想法。
张扬道:“安老现在瘫痪了,说话也不利索了,我看他在这世上也没多少日子,还是跟他见见面吧!”
李信义双目中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情,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低声叹了一口气。
两人正说着话,陈崇山从侧门走了进来,他是过来找李信义下棋的,没想到张扬也在这里,不由得微微错愕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张扬!”
张扬慌忙起身迎了过去:“陈大爷好!”
陈崇山笑道:“我刚打了一些野味,走,去我家里吃饭!”
李信义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走!我好几天没开荤了!”
顾养养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位老道士:“道门不是有三皈五戒,也可以吃荤吗?”
李信义被这小丫头问得愣住了,挠了挠花白的头颅,笑道:“道门只是不吃牛肉,其他的肉类并无禁忌!”
顾养养轻声道:“是因为老子的坐骑是青牛吗?”
李信义和陈崇山同时笑了起来,小妮子懂得倒是不少。
张扬等顾佳彤上香回来,他们一起来到紫霞观西南,陈崇山重新搭建的石屋,这次石屋选址在高崖前的一块平地之上。后方就是悬崖,石屋前有一畦刚刚开垦的菜地,里面长满了油菜花儿,一旁还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龄也在五百年以上。
陈崇山打的山鸡斑鸠就扔在门前的土地上,炉子上炖着开水,还没有来得及褪毛。
顾佳彤姐妹主动承担了准备工作。
陈崇山又拿出一些山菇春笋,几个人一起动手。
谁都没想到,李信义还烧得一手好菜,这和他多年都是一个人生活有关系,老道士没事就琢磨着怎么摆弄吃喝,他虽然身在道门,可平日里从未委屈过自己的那张嘴。
陈崇山把张扬叫到了悬崖边,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青云竹海的情景,远远望去,可以看到青云竹海中出现了一片平地,显得极为突兀,破坏了青云竹海的整体美景。
陈崇山叹道:“他们在给安大胡子修墓!青云竹海的原有风貌都被破坏了!”陈崇山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颇为痛心,张扬皱了皱眉头,这应该并不是安志远的本意,难道是安德恒自作主张为安大胡子修墓?
陈崇山有向东北角指去,影视基地的旁边也新修了一大片工地,那里曾经是马贼山寨的旧址,现在正进行原样重建,陈崇山颇为感叹道:“真不知道这马贼的山寨重建起来又有什么意义?鼓励大家落草为寇,都去当山贼吗?”
张扬不禁笑了起来。
陈崇山对他表现出的态度显然有些不满,低声道:“这可不是小事,如果青云峰就放任他们这么胡搞下去,用不了多久这片青山绿水就会不复存在,我早就建议过,开发也要适度,千万不可以毫无规划的胡乱开发,否则就是对生态的破坏!”
张扬点了点头道:“陈大爷,这事儿我会给上级部门反映,对了,秦书记五一要带她的父亲来清台山拜访您,你可以直接对她说这件事,她可是春阳的最高领导人,还有,她父亲秦传良现在是我们旅游局聘请的高级顾问,你们两个想必会有很多共同语言。”心里却在暗自得意,安德恒啊安德恒,这次你犯我手里了。
陈崇山听说秦清要来,点了点头道:“好,这件事我一定会向她如实反映。”
顾佳彤姐妹俩已经摆好了桌椅板凳,招呼他们过来吃饭,她们登山包里带了不少的食物,熟牛肉、午餐肉、火腿肠、烧鸡,再加上老道士烧得几道野味,满满一桌极其丰盛。
老道士也不是那种白吃白喝的人,他从紫霞观中带来了一坛自酿的猴儿醉,这是用山泉水和高粱酿造的,其中还加了不少种中草药,据老道士所说,这酿酒的方子得自他的师父,至少有一千多年了。
不过张扬喝起来还是像普通的高粱烧,只不过多了一些浓烈的草药味道。
他们边喝边聊,顾养养发现老道士夹了块牛肉就塞到嘴里去了,忍不住提醒道:“道长,那是牛肉嗳!”
李信义很香甜的咀嚼着:“牛肉?我怎么吃着是猪肉呢?”他的狡黠引得一群人全都笑了起来。
张扬笑道:“满口道德文章不如心中有道,我看李道长已经到了心中有道的境界了!”
李信义老脸一热,小张主任这话听着还是像讽刺自己,他端起那杯酒道:“说真话,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道士,至今还是糊里糊涂,什么道不道的,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只是觉着这种日子悠闲自得,无拘无束。”
吃完午饭,顾佳彤向陈崇山求了一幅字,陈崇山通过张扬的介绍知道,这幅字顾佳彤是想送给她的父亲顾允知的,陈崇山对这种应酬之作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有张扬在这里,他还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写下了一行字——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不多,而耻智之不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