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陈子莹要去老师那里练舞,梁柔洁骑电瓶车送她过去,陈大志要陪领导出差,也提起行李箱匆匆走了,家里转眼就剩陈孑然一人。
陈孑然一个上午擦桌子、洗碗、洗衣服,一直没闲着。
陈家两个孩子,妹妹又从小练舞,开销极大,家里没攒下什么钱,一家四口日子拮据,没有闲钱买洗衣机,全靠陈孑然的一双手。
洗完衣服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气还没喘匀呢,床头的小闹钟又响了,陈孑然扶着腰站起来,慢慢走到她床头边,把闹铃按掉,她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好好歇了几分钟,擦了把汗,起身去厨房。
陈子莹就快练舞回来了,得在她们回来之前把饭做好。
下午还得擦地。
梁柔洁吃完饭睡了半个小时午觉,起来化好妆,拎起自己的小包,出门和姐妹打牌去。
陈孑然跪在地上,用力擦。
陈子莹耳朵动了动,听到门砰地一关,立马放下笔,从房间里飞奔出来,抢过陈孑然手里抹布扔在一边,翻开她的手掌看她的伤口。
原本不严重的小伤,泡久了水,表皮溃烂,已经有点发炎了。
陈子莹碰了碰,陈孑然疼得一缩,没缩回来。
她冲陈子莹笑,“没事,一点也不疼,子莹你快回房写作业吧。”
陈子莹沉默地松开她的手,捡起一旁的抹布,放在桶里搓洗几下,拧干了,要替陈孑然擦。
陈孑然神色骤变,忙护住她,想抢她抹布,可陈子莹比她力气大,怎么抢也抢不过,陈孑然只好哀求,“子莹,这活哪是你干的啊,你一双手还要留着写字念书呢,快放下!”
陈子莹不听,抬起头来,眼圈有点发红,“那你呢?你的手难道就不用写字念书么?”
“我……”陈孑然愣了,苦涩地笑,“我脑瓜没你好使,干这些活是应该的,再说我不干谁干?你快把抹布放下。”
她不忘转头朝门口看看,确认梁柔洁没有半路折返回来,心安一点,又要抢那块破抹布,可是陈子莹就是不松手,急得陈孑然自己的眼眶也红了,快要哭出来,“子莹……子莹你松手吧,算我求你好不好?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你要真心疼我,你就赶紧回房写作业去,别……”
陈孑然哽咽了一下,声音低下来,“别让我平白挨顿骂。”
陈孑然自卑又敏感,梁柔洁的话就像刀子,每次都能戳中她的心,比手上的伤疼一万倍。
陈子莹听得一怔,劲儿就松了,陈孑然趁机抢回抹布,重新趴在地上,奋力擦地。
十一月份的西朝市,天气转寒,水有点割手,陈孑然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旧毛衣,发炎的手攥着破抹布,在那桶漆黑的水里涮干净,又拿出来,伤口被泡得发白。
她的肩胛骨从毛衣里戳起小山一样的形状,瘦骨嶙峋。
陈子莹在旁边看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子,心里一酸,爬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陈孑然。
陈孑然被她箍在怀里,不能动作,好脾气地笑道:“这么大还撒娇?”
陈子莹下巴枕在陈孑然瘦弱的肩胛骨上,收紧了胳膊,闷闷地承诺:“姐,你等我,等我长大了,咱们一起从这个家里搬出去,到那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住,换我照顾你,我给你洗衣做饭,我给你买最漂亮的衣服,你什么活也不用干,只要指挥我就好了。”
“那感情好。”陈孑然笑着,“那子莹更要好好用功读书,考个好大学,将来才能赚钱照顾我是不是?”
她只当陈子莹小孩子气,算不得真。
她们虽然是双胞胎,说到底也是两个人,她们俩以后会有不同的人生,各自组成家庭,陈子莹怎么能真照顾她一辈子呢。
把陈孑然劝回房念书,陈孑然继续擦地。
她想把家里擦得干干净净的,让母亲高兴了,能给她掏换校服的钱。
可惜希望落空。
梁柔洁在牌桌上输红了眼,傍晚回家看什么都不爽,挑了一番陈孑然的刺,陈孑然就知道,校服钱要不成了。
她没说什么,默默把挂在阳台上那件破了洞的校服收回来,细细地缝好,重新穿在了身上。
她针线手艺好,缝得细密,破洞的地方一条浅浅的线,离得远了根本看不出来缝过。
陈子莹看她身上的校服,暗暗皱眉,两人一起骑车去上晚自习,把车推进停车棚的时候,陈子莹才拉住她,塞给她100块钱。
“哪儿来的?”陈孑然问。
陈子莹笑嘻嘻地说:“今天教舞蹈课的学费,我多要了一百。”
陈孑然一听,忙把钱推回陈子莹手里,“我不要,你还给妈吧。”
“拿都拿了,再换回去不是挨骂么?”陈孑然心急地劝她:“姐,你就拿着吧,现在有谁还穿带窟窿的校服上学啊?你这样进教室,你们班同学也会笑你的!”